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校服、短裙校服

顧闕的賠禮, 讓人很難不喜歡。

山川海浪,太過遙遠,小小的杯盞凝聚了山川清美海浪瑩潤。

冷面伸手去摸了摸, 杯壁不像尋常杯盞那般圓滑, 而是凹凸不平,摸着有些砂礫感。

“這是怎麽做出來的?”她也會做杯盞,不, 應該說顏相也會做, 但這種顯然超出兩人的知識範圍內了。

顏珞一雙深邃的眸子,清亮中帶着幾分不該屬于她的驚訝, 清炯有神,“對飲, 不錯。”

冷面頓了頓, 立即将手收了回來。

兩人還在驚訝中,顧闕的婢女聽瀾又抱着一只白色的木匣子進來,顏珞喚她進來。

聽瀾不敢擡頭, 心髒砰砰地跳,抱着匣子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 吸了一口氣,“世子說今日的事情是她的錯了, 給您送了賠禮。”

一面說一面将手中的木匣子放山川琉璃杯旁。

不等顏珞說話,冷面打開了匣子, 是一壇酒。

壇為水晶, 裏面的酒液呈現紅色, 似血液, 但在打開匣子的一瞬間就聞到了屬于酒的香味。

在看到紅色酒液的瞬間, 顏珞眼中迸發出了光, 帶着興奮,“顏色、很美。”

紅如鮮血,不美嗎?

那雙深邃的樣子帶着真心的喜歡,還有幾分興奮讓聽瀾看不明白,她頓了頓,“世子說您若喜歡,過幾日再送些來。”

顏珞凝視片刻,朝着冷面揚了揚下颚。

冷面明白她的意思,開壇、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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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酒液倒入了藍色的杯中,就像是鮮血融入了浪潮。

顏珞端起酒,品了品,味道與大魏的清酒不同,她颔首說道:“告訴你家世子,我很喜歡。”

聽瀾松了口氣,眼神比方才亮了許多,行禮退出書房。

等見到世子後,她将方才見到的事情都說了一通,說起顏珞興奮時,顧闕不大能想象得出來。

怎地就興奮了。

她看向聽瀾,這丫頭肯定看錯了,顏相會高興、會欣賞,以她的性子不會露出興奮。

“過上一個時辰,等書房外的人都走了,你再替我走一趟。”

聽瀾“咦”了一聲,“您還要送什麽呢?”

“送些小玩意罷了。”顧闕依靠在柔軟的枕頭上,心中悵然,再多的禮物也無法彌補顧言犯下的錯。

在這裏,自己無法與世道抗衡,更無法讓顏珞幸福,能做的就是讓她短暫的高興罷了。

大魏等級分明,與自己的世界完全不同,萬幸自己站在金字塔的中上層,能做的事可以多一些。

她想了想,美人喜歡酒,方才是紅酒,不如再送些香槟,庫房裏還有一些,希望她可以喜歡。

一個時辰後,第三份禮送了出去,而書房裏多了貴客。

女帝又來了。

她在宮裏與太後一場争吵,氣得跑出宮找丞相傾訴。

聽瀾不認識眼中的女子,進去後,擡起頭,朝着顏相微笑着說:“世子說這是送您的。”

打開匣子,酒液也是白色的。這回,顏珞神色淡淡,照舊品了品,香味醇正清雅,可惜道:“還是紅酒好。”

聽瀾記在心裏了,顏相喜歡紅酒。

等她退下後,女帝看向冰川琉璃杯,又看了看兩壇酒,“你這小夫婿真是有情趣,朕能嘗嘗嗎?”

顏珞将杯子放下:“不能。”

女帝:“……”何時就變得這麽小氣了。

冷面迅速打掃‘戰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将杯子紅酒香槟都撤了下去,留下一張幹淨不染塵埃的書案。

女帝負着手哀嘆,喝不到酒,還是有些饞的,她便拉着顏相商議:“朕拿番國進貢的葡萄酒與你換,朕記得你最喜歡的。”

“這是夫君送臣的,陛下不該奪人之愛。”顏珞直接拒絕,不留絲毫餘地。

女帝幹瞪眼,呆住了,不就一壇果酒,怎麽還護上了。

她要不到,只好作罷,心裏癢癢地,在顏珞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說道:“慶安郡主死了,太後不大高興,非要朕立他侄兒做皇夫。”

太後的娘家是魏國公趙家,世子趙延今年及冠,與女帝年歲相仿,故而,他是皇夫呼聲最高的。

“那就動手,打殘了。”顏珞淡笑,笑意溫軟,如沐浴在春陽下,舒服極了。

女帝愣住了,話風突然就變了,她沒有顏珞的果決,猶豫須臾,擔憂道:“查出來該如何交代。”

“查出來又怎麽樣,殘了還能給他接回去嗎?”顏珞漫不經心地凝着女帝,“這是最簡單快捷的辦法,就像是慶安郡主,她死了就死了,還能複活嗎?這本不是朝堂中的官位,說撤就能撤的。”

人死了、殘了,就不會再有人提起。

不僅省心,也斷了魏國公一臂,對女帝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區區一國公府的嫡子,死了還會影響陛下的帝位嗎?”顏珞說道。

女帝眼睫輕顫,她動心了,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她揣摩了會兒,生硬地點點頭,“好。”

“好,臣立即讓人去辦。”顏珞應聲。

她說去辦,女帝松了口氣,道:“我留下用晚膳,成不?”

留下蹭頓飯,也能順勢喝些好酒。

顏珞掀了掀眼皮,看着她:“臣還有事,不留陛下了。”

女帝再次被拒絕,甚至被趕出了顧宅。

冷面出府了,顏珞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後去新房找顧闕。

顧闕在畫圖,在淘寶店裏找了一裝修隊,蹭了一張圖,但是現代與古代差距太多了,還是要做些改動。

塗塗畫畫最費眼睛,她揉了揉眼睛,面前出現一位貌美的女子。

登時間,她笑了,高興道:“顏相,你來了。”

“世子在畫圖嗎?”顏珞看向桌面上的圖紙,不同于她見過的圖紙,又是很特殊。她多看了一眼,顧闕将圖紙折疊好,收起起來了。

她不看了。

顧闕收拾好,“聽瀾說來了貴客,是陛下來了嗎?”

“嗯,來玩的,她在找一小娘子。”顏珞淡淡道,尋了坐榻坐下。

顧闕頓住:“尋小娘子做什麽?”是找自己嗎?

顏珞揉了揉脖子,說道:“她喜歡那位小娘子。”

顧闕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感覺要出事了,“陛下是女子,怎地會喜歡小娘子呢?”

太不可思議了,古代就有百合了?

相比較顧闕的驚訝,顏珞情緒很平靜,甚至開始替陛下辯解:“一國之君慣來任性,得不到就會不甘,一面之緣,讓她整日不寧,或許見一面,就不會再惦記了。”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顧闕不可置信,或許古代書信慢,道路長,百合姑娘大有人在,她不管陛下喜歡誰,只要不是自己就成了。

偏偏就是自己。

她試探顏相:“那您找到了嗎?”

“小娘子頭戴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恍若大海撈針,不大好訓。陛下任性,我只有先替她找。或許過些時日,她就忘了。”顏珞語氣無奈。

顧闕心神不寧,現在後悔死了,當日就不該出門,尤其是遇到色女陛下。

“一雙眼睛如何去找,陛下在為難你。”

顏珞凝着她輕笑,“陛下也是喜歡罷了,找得到是好事,找不到,陛下難過一陣就不會在意了。”

女帝身邊有女人,不缺陪伴,她要的是那種刺激、新鮮感罷了。

也就是所謂的偷鮮。

顧闕又故意問了幾句,确認毫無頭緒後,心裏的石頭就落了,情緒陡然好了不少。

暮色四合,聽瀾準備晚膳,晚膳清淡,甜味的居多。

顏珞看着那道紅色的果子炒雞蛋,紅黃相間,散着甜味,她好奇,“那是什麽?”

“西紅柿炒雞蛋,放了糖炒出來,你試試。”顧闕眉眼飛舞,不知怎地,她喜歡投喂顏珞,尤其是見到她眼中的欣喜與驚訝,心裏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她用公筷夾了一塊西紅柿放在顏珞的碗中,再度保證:“很甜的。”

顏珞沒有去看碗裏的西紅柿,而是将目光落在顧闕的面容上,她發出了會心的笑容。

靈秀內藏,幹淨不染塵埃。

就一眼,顏珞收回視線,夾起西紅柿品嘗,輕輕咬了一口,西紅柿的汁水爆了出來,還有蜜糖的味道。

像顧闕說的,很甜。

“甜。”顏珞毫不吝啬誇贊。

顧闕眉開眼笑,說道:“飲食要葷素搭配,丞相試試這道清蒸鲈魚,我知曉你喜甜,明日我讓人準備松鼠鳜魚,你會喜歡的。”

她說,顏珞靜靜聽着。

顧闕恍若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着各系菜色,挑着顏珞喜歡的甜菜說了幾道,也列入了日後的菜譜中。

兩人和樂融融,屋內伺候的婢女都跟着露出笑容。

新婚夫妻相敬如賓,說話含笑。

用過晚膳,兩人一道散去,順到去東配屋裏看看瓊琚。

瓊琚還在月子裏,剛吃過奶,眼睛睜開了,小臉只有掌心大小,瞧着很瘦弱。

兩人在屋裏待了一陣,亥時的時候,回屋睡覺。

顧闕先去梳洗,冷面風塵仆仆地歸來,她沒有進新房,而是在站在外間,顏珞聞聲走了出來。

冷面朝她揖禮,低聲回道:“屬下已辦妥。”

“回去休息。”顏珞應聲。

冷面站着不走,“屬下想飲酒。”

顏珞沒應聲。

冷面厚着臉皮:“我想喝白色的酒,一杯就成。”

顏珞伸手,砰地一聲将門關上,回身進了裏屋。

冷面傻眼了,以前說好的親如姐妹呢?

一杯酒就看清了人心。

她握着劍,殺氣騰騰,吓得聽瀾忙說道:“我給你弄一杯酒,你喝不喝?”

冷面當即松了劍,扭頭看向燈籠下的小婢女:“你有?”

“我沒有,世子的酒庫有,我給你偷一杯出來,她不會發現的。”聽瀾笑眯眯,世子的酒庫很奇怪,但她慣來大方,讨要一杯酒不算大事,她會應允的。

冷面皺起的雙眉舒展,道:“我要一壇。”

聽瀾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你貪心,世子不會答應的。”

“一杯酒不不夠塞牙縫的,要喝就喝一壇。”冷面也不退讓。

聽瀾說不出話來了,這個侍衛,心真大了,難怪丞相都不理會她了。

不過她是顏相的人,世子心善,指不定就給她一小壇酒了。

“我問問世子,你先回去梳洗,若是要到了,我讓人給你送過去。”聽瀾妥協了。

冷面卻是波瀾不驚,眉眼不動地應下,擡腳就走了。

架子比顏相還要大。聽瀾不明白冷面哪裏來的底氣,可一想到那把配劍還是縮了縮腦袋,或許,劍就是她的底氣。

顧闕從浴室出來後,顏珞便進去了,聽瀾正好小聲詢問香槟的事情。

“她想要,就送一些過去,你分得清好壞的。”顧闕坐在鏡子前,小臉紅撲撲地,可眼中沒有往日的嬌軟。

“奴婢明白了。”聽瀾知曉世子的意思,酒分好壞的,侍衛哪裏能喝和顏相比較,自然是要喝最差的。

她笑着退下。

須臾後,顏珞也好了,出來時換了一身寝衣,簡單極了,雪白的綢衣,貼在肌膚上。

“世子今晚還有趣事嗎?”顏珞也不急着睡覺,而是慢吞吞地坐在榻沿上,橫豎自己躺下了,顧闕也有辦法讓自己起來。

不如就這麽直接問。

坐在鏡子前的‘小夫君’被問得臉色發紅,一是心虛、二是害羞。

今晚,她看了一眼顏珞的裙擺,确實有活動。

不過,她說不出口。

因為,她準備了短裙校服。

她抿抿唇角,“我有一套衣裳,是按照顏相尺寸做的,不如現在試試?”

“什麽樣的衣裳适合此時穿?”顏珞含笑,故意将‘此時’二字咬得極重。

她說得雲淡風輕,容顏蘊笑,顧闕聽得耳朵發燙,是今日聽說女帝喜歡女子,自己猜想或許古代女子也沒有自己想得那麽古板,裙裳老套,不如就試一試短裙。

買回來後,自己後悔了,大有亵渎神靈的愧疚感,但心裏就莫名很甜。

偏偏她就問起了。

“就是、就是……”

“丞相、丞相,刑部尚書來求見,說是十萬火急之事。”

門外的聲音蓋過了顧闕的聲音,顧闕聞聲去開門,喊話的是外院的一個婆子,嗓門大得和鑼鼓一樣。

門開後,婆子也守禮地站在門外,又将剛剛的話重複一遍。

“你告訴客人,我換身衣裳。”顏珞隔着門與婆子說話。

深夜過府,必然是緊急的要事。

顏珞沒有耽誤,換身常服就要出去,不忘告訴顧闕:“我今夜去書房睡了,你早入睡。”

“你還是回來睡,我給你暖被子,暖和些睡得也好。”顧闕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自己上趕着暴露自己的身份,索性就不說了。

顏珞走出去又回身看向她:“也好,你先睡吧,今夜能不能睡,還是二話呢。”

顧闕點點頭,也不再耽誤她的時間,自己鑽進被窩裏躺着了。

她的身子熱,片刻就暖了,躺下後,聽瀾進來收拾,順道說了前面的事情。

“我去了前面,那是刑部尚書,說是魏國公府出事了,聚衆鬧事,将他兒子的腿給打斷了,鬧事的都跑得沒影子。魏國公鬧到宮裏去了,他是太後的弟弟,太後就讓刑部徹查。”

“那個刑部尚書不知道怎地就找丞相,您說丞相是文官,又不是武将,尋她有什麽用,半夜過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聽瀾說了番話,沒有得到回應,擡頭還想說,世子已然睡着了。

唉,也是個心大的主子,好在宅心仁厚,順順當當地走到今日。

說來也是奇怪,顏相竟心平氣和地接受了孩子,連孩子怎麽來的都不問,更不管對方會不會找上門要名分。

這麽一想,這位主子心更大。

****

刑部尚書屁股後面着了火,一個頭足足有兩個頭那麽大,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慶安郡主的事情還沒下落,魏國公府又出了大事。

“懷章王說了不管怎麽樣都要找回女兒的腦袋,可是別說腦袋了,臣是一點線索都沒有,現場太幹淨了,什麽都沒剩下。方才太後也說了,查不出兇手就将臣當兇手處置。”

顏珞坐在主位上,手中晃着玫瑰引子,面色溫和,“對方是什麽人?”

“都是些郎君,在一起說話,不知怎地就打了起來,都是些書生,不知怎地,就聽到了趙郎君慘叫一聲,腿就斷了。”刑部尚書唉聲嘆氣。

“都将人捉了,送入刑部大牢,就說是太後吩咐的。對了,就沒人承認誰動手的?”顏珞問。

刑部尚書打起精神,就等着丞相這句話了,“當時都抓了,沒人承認啊,下官厚着臉皮來問問您,該如何讓他們說實話。”

顏珞曾是酷吏,審人是最有辦法的,這也是刑部尚書不要臉的原因了。

顏珞笑了,“我與夫君閨房玩樂,你來聒噪就罷了,竟诓我出府,不成不成的。”

“明日、明日我親自與顧世子賠罪。”刑部尚書就差磕頭喊祖宗了。成親那日他也來顧府,跟随衆人看着新人拜天地。

如衆人所說的那般,顧世子俊美無雙,若不是這樣如玉的容貌,也不會讓顏相履行婚約。

成親三日,顏相不見外客,他來了兩回都被拒絕門外,後來才知,丞相是為了顧世子,答應他三日不見客,與他耳鬓厮磨。

世人眼中的顏珞是一梅魂雪魄之人,渾身冰冷,就連骨子都是冷的,成親後一改性子,讓人不敢輕視那位小顧世子。

英雄難過美人關,顏珞就算是一腳了小顧世子的俊男關中,拔都拔不出來。

春夜寒涼,婢女取來披風,顏珞穿好後握着顧闕送的暖手寶,登上馬車去刑部大牢。

夜間冷,刑部大牢更冷,剛一跨進,迎風刮在身上就像刀刃一樣。

顏珞眼睫垂下,目光投在了腳下,她慢悠悠地跟着刑部尚書進。

聚衆鬧事約有十幾人,國公府的、侯爵府、郡王府的不在少數,顏珞着一身橘色常服,絲線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她穿着簡單,發髻上只一對珍珠簪,匆匆出來,沒有太多的時間收拾自己。

饒是如此,一身威儀吓得十幾個男人縮在角落裏瑟瑟不敢言語。

牢裏就放了一把椅子,與裏面的環境相比,十分突兀。顏珞走過去,直接坐了下來,道:“都在這裏,就不大好說話。”

刑部尚書立即明白,揮揮手,就留下一人,其他的都拖下去了。

角落裏有個炭盆,裏面的火燒得正旺,顏珞走過去,先是烘烘手,接着将木桶裏一根鐵棍跌進去,問刑部尚書:“你嘗過鐵棍刺穿舌頭的痛苦嗎?”

刑部尚書目瞪口呆。

留下的男人更是忘了呼吸,跪下來,哀求着喊丞相。

顏珞兀自開口:“我瞧過一人,不肯說話,我便讓人刺穿了他的舌頭,不想說話還留着舌頭做什麽呢?尚書大人,你說,對不對?”

“對、對,不該留着。”刑部尚書忙接過話,眼睛看着男人的時候多了些憐憫。

顏珞動刑,從不畏懼,哪怕對方是公主,她都能平靜地将一套刑罰走完。

“丞相、我說、我說……”男人癱軟在地上,哪裏還有往日潇灑的姿态。

刑部尚書嘆了口氣,“拿紙筆,你自己寫。”

顏珞坐回椅子上,撐着額頭,阖眸思考,顧闕睡了嗎?

片刻後,男人寫完了,刑部尚書接過要遞給顏珞看,顏珞擺手:“我不過替你審問罷了。”

她不想參與這些事。刑部尚書立即明白,将人捂住嘴巴拖出去,又拉進來一人。

顏珞瞧了一眼,對方相貌極好,五官精致。就這麽一眼,就令她站了起來。

對方也才十七八歲,被父母嬌慣,聽過顏相的名聲,本來還有幾分膽量要撐一撐,可見到顏相朝自己走來,雙腿沒出息地就軟了下來。

顏珞驚嘆:“你長得真好看,若是剝了皮,你這頭骨必然更好看。”

“丞相、丞相……”小郎君吓得臉色發白,丞相明明在笑,在贊賞,可他卻覺得害怕極了。

顏珞笑說:“你莫要害怕,我就随口說說罷了。你別說話了,不然我就沒有機會剝了你的皮,取你的頭骨了。”

刑部尚書咽了咽口水,顏相竟然還能笑着說出這麽一句慘無人道的話。

驚悚。

*****

顏珞回府的時候已是後半夜了,她去浴室沐浴,将身上的血腥洗去後才回到新房。

新房裏靜悄悄地,守夜的婢女見她回來後就點了一盞燈,自己退了出去。

顏珞掀開錦帳,顧闕睡在外間,她想睡在這裏就必須從顧闕身上跨過去。

她猶豫了,而在這裏顧闕迷糊地睜開眼睛,“你回來了。”

說完,自覺地朝裏面挪去,将自己縮成一團,将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

顏珞累了,未經思索就躺了下去。

被窩是暖的。

第23章 雪糕、臣與她和離,您再立為皇夫或者搶入宮裏做侍夫?

暖暖的被窩讓人很舒服, 顏珞躺下不出須臾就睡着了。

鬧騰了半夜,顏珞清早起來就有些發熱了,顧闕先發現她的不對勁。顏珞晚睡早起, 顧闕醒了, 她都沒有醒。

顧闕伸頭看了一眼,顏珞臉頰發紅,一看就不對勁, 吓得她連滾帶爬地從床上下去了。

新房裏有藥箱, 紅色的木匣子,裏面備了些感冒藥與退熱的藥。在這裏, 感冒也能要了命。

找到退燒藥後,顧闕不敢疏忽, 讓人去準備熱水。

床上的顏珞沒醒, 聽瀾進屋都沒有吵醒她,顧闕接過熱水,小心翼翼地将一顆白色的藥丸放入顏珞的嘴裏。

日頭高起, 伺候的下人都聚在了屋檐下,顧闕緊張得不行, 好在顏珞将藥吞了。

聽瀾問她:“您喂的什麽藥?”

“退燒的藥。”顧闕回道。

聽瀾奇怪道:“那麽小小的一粒,能退燒嗎?”

“能, 她睡一覺就會好了,你先出去, 讓她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 你去瓊琚處看一看。我等顏相燒退了, 就過去。”顧闕搬來凳子坐在一邊等, 上回也是吃了藥退燒的。

聽瀾忐忑地退了出去。

顏珞一直沒有醒, 她覺得很冷, 耳邊不斷傳來人聲,是顧闕在說話,她努力睜開眼睛,可眼前的黑暗怎麽都揮散不走。

小黑屋裏沒有光,一日十二個時辰都是沒有光的。

黑暗是她唯一的朋友,什麽都沒有了。父親死了、母親死了,弟弟死了,只有自己還活着。

黑暗讓她慢慢長大,不再那麽害怕。

弟弟死的那日,外面響起了音樂,阖宮歡樂,後來,她才知曉,是新帝登基了。

她睜開眼睛,面前還是黑暗,後來,門外出現聲音。

一瞬間,她像狗一樣地爬了過去,閉上眼睛,輕輕聽着聲音,試圖探聽外面的消息。

可是,接下來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她在枯燥中睡了過去。

****

顧闕在屋裏等候,不知過了多久,聽瀾引着一位客人來了。

是女帝。

今日顏珞缺席,吏部說顏相病了,女帝在下朝後匆匆趕過來了。

顧闕守在床前,女帝踱步進來,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不由得愣住了。顧闕起身行禮,“陛下。”

“你一直守着?”女帝眼睛含笑,負手凝着少年。

少年着一身淺青色瀾袍,腰間懸一老虎香囊,唇紅齒白,面冠如玉。在她揖禮的瞬息,女帝唇角忍不住抽了抽,春風送暖,小世子長得愈發可愛了。

顧闕十八,在她面前,可不就是小世子。

女帝走上前,目光毫無遮掩地落在她的臉上,仔細打量。

顧闕忍不住後退,将榻前的凳子讓了出來,“回陛下,臣不過守了片刻。”

“就片刻啊。”女帝望着她明潤的眼睛,白皙的臉龐,那股熟悉感再度襲來。如果讓顧闕穿裙裳,戴面紗,會不會更像那位小娘子?

荒唐的想法在心裏瘋狂滋生,甚至,愈演愈烈,女帝道:“顏相何時會醒?”

顧闕言道:“午時會醒了。”

“那挺久的……”女帝沉吟,餘光依舊不舍地落在顧世子的面容上,想要說的話在齒間徘徊。

顧闕沒理她,而是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屋內寂靜,落針可聞。

女帝坐了下來,姿态與顏珞不同,帶了幾分英武,缺了幾分優雅,顧闕想起自己讀的那些史書,女帝的父親曾是武王,是一武夫,文帝死後,将皇位讓給了弟弟武王,這才有了今日的女帝。

想必她與顏珞接受的教養不同。

顧闕回憶史書上的內容,女帝卻用餘光看她,目光漸深,似在思索。少年面頰白皙,瞧着有幾分柔軟,低垂的姿态顯出幾分優美,整體看上去,像是未曾長大的孩子。

其實顧闕才十八,未到弱冠之齡,這麽一想,确實是個孩子。

看了幾眼,女帝驚奇地發現自己并沒有很抵觸這個少年,性格看起來很好。有些小郎君瞧着就很讨厭,顯然,顧世子不在讨厭的行列中。

兩人不熟,顏珞在床上躺着,她不好多說話,一面看着顏珞,一面想着下回與顏珞讨要小顧世子。

坐了片刻後,女帝起身就走了,顧闕出新房去送。

兩人走在小道上,女帝步子誇得慢,似乎是故意壓着步子,顧闕只好慢吞吞地跟着她的步子走。

“顧言,成婚幾日,感覺如何?”女帝斟酌許久,終于從嗓子眼裏冒出來一句話。

問完就覺得奇了怪哉,顧言過得好不好,與自己有什麽關系?

其實,她就想知曉小顧世子這個男人對顏相這位讓嬰兒半夜啼哭的女人有什麽樣的感覺。

朝堂上下男兒不在少數,敢娶顏珞者,不出五人。

當時知曉顏珞要成親後,許多與顏相适齡的郎君都跟着松了口氣,就怕娶回這麽一位祖宗。

顧闕停下腳步,上空懸着的太陽映得她這張白皙的臉頰瑩瑩有光,她過于白皙了。

還有,她的唇角很紅,或許是肌膚太白,就會顯出嘴角紅。

女帝直勾勾地看着她,迎着驕陽,威儀中帶着女子的嬌柔,清冷似雪。

她的氣質如雪如松,讓顧闕想起了顏相的柔美,心裏如飲了溫熱的牛奶,暖和極了。

“回陛下,臣與顏相相處甚好。”

女帝臉上堆着笑,冷冷看她一笑,“你喜歡顏相?”

顧闕聽得發怔,喜歡顏相嗎?

自然是喜歡的,誰不喜歡禦女呢?

“喜歡。”顧闕回道。

女帝傻眼了,不信這個男人的鬼話,“你與顏相成親不過七八日,就喜歡上她了?”

男人的話若可以信,母豬都會爬樹了。

顧闕垂眸,說道:“顏相是臣的妻子,臣自然是喜歡的。”

女帝陡然明白了,顧世子喜歡的是顧言妻子、顧家長媳,而并非是具體哪個女子。

男人的心思,果然很惡心。她厭惡極了,生生被氣笑了,顏珞眼睛瞎了,竟會看上這麽一個男人。

“止步,朕自己出去。”她不願再看這個男人一眼,轉身走了。

顧闕錯愕,好端端地怎麽就氣沖沖地走了?

她不明白女帝的心思,也不想去糾結,自己快速回卧房。

顏珞已然醒了,坐在床頭看信,是刑部尚書送進來的。說來也是奇怪,十餘人皆招了,言辭大致上都能對得上去,可依舊說不清趙延是怎麽被打的。

一人、兩人、三五人或許可以說謊,然而十多人,經過都能對得上去,偏偏無人看到誰打了趙延。

刑部尚書頭疼了一夜,忙讓人将信送了進來,再度詢問丞相。

他算是問對人了,趙延是冷面打的,天色本就黑,人又多,冷面出手極快,壓根就無人發現。

顏珞将信擱置在一側,揉了揉額角緩解疼痛。顧闕走進來了,高興道:“丞相醒了。”

“世子去送陛下了?”顏珞擡首,對面的人慢慢地走了過來,身形颀長,幹幹淨淨。

屋裏沒有旁人在,十分安靜,陽光透進窗,空中彌漫着淡淡的香氣,很好聞。

走來的人也好看,玉色的衣裳襯出溫暖的氣質。

“陛下走時不大高興,我也不知曉怎麽就惹了她。”顧闕板起臉,她也很無奈。自己心思淺,着實摸不着陛下的心思。

她坐在凳子上,将剛才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顏珞依靠着柔軟的枕頭,熱度散了,整個人就舒緩不少,微微一笑,道:“陛下不喜男人,不必理會她。”

“可她不高興了。”顧闕有些擔憂,在這裏,皇權至上,一人主宰數萬人的性命,她不是畏懼皇權,而是惜命。

她的目光,有害怕有擔憂。

溫馨的環境中,顏珞凝着她笑了,“不高興便不高興,她日日不高興。我同你說,太後讓她立皇夫,她想立皇後,日日就不高興了。陛下被先帝寵壞了,有些任性。”

顧闕拘束地坐着,聽到這句話後,神情輕松了幾分,對女帝也有幾分同情。

“她不喜歡男人,偏偏又盯着我,還問我為何喜歡你,好生奇怪。”

“她盯着你了?”顏珞面容上的笑淡了。

顧闕點頭,“嗯。”她知曉男女有別,在這裏,她連那些庶妹都不會多看一眼,而陛下卻盯着她。

着實不妥。而且聽聞顏相是陛下伴讀,算作是陛下朋友。陛下這麽盯着自己朋友的丈夫,合适嗎?

她也有些不高興,但她沒有将自己想的說出來,畢竟這裏不是人人平等。

顏珞也愣住了,她知曉顧闕長得好看,但陛下也該避嫌的。

她與顧闕說道:“別擔心,午後入宮我說說她去,盯着我的夫君看算怎回事。”

顧闕傻眼了,那句‘我的夫君’從顏相口中說出來還有幾分甜蜜。

顏珞要起來了,婢女進來伺候她更衣,顧闕渾渾噩噩地走了出去,臉頰有些燙,出門叫風一吹,整個人飄飄然。

她微微垂着頭,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來。

聽瀾湊過來,“世子,您笑什麽呢?”

“聲音小點。”顧闕恨不得捂上聽瀾的嘴巴,但自己是個‘男兒’,該與女子保持距離,更不能動手。

聽瀾笑了,“您進去再出來就笑了,顏相與您說了趣事?”

“她說……”顧闕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朝着聽瀾神秘笑了,“不告訴你。”

聽瀾瞪大眼睛:“您、您不厚道。”

“我剛剛吩咐廚房熬了些蓮子粥,你去看看好了沒有,丞相餓了。”顧闕自己樂,不想分享,打發聽瀾趕緊走。

顏珞吃了粥就走了,顧闕送她出府,一前一後,她看着顏珞走路的姿态,娉婷婀娜,脊背纖細,卻有不折不倒。

她看了許久,直到冷面扶着顏珞登上馬車。

顏珞離開了,顧闕一人留在府上,她回到書房繼續鼓搗自己的圖紙。

****

顏珞請假并非是一回兩回,冬日風大,她也會發燒,退燒後就會入宮。

這回也不例外,她進入議政殿,卻見太後坐在陛下的龍椅上,而陛下在一邊幹站着。

內侍引着她進去。

太後倚靠着龍椅,眄視着顏珞,還對她笑了笑,“丞相身子好了?”

顏珞站穩腳步,瞧了一眼太後。太後的笑有些僵硬,細看還有些吓人。

她嘴角微微勾起,“回太後,臣身子好多了。”

“你來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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