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地下一層距離次地面也就十幾個臺階,趙行聲音很大,那廢教室又沒了門,在通道口等着的洛鳴山和周銘把他的喊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周銘嘿嘿一笑:“大嫂,大哥終于承認你是他老婆了。”
他是真不明白這倆人在搞什麽,明明是一對兒卻死活不公開。
相處起來也很奇怪,一會兒琴瑟和鳴,一會兒劍拔弩張,當然主要是因為趙哥脾氣太壞了,有時候罵嫂子的話,那叫一個難聽……
趙哥也是,平常他不小心喊個大嫂,趙哥都要生氣,現在自個兒在背後連老婆都叫上了,也不知道平時到底在別扭什麽。
洛鳴山面色冷淡地掃了他一眼:“別這麽叫我,他會不高興。”
“哦。”
周銘立刻收斂起笑容,小聲應了一聲。
他一直覺得他這大嫂有點兒……怪。
趙哥在的時候,就很好說話也沒什麽架子,态度也更随和一些,可趙哥一不在,立馬就變了,神色冷淡,态度疏離,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種“滾開,離我遠點兒”的氣息,還莫名其妙地讓人有點兒怕。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大嫂好像有點不喜歡他。
等等,周銘臉色一變:“趙哥為什麽忽然喊這麽一句話,是出什麽事了嗎?”
什麽叫作“我老婆就在外面等我呢”?
這怎麽聽起來這麽不吉利?
好像下一句就要接——“我不能死!”
周銘越想越怕,小臉都吓得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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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洛鳴山忽然動了,他皺了皺眉,舉起手電筒就往地下走。
周銘慌忙拉住他的衣擺:“你幹嗎?你去哪兒?!不是說趙哥讓我們在這裏等着嗎?!”
“他們動刀了。”
洛鳴山聲音又沉又冷。
周銘愣了一下,随即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了,連手都在微微抖着:“我……我也去。我……我總比你有用!肯定能幫到趙哥!”
洛鳴山卻看都沒看他一眼,邁開長腿,轉眼就消失在黑暗裏。
周銘猶豫了一下,也打開手電筒,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洛鳴山到廢教室門口的時候,趙行已經打趴下了兩個人,正在和剩下的八個糾纏着。
那八個人手持匕首,趙行拿的武器卻是半截桌子腿。
這一波人确實比餐廳裏遇到的那些厲害得多,更別提還手持利刃。
所以即便趙行再厲害,臉頰也被劃了一道。
雖然趙行躲得快,只被劃出了一條又輕又淺的血線,可那位置卻很危險,但凡有一點兒偏差,就會傷到眼。
洛鳴山看着趙行臉上的傷口,差點把門框捏碎。
他盯着傷了趙行的那個人,眸色暗沉,不管不顧地往裏面走。
“洛鳴山,滾出去!”趙行在裏面憤怒大喊。
洛鳴山這才回過神來。
他臉色白了一下,腳下也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被趙行踹了一腳就頭腦發昏,躺在地上緩到現在的蘇棟安看到洛鳴山,忽然拼盡全力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搖搖晃晃地,面帶惡意地拿着匕首朝洛鳴山撲了過去!
洛鳴山面無表情地使出趙行今天教他的飛踢。
但這回,他沒再刻意控制力氣。
“砰!”
蘇棟安被踹飛了出去,狠狠撞到了身後的牆上,然後又摔在地上。
“噗——”
蘇棟安不可置信,絕望而又不甘地睜大眼睛看着洛鳴山,嘴裏卻在不住地吐着血,好像要把全身的血吐幹淨似的。
洛鳴山卻略有些嫌棄地往後退了兩步,身上幹幹淨淨的,沒被那污血沾染分毫。
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微皺的衣角,擡起頭,漫不經心的目光對上周銘驚懼的臉。
周銘猛地低下頭看向地面,心跳如擂鼓。
洛鳴山目光卻只是掠過他,看向鬥争中央的趙行。
趙行雖然動作利落,看不出疲态,可眉宇之間的暴躁與狠戾卻在一分分增加。
洛鳴山握緊拳頭又張開,然後他垂下眸子,一步步後退,直到整個人都快靠上了牆,緊接着,他伸出右手,貼在牆面上。
一股誰也看不到的電流從洛鳴山手中傳出,然後順着牆壁一路蔓延,從牆壁傳至地面,最後停留在那七個手拿匕首的男人腳下。
趙行打着打着,忽然就覺得不對勁起來,和他對打的這些人就像是失了智,動作僵硬,移動遲緩,破綻百出。
趙行飛快地解決了一個又一個人,心底也輕松了起來,戲谑地笑道:“怎麽回事啊狗狗們,是不是團建時吃壞了肚子?”
約莫過了有十分鐘,這些人全被趙行打趴在了地上,疼得發抖呻吟。
趙行一個一個瞅過去,看見不順眼的再補踢兩腳,簡直暢快不已,可他走到蘇棟安面前的時候,臉上嘚瑟的笑容卻僵住了。
蘇棟安……和別人不一樣。
他死了。
他臉色蒼白死灰,沒有呼吸,鮮血幾乎染紅了他半件上衣。
他臉上還明晃晃地挂着趙行剛剛踹上去的腳印。
……他剛剛踹得太狠了嗎?
是踹壞他大腦了嗎?
是他把人踹死了嗎?
趙行有些蒙。
不管是他那個溺水的堂哥,還是猝死的蘇格,雖然都因他而死……可到底不是他殺的。
可是現在,他好像真的殺人了。
趙行原以為自己不在意的,他打過那麽多架,好幾回都差點要人命,這蘇棟安也是個垃圾,本來就想弄死趙行,結果自己栽了,現在死了也活該。
可是,趙行喉結滾動了一下,依舊覺得嗓子發幹。
他殺人了。
“……是我殺的。”一個微微顫抖的,怯懦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趙行轉頭一看,是洛鳴山。
他臉色蒼白,神色惶恐,因為過度恐懼,甚至忘記了“不能主動開口說話”的規矩,他看着趙行的眼:“趙哥,我殺人了。”
趙行怔然:“……怎麽會?”
洛鳴山緊緊抓着衣角,聲音沙啞:“我……我用趙哥教我的方法,踢了他,他就忽然開始吐血了,然後……然後就……”
趙行一把掀開蘇棟安的上衣,果然在他胸部發現了一個泛着青紫的印記。
趙行有點恍惚。
洛鳴山力氣大他是知道的,可是這種程度也太……
“我殺人了——”洛鳴山喃喃道。
“閉嘴!”趙行忽然打斷他。
他重新放下蘇棟安的上衣,遮住那個印記。
然後他看着瑟瑟發抖的洛鳴山,嗤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一腳能把人踹死?!他會死是因為我先踹碎了他的頭骨,你那一腳對他來說根本可有可無,還殺人?瞧把你能耐的,有本事你再踢死一個我瞧瞧?”
洛鳴山睜圓眼,透淨的眼睛仿佛閃爍着燈光,聽見趙行這麽說,他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有點不可置信自己獲得了新生:“真……真的嗎?”
趙行語氣有些不耐煩:“當然是真的,你是什麽玩意兒啊我用得着騙你?周銘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周銘忽然被點名,打了個激靈,暈暈乎乎地說:“啊對對對……”
趙行嫌棄地看了洛鳴山一眼:“我他媽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練武的料,教了你這麽久,你都學不會……就你那三腳貓功夫,竟然還以為自己能殺人,真他媽的會說笑話。”
洛鳴山:“趙……趙哥……”
趙行:“行了,站起來吧,別叽叽歪歪哭哭啼啼惹人煩。”
就在這時,這個教室內忽然響起了一陣滋滋的電流聲。
緊接着他們頭頂有一個圓形的裝置忽然發出聲音:“磁……磁……檢測到暴亂……磁……開啓應急措施。”
趙行臉色一變:“糟了!”
他慌忙捂住洛鳴山的口鼻,與此同時,一陣濃烈的煙霧從圓形裝置處散發出來。
那是K13區每一間教室,工廠,多人宿舍都必須要安裝的裝置,它會檢測房間狀态,當發生十人以上的暴亂時,會噴出濃霧,無差別迷暈在場所有人。
這類迷藥對趙行是沒用的,可旁邊的周銘和地上哀嚎的大漢已經全部暈死了過去。
趙行在心裏罵了聲髒話。
媽的,鬧鬼了。
這棟樓都廢棄十多年了,電都斷了,怎麽這玩意兒還能用?
要知道這種應急措施開啓後,除了噴迷霧,還會呼叫獄警。
趙行必須盡快離開。
趙行把地上軟綿綿的周銘扔到背上,轉頭看向洛鳴山:“你還能走吧?”
洛鳴山看了一眼趙行背上的周銘,沉默了兩秒。
然後他看向趙行,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了一種無力與脆弱來:“好像不能了,趙哥……我也吸入了一點煙霧,腿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趙行皺了皺眉,先把周銘扔到地上。
那怎麽辦?他一個人又沒辦法背兩個人。
可是一趟運一個人又不安全,誰知道獄警什麽時候來。
趙行皺眉思索,忽然看到了門前陳舊結實的大地毯。
三分鐘之後,趙行背着洛鳴山,腰間綁了根繩子,繩子後面拖着綁在地毯上的周銘,匆匆逃離七號學院。
離開七號學院之後,趙行才松了口氣,并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對了,那群蠢貨想綁架的人好像是你,今天上午,你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洛鳴山今天上午去學院了,趙行沒去。
洛鳴山想了一下,好像真有。
他皺了皺眉,說:“今天上午,我最後一個離開教室,可出去的時候卻發現門打不開,我以為是門鎖壞了,就把門砸開走了。”
趙行:“……”
趙行明白了,原來是那群人本以為洛鳴山已經是甕中之鼈,便喜滋滋地去周銘那裏塞紙條,沒想到洛鳴山輕而易舉就離開了,還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心上。
趙行低低笑出聲:“看來我們洛洛雖然打架不行,但力氣夠大啊。”
趙行笑的聲音很好聽。
洛鳴山很喜歡。
時間已經很晚了,太陽廣場的太陽燈都熄滅了,只有星星形狀的夜燈照着昏暗的次地面道路。
洛鳴山趴在趙行背上,頭枕着趙行的肩膀,感覺好高興。
因為趙行為了安慰他,謊稱人是自己殺的而高興。
因為趙行背着他,卻把周銘拖在地上而高興。
因為今天的夜燈很漂亮,路上很安靜而高興。
他嘴唇彎了起來,輕笑時鼻間噴出來的熱氣燙得趙行耳朵癢。
趙行背着洛鳴山,沒辦法碰耳朵,就歪了歪頭,耳朵在洛鳴山有些冰冷的臉頰上蹭了蹭,随口問:“笑什麽?”
可他等了三四秒都沒聽到洛鳴山回答。
趙行疑惑地側過臉,卻看見了洛鳴山通紅的耳朵尖。
趙行:“你怎麽回事,傻了?”
洛鳴山卻沒回答他。
只是轉過頭,慢慢地,慢慢地用鼻尖在趙行耳朵上輕蹭了一下。
“……阿行哥哥,我好喜歡這樣。”
他染笑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随着笑音落下的,還有鼻尖的再次輕蹭。
微涼的鼻尖輕輕蹭上趙行的側臉。
像是一片羽毛輕飄飄落在了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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