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趙行在原地停了兩秒,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然後站定。

他直視着女人的眼,突然笑了:“原來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我今天見到的是你的孿生姊妹呢,我還在想,什麽雙胞胎會連痣都長得一樣。”

蘭妍眼睛忽然就紅了。

她微微偏過頭,輕揩了一下眼角的淚,又轉過臉來:“阿行,對不起,我……今天小寧在身旁,他還不知道我從前的事情。”

趙行低頭碾了碾腳下的石子,然後一腳踢開,他又擡頭看向女人,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問道:“杜钰寧是你的小孩嗎?”

蘭妍很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趙行:“可是他看起來比我小不了幾歲,你是什麽時候懷上的他?在監獄裏嗎?我怎麽沒一點兒印象?”

蘭妍低下頭,額前有一縷碎發輕輕垂了下來,被風吹起,遮住她的眼。

她伸手把碎發別到耳後,輕聲道:“到車裏說吧,外面風太大。”

說完,她就轉身去了車裏,趙行也跟了上去。

這輛車十分豪華寬敞,可車內沒有司機,開的是全自動駕駛模式。

蘭妍并沒有立刻回答趙行剛剛的問題,她的目光停在趙行的手上:“你手怎麽了?”

趙行:“骨折。”

蘭妍從車內的箱子裏拿出來了一條綠絲帶:“這是從樹靈那裏買的,只要纏在手腕上,基本上一晚就會好。”

說着,她就雙手拿着絲帶準備往趙行的手腕上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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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行避開:“不必,本來就快好了。”

蘭妍:“把手伸出來。”

趙行條件反射似地朝她伸出了手,手心向外。

——是他曾經做過無數次的動作。

蘭妍愣住。

趙行也微微愣了一下,然後他輕咳了一聲,緩緩把手握成拳,把手腕遞到蘭妍面前,偏頭看向窗外。

蘭妍垂頭,動作輕柔地将樹靈的絲帶綁在趙行手腕的繃帶外面。

趙行其實有點不自在,畢竟就算是曾經在監獄裏朝夕相對的日子,蘭妍也很少會為他包紮傷口,趙行受傷時,大多是洛洛笨手笨腳地為他包紮的。

“可以了,有效果嗎?”

趙行沉默了一下:“好像有。”

酥酥麻麻的,有點燙,應該算是有效果吧。

“那就好。”蘭妍忽然又問,“對了,你還在和姓洛的那個小孩玩嗎?”

趙行沒說話。

蘭妍:“別和他玩兒了,他是地靈,但在節目裏卻一直裝人類騙你,你知道嗎?”

趙行:“……知道。”

蘭妍皺皺眉,好像是不明白趙行為什麽知道了真相還要和洛鳴山混在一起。

她繼續道:“你小時候推過他,害他重傷,他不可能對此毫無芥蒂,說不定還要借此報複你,你不要看他漂亮就被他迷得忘乎所以,你要心懷警惕。”

事情的真相不是她所說的那樣,但趙行不欲同她多說,只是摸了摸手腕上的絲帶,移開話題:“先說杜钰寧的事吧。”

“你很着急嗎?”

趙行:“還好,但你應該是偷偷跑出來的吧,連司機都沒帶,還是早點把事情說清楚,早點回去好。”

蘭妍靜了一會兒,輕聲道:“……寧寧是我在監獄懷上的,他爸爸是地面上的人,去K13區視察的時候和我認識的,寧寧生下來後就被他爸爸派人接走了,你當時才兩三歲,所以對此沒有印象。”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後來我離開趙家,寧寧的爸爸就把我接回了地面上,現在已經九年了。”

趙行低頭把玩着右手腕上的絲帶:“原來是這樣,那你現在來找我做什麽?是想告訴我,你的人生現在很美滿,很幸福,讓我不要打攪你的新生活嗎?你多慮了,我不會——”

“你可以回到地底下嗎?”蘭妍忽然打斷了趙行的話,她緊緊掐着自己的手心,語氣卻鎮定,“地面上也沒什麽好的,你回地底下,回趙家,趙家是不會虧待你的,你畢竟是他們家的兒子,我可以送你回去。”

趙行沉默半晌。

好大一會兒後,他才面無表情地看向蘭妍,說:“今天我就當沒見過你,你以後別來找我了。”

說罷,他打開門就準備下車。

可他半個身子剛探出門外,衣角就被蘭妍拉住,她語氣變得急切:“阿行,聽媽媽的話好不好?地面上沒什麽好的,這裏很危險,而你只是一個普通人。洛鳴山也沒什麽好的,他現在身份特殊,多少人都盯着他,想害他,你和他混在一起沒好處。你聽媽媽的話,別和洛鳴山再接觸,安安生生回地底下,平平安安過一生,不好嗎?”

趙行一點點掰開蘭妍拉着他衣角的手,嗤笑一聲,眉眼間盡是冷意:“你只是怕我打攪到你的新生活而已,又何必說這些虛僞好聽的話惺惺作态,我不會離開地面,甚至還會在這個會所繼續工作,你如果不想看見我,就別他媽帶你兒子在這裏看拳賽。”

丢下這些話,他将不可置信的蘭妍抛在原地,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剛下車沒走幾步,趙行就看見了在一旁站着的洛鳴山。

洛鳴山看着他,問道:“那是你母親嗎?”

趙行點點頭:“是。”

洛鳴山:“她剛剛在車裏和你說了什麽?”

趙行:“哦,她讓我別和你玩兒。”

洛鳴山表情立刻就冷了下來,他擡頭看向車,神色森寒冷冽。

趙行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剛好看見車窗降了一半,蘭妍從車裏望過來,看着他和洛鳴山,面色難看。

趙行看着她的表情,忽然就笑了。

他偏過頭,捧住洛鳴山的臉,毫無征兆地吻了上去。

簡直難舍難分。

趙行撕咬洛鳴山的嘴唇,搶奪着他口中的空氣,緊緊掐他的腰,力度大得像是在洩憤。

洛鳴山卻沒有像以往那樣激烈地回吻他,他身子僵了片刻,又很快放松了下去,他閉着眼,微微張開嘴,任趙行随意噬咬發洩,軟得像是一團任人拿捏,搓扁揉圓的棉花。

不遠處的車子發出啓動聲,然後伴随着蘭妍不平穩的呼吸聲一起漸漸離遠,消失不見。

趙行一把推開洛鳴山。

他看了一眼已經變成黑點兒消失在視野裏的黑車,轉身向會所走去,全程面無表情。

洛鳴山在原地停了一瞬,然後靜靜跟上他。

趙行的宿舍還維持着走時的模樣,浴袍,毛巾散了一地,床鋪也淩亂,提醒着兩人走時做的荒唐事。

趙行腳步一頓,将不久前的那些荒唐事兒從腦海裏擦去,轉身就在屋裏尋找煙,又把房間翻得一團糟。

洛鳴山一邊跟在他身後收拾,一邊問他:“你在找什麽?”

趙行:“煙。”

洛鳴山從口袋裏拿出一盒煙遞給趙行。

那盒煙只剩零星兩三支,不知道經歷了什麽,金屬質地的煙盒都被捏扁。

趙行接過煙,又問:“有酒嗎?”

洛鳴山:“哥哥等我一下。”

洛鳴山很快就回來了,回來時他推了一個高檔餐車。

這輛餐車看起來極為豪華,共分為三層。

夜宵,水果,煙酒,應有盡有。

洛鳴山容貌貴氣,舉止也優雅,連推着餐車為趙行布菜斟酒的動作都做得賞心悅目,讓人移不開眼。

“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趙行碾滅手中的煙,問道。

洛鳴山:“在K13區,見你抽過,很好奇,就試了試。”

趙行:“喝過酒嗎?”

洛鳴山搖搖頭。

趙行也給洛鳴山倒了杯酒:“哥哥教你。”

說是教,趙行卻也教不了什麽東西。

他一杯酒一杯酒喝過去,可不管什麽酒都是一口悶。

洛鳴山也學着他一杯一杯地喝。

可等趙行被一杯不知名的酒嗆得咳嗽不止,臉色漲紅,洛鳴山卻能面不改色地放下喝幹淨的酒杯,一臉關心地給他遞水。

趙行冷冷看着他:“怪物。”

洛鳴山愣住,把水遞給趙行的動作也僵在空中。

趙行語氣依舊生冷:“過來。”

洛鳴山垂眸,放下水,站起來,從桌子的對面繞到趙行的身側坐下。

趙行卻忽然把洛鳴山的椅子拉近了些,兩人的臉頰幾乎相貼。

他盯着洛鳴山的眼,問:“怎麽不生氣?”

洛鳴山:“為什麽要生哥哥的氣?”

趙行:“我在罵你,欺負你,随意戲弄你,為了惹別人生氣還随便親了你,把你當工具,你為什麽不生氣?”

洛鳴山靜了一下,忽然笑了:“哥哥為什麽選擇把我當工具,不把別人當工具,說明哥哥心裏有我。”

趙行皺眉:“因為我媽不讓我跟你玩兒,但我很叛逆。”

洛鳴山:“那如果蘭姨說的是別人呢?哥哥會去親別人嗎?”

趙行晃晃腦袋,想了想:“可能會?”

洛鳴山臉上的笑容散了一些:“我有點生氣了。”

趙行輕輕阖住眼,靠在椅背上:“生氣就滾。”

洛鳴山抿了抿唇,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他從餐車最底端拿出一瓶小小的,淡藍色的醒酒水。

會所的人說這個很管用,對身體無害,只要喝上一杯,就能立刻醒酒。

他垂下頭,認真将那瓶醒酒水倒進了一個小杯子裏,剛好滿一杯。

洛鳴山剛準備将杯子端給趙行,趙行就忽然伸出腿踢了一下他的腳踝。

“喂,小怪物,別生氣了,要不要陪我做點兒錯事。”

他頓了一下,視線掃過柔軟潔白的床鋪,輕輕挑了下眉,用染紅的眼尾斜斜看着洛鳴山,嗓音含笑,又輕又慢,極具暗示:

“做不做?”

洛鳴山心跳驟然一頓。

他看向趙行,語氣平靜:“你醉了。”

趙行嗤笑:“沒有,我清醒得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洛鳴山站得筆直,靜靜地看着他,聲音輕得過分:

“……是嗎?”

洛鳴山垂頭,指腹輕輕摩挲着杯子的邊緣。

可一個不小心,那個漂亮的,精致的,方形厚底穩定性十足的透明杯子就“啪嗒”一聲倒在了桌面上。

淡藍色的醒酒水順着桌面流下,又淅淅瀝瀝落了一地。

一滴不剩。

洛鳴山眨眨眼,很惋惜地輕嘆了一聲。

“啊,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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