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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店的裝修在與設計工作室多次接觸後開始動工,不覺間過了兩月,父親的死留在心底的陰郁與沉重得以被繁瑣乏味的日常事務取代,九月初時我到廣州确認定制的餐具樣品。
南方的天氣到了這時仍感覺不到季節的轉變,日頭毒辣,空氣悶熱,走出地鐵站也幾乎感覺不到風,我在路邊點燃煙正打算招手打車,背後突然一陣急喚。
“孟雲州,孟,孟雲州,孟雲州!”
我迷惑回頭,驚訝看到一身狼狽的林昭推開人群急急忙忙追上來,頭發油膩,身上是皺巴巴的西裝領帶,肩上搭一個老式牛皮公文包,我一時無法反應過來,和家裏幾乎不怎麽聯系,所以并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林昭跑到面前彎腰大口喘息,還笑着說:“看到背影實在是太像你了,就試着追過來,沒想到真的是,真是太巧了。”
我笑了笑,看他全身上下狼狽不堪,至少坐了兩天車,便問:“你怎麽到廣州來了?”
“哦,市裏有個新的投資項目,我到這裏來投标的,你呢,我記得你不是在深圳嗎?”林昭一邊緩氣一邊把身上的衣服拉扯整齊。
“到這裏來有點事,怎麽樣,找到住的地方沒有?”
“哦,已經定了酒店,打車過去就行了,你呢,到哪裏?”
我問了他的地名,正好與那家餐具制作作坊在同一個方向,便叫了車與他一起過去。
林昭顯得很興奮,坐上車之後掏出電話來給小妹打電話,告訴她在火車站門口碰到我,不用再特地趕往深圳去找我了,說完之後把電話遞給我說小妹要和我說話。
我接了電話問小妹近期狀況,家裏母親的身體健康,小妹說一切順利,結束電話之前還是那句不要怨恨爸媽的話。
也許是感情過于內斂,以致于身邊絕大部分人都不懂得其實我早已放棄那些所謂的愛恨,每個人都把我的沉默當成是無言的抱怨,卻不知我并不是那麽斤斤計較的人,人生有限,怎可用在這許多虛妄的情感之上。
到達林昭的酒店後他一定要拉着我把晚飯吃了再走。
對他的熱心過度我實在不怎麽好拒絕,況且他初來此地,做為大舅子,我也不能一句話不說就把人扔進酒店不聞不問。
考慮到長途旅行對人精力的消耗,我建議他叫酒店房間服務,快捷方便,他也确實累了,由我打電話訂餐期間到浴室洗完澡換身衣服出來餐車正好達到門口,把換下的衣服拿去幹洗後兩人坐下來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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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得不多,吃完一份雞排和一份意大利面後就擱下餐具,林昭不甚習慣同樣放下東西,局促看我:“吃飽沒有?西餐的份量好少,要不要再叫一點中餐上來?”
我搖頭,看表,說:“我該走了,明天辦完事情打電話給我,這兩天我會留在廣州,到時我帶你到各處逛逛。你是第一次到廣州來吧?”
林昭不好意思撓撓頭,說:“我大學也是在家裏上的,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出省。”
我點頭沒說什麽站起身,“你早點休息。”
林昭把我送到門口,臨別時又想起來似的問了一句:“不會耽誤你工作吧?”
我笑,“不會,放心。”
他顯然安心不少,咧開嘴沖我笑笑。
看到他左邊上牙露出小顆小虎牙時我愣了一下,随即移開目光轉身再次叮囑他早點休息然後踩着柔軟的地毯走向電梯。
不知道為什麽,那刻小虎牙讓我覺得有瞬間的眼熟。
不在意笑了,錯覺吧。
在感情上我是極端有潔癖的人,所以從來沒有想過找一個固定的情人,有需要時就到夜店找一個看得上眼的解決。
從林昭酒店出來後沒有打車直接住酒店,而是到市中心會員制的俱樂部點了杯酒坐在吧臺前等待。
燈光調得很暗,音樂是肖邦的F小調夜曲,因此室內空間氣氛很幹淨,雖然有點冷。
才喝半杯酒就有人前來搭讪,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一身米白色休閑套裝,手指相當漂亮,修長整潔,舉止亦斯文有禮,看得出教養良好,自稱Jackie,是個鋼琴調音師,笑起來很溫柔,說話的聲音柔和低沉,我很喜歡他的聲線。
兩相交談之下,便覺對了胃口,付賬之後默契走進一家四星級酒店,AA制。
Jackie說他Top或Bottom都無所謂沒有堅持。
我喜歡他的聲音,身體亦在長期保養鍛煉下極富彈性,四肢修長,肌肉緊湊,過程中我一直抓住他的雙手與之十指交叉,有過親吻,但無深入的迷戀感,總之雙方都相當滿意,之後Jackie躺在我懷中喘息,“不知道有人對你說過沒有。”
“什麽?”
我漫不經心撫弄他汗濕發涼的脊背,将煙灰抖進床頭的煙灰缸中。
“呵呵,你是很溫柔的一個人呢。”Jackie擡頭來看我,淡去□□之後仍舊是那雙而立之年男人的睿智理智雙眼。
我淡笑,說:“也許。”說完把煙蒂摁熄在煙灰缸裏,翻身關燈:“如果想走記得把門關上。”
Jackie又悶笑了一聲:“這麽美好的夜晚我怎麽舍得走。”說完後從我懷裏縮出去躺在一旁,手卻仍舊環在我腰上。
早上分手時Jackie遺憾笑着說:“你很像我的初戀情人,如果我們能早些相遇就好了。”
已經不止一個人對我這麽說,沒想到這張臉這麽大衆化,我回之以禮貌的微笑,男人再次惋惜嘆息後招手叫了輛車離去,我看着他的車遠去後轉身,記得第一次到夜店找人的第二天早上,離去的那個男人告訴我要習慣失去,盡管我努力讓自己去習慣,心頭仍舊有空落的感覺。
掏出煙盒又準備點燃,身後一輛車滑過來,我稍稍往旁邊移了一點讓開道路,沒想到車卻停在了我面前,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久違的被歲月烙下刻印的臉,嚴冬明,我的第二任情人,在沈度之後時顏之前。
“孟雲。”嚴冬明有一張凜然正氣的臉,一對飛揚灑脫的劍眉,看人的眼睛真誠坦率,以致于很多人都被他的僞善欺騙,将他當成正義廉潔的典範。
當然,我說這些并非是指此人有多麽十惡不赦,他只是極端利欲熏心極端自我,滿腦子的強權主義理論,是個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此外,他做為一個男人,集權利金錢頭腦相貌于一身,是政界少有的鐵腕人物。
我把煙盒放回衣兜,對他淡然一笑:“好久不見,聽說你最近過得不錯?”
“還好。”嚴冬明打開車門,“到什麽地方去,我載你一程?”
“不用。”我謹慎拒絕後邁步走下酒店的臺階,“我在附近有點事,你忙你的吧。”
嚴冬明竟沒有堅持,我心下略奇,卻未停下腳步大步往前走,忽然身後傳來不冷不熱一句:“你現在還和時顏在一起?”
我轉身一笑,聳肩:“沒,你也知道,他和穆青始終兩情相悅,我怎能讓他傷心。”
“那剛才那個男人是你的新歡?”嚴冬明眼中浮現一種類似涼薄的嘲諷笑意。
我搖頭。
嚴冬明目光一閃頓時明了,正要說什麽,身旁的秘書忽然傾身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他聽完後讓司機把車開到我身邊伸手遞過來一張燙金名片,說:“後會有期,下次到廣州打我電話吧。”
我虛應一聲,接了名片,沒再看他。
人生無處不相逢。
我再次深刻感受到。
嚴冬明身上的戾氣似乎變重了,也是,混跡官場這麽多年,又是風雲人物,多少人看着,自是厲害了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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