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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秋葉的話音落下，她手裏的知了立刻動了動翅膀，配合地叫了一聲。

禪院真希将她吓得差點從樹上摔下來的動作納入眼底。不僅沒挪動腳步，反而看了眼遠處的港口黑手黨。

“你們認識？”她問。

“呃……”豈止是認識。

她一周目攻略芥川龍之介的時候，好不容易從普普通通女子高中生混成中原中也的部下，眼看就能進入游擊隊拉近和芥川的距離——

結果某一天，萬惡的太宰治問她要不要去吃冰淇淋。

“下毒了？”

“诶！好歹也是同事，小秋葉竟然這麽想我嗎？”

“畢竟你也不是第一次毒我了。”

“我那是讓芥川給中也送的，誰知道他會送你啊。”

太宰治攤手，說得很是無辜。

不過他的确沒在冰淇淋裏下毒，他說約她出來，完全只是為了聽中原中也找不到部下時“太宰！你又把我的部下拐到哪裏去了”的怒吼。

看着他真誠的眼神，草間秋葉信以為真。

結果那天晚上，草間秋葉人生第一次蹲了大牢。

是「太宰幹部」的命令，原因是她對幹部不敬。

中原中也氣得數次把她撈出來，但太宰每次都能找到關她的新理由。

“算了，你先委屈一下。”被惹怒的中原幹部冷着臉對她說道，徒手捏碎了牢房的欄杆，“我去把太宰揍一頓再來接你。”

草間秋葉很想說沒關系，她已經麻木了。

蹲大牢也挺好的。

拷問組知道她是中原中也的人，倒也不為難她。

尾崎紅葉甚至趁此機會教會了她許多拷問技巧。

每次她學的時候，芥川就站在一邊。

他身影沒入陰影裏，面色蒼白，稍帶血色的唇緊緊抿着，從不開口講話。

芥川龍之介大概以為她沒發現。

仗着這點，草間秋葉開始賣慘。

她每次半死不活地窩在牢房的角落，芥川龍之介的好感就會多一點。

但好景不長，太宰治叛逃了。

他叛逃前還來見了她一面，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下次見，小秋葉」後就離開了。

草間秋葉一頭霧水地被放了出來。

她又成為了中原中也的部下，但芥川龍之介的好感平均一天掉一點。

一根筋的少年執着地認為太宰治那天和她說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久而久之，在芥川龍之介眼中，她的存在甚至和太宰的叛逃扯上了關系。

她哪來的那麽大面子，她又不是織田作。

那時的草間秋葉這麽想着，看到芥川龍之介的好感從70變到50後戴上了痛苦面具。

結果系統告訴她，織田作沒死。

草間秋葉當場就震驚了，但她也沒工夫考慮那麽多，芥川的好感還在無止境地往下掉。

他好像有些讨厭她，但每一步都跟在她身後。

草間秋葉不止一次問過為什麽，可芥川龍之介還是不肯說話。

她盲猜這和太宰有關。

系統：“往好處想。”

“什麽？”

“按照原著，這都是人虎才有的待遇，宿主您在芥川心中的地位都和人虎平齊了耶！”

“呃……”算了，被讨厭就被讨厭吧。

走進死循環的少女決定放棄掙紮——畢竟等芥川龍之介對她的好感掉成0，她說不定就能直接進入下一周目了。

但很可惜的是，在那之後沒過幾天，她一周目的「馬甲」慘死在毫無預兆的黑手黨之間的交火中。

“等等，這是好事啊宿主。”系統突然開竅，對着趴在樹上的草間秋葉說道。

草間秋葉：“我不會下去的。”

系統：“可您想想，您是為了港口黑手黨死的，只要死相夠好看，說不定還能成為傳說中的白月光，提升人物【芥川龍之介】的好感。”

草間秋葉考慮了一下。

“有沒有一種可能。”差點掉進陷阱的少女抱緊樹幹，面無表情地開口，“我現在的攻略對象不是芥川，是乙骨。”

系統：“……”

系統：“不好意思，忘了。”

她就知道！這狗系統靠不住！

還得靠自己。

更何況熱愛部下的中原中也在她「死後」還貼心地斥巨資給她立了塊碑。

她現在下去，等于告訴中原中也他是個大傻蛋。

草間秋葉用頭發想都知道，惱羞成怒的中原中也會像揍太宰一樣揍她。

他一拳她就沒了。

草間秋葉想到太宰治頭頂滋血的恐怖畫面，打了個寒顫——

好！今天除非中原中也走出校門口，不然她死都不會下去的！

“算了……”

似乎感受到了草間秋葉的決心，禪院真希嘆了口氣，她的一只手擺了擺，另一只手拿出手機。

“待會來接你。”

禪院真希是這麽說的，但已經打開了和乙骨憂太的聊天界面。

至于草間秋葉，她看着禪院真希走遠，小小地松了口氣。

很好，第一步，隐蔽氣息！

中原中也走遠了點。

第二步，和知了化為一體！

中原中也又走遠了點。

第三步，耐心等……

嗯？中原中也怎麽脫隊了？

草間秋葉看着他停下腳步，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中原中也眉頭皺起，邊接電話邊往她這裏走。

草間秋葉悲痛地抓緊了樹枝，心跳加速，隐約聽見一些「叛徒」之類的字眼。

比起剛當上幹部的時候，中原中也身上的殺氣明顯盛了幾分。

他的聲音壓低，細長的手被黑色布料包裹，随手扯開了領口最上方的扣子。

很好，他好像還沒發現她。

草間秋葉琢磨着，或許她只要堅持到中原中也打完……

少女樂觀的心态突然崩了。

她和樹枝遠端上搖搖欲墜的知了對視片刻，在那一瞬，她似乎掌握了和小動物對話的能力——

知了：我要死了。

草間秋葉：你不能死。

知了：可是已經秋天了，我要死了。

草間秋葉：你死了我也死了。

知了：好像不關我的事。

知了：啊，我死了，再見。

叫了一個夏天，完成使命的昆蟲垂直下落，啪地一聲砸在了中原中也的帽子上。

年輕的幹部擡頭，恰巧和以樹懶形态挂在樹上的少女對視。

中原中也陷入沉默。

熟悉的記憶如洩洪般闖進腦海，轟地一聲擊碎了理智。

“全部殺掉。”這是中原中也對電話那頭的人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的言語間爆發出可怖的殺氣，幹脆利落地挂斷了電話。

草間秋葉默默地往上又爬了點。

“下來……”她聽見中原中也這麽說。

草間秋葉：“我不認識你。”

中原中也呵地笑了一聲：“你化成灰我都認識你。”

草間秋葉語塞，她頓了頓，決定裝傻：“你這話說得怪暧昧的。”

“中原大人！”遠處發現不對勁的黑手黨們疑惑地叫了一聲，正要趕來，卻因中原中也的一個手勢止住了腳步。

少年那雙钴藍色的眼睛裏翻滾着怒氣，他站在原地，明明看上去什麽也沒做，身上卻閃爍起紅黑色的光。

草間秋葉？

草間秋葉：“下來了下來了！”

她完美地演繹了什麽叫見風使舵，在中原中也失去耐心一拳打碎她抱着的樹前跳了下來——

然後撒腿就跑。

草間秋葉發誓，她這輩子都沒跑得這麽快過。

但很顯然，她腳下的裂縫蔓延的速度更快些。

大塊的石子受重力操作，橫擋在她的面前。

“還跑嗎？”中原中也問。

草間秋葉尴尬地笑了聲，默默走回來：“不跑了。”

中原中也低沉地笑了聲，他掃了眼她身上的制服，得出結論時語氣有些危險：“你千辛萬苦地假死——就是為了和太宰一樣背叛港口黑手黨？”

“從醫學的角度來說，我那時的呼吸心跳停止了，不算假死。”草間秋葉認真分析，分析完還覺得自己有道理，于是又默默地加上一句，“頂多算死而複生。”

中原中也：“繼續。”

怎麽還有繼續，能不能給個痛快。

草間秋葉在生命威脅面前開始頭腦風暴，她想了會，突然記起自己一周目死亡的原因。

……

好！發揮演技的時候到了！

“什麽繼續啊。”

“明明你們說有情況就會趕回來的，結果到最後只有我一個人。”

“都沒有人幫我，那麽大一個門，就我一個人守。”

草間秋葉想着她小時候養的死掉的小黃鴨，越說越委屈，聲音裏甚至沾上了哭腔，中原中也愣住了。

他記起将任務交給她前對她說的話，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敵人的突襲出乎預料，他們所有人都被耍了一道。

中原中也帶着部隊回來的時候，奄奄一息的少女正躺在血泊裏。

寒冷的冬日裏，太陽從橫濱的上空升了起來，她的睫毛上落了雪，面色蒼白得沒了生氣。

芥川龍之介一言不發地半跪在她的身邊，少年的風衣因浸了血而變得沉重，背着光的臉看不清表情。

中原中也只能看到他咬緊牙關的樣子。

像頭落敗的狂犬，在無力地做最後的掙紮。

于是他的呼吸也變得沉重，中原中也垂下眼，走到了她的面前。

少女皲裂的嘴唇動了動，聲音顫抖。

【“……”】

【“好痛啊，中也。”】

她的聲音很輕，像哭又像笑，唇角動了動，最終也沒說出下一句話。

十八歲的中原中也無數次在夢中聽到這句話。

他記得她來到港口黑手黨的時候還什麽也不會，她是個文職人員，是他給了她第一把槍，教會她怎麽射擊，怎麽打架。

草間秋葉是他一手培養的，也是他一手害死的。

當被欺騙的憤怒消散以後，中原中也有些後悔剛剛稱呼她為「叛徒」的事。

畢竟她和太宰那種垃圾不一樣，說不定是有什麽苦衷。

這麽想的中原中也抿了下唇角，他張口，正欲道歉，卻敏銳地感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殺氣。

于是他将還沉浸在哭泣的表演中的草間秋葉拉到身後，掀開地面，攻擊直直地襲向一旁的角落。

碎石落下，乙骨憂太的身影顯露出來。

“你是誰？”

畢竟不是港口黑手黨的地盤，中原中也壓低眉頭。他沒有先出手的打算，只是警惕地問道。

但乙骨憂太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的打算。

少年握着劍袋的手收緊，目光落在眼眶紅紅的少女臉上。

她憋不回剛擠出來的眼淚，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淚珠落到地上。

“本來以為，至少在學校裏會很安全。”

乙骨憂太好像怕吓到誰，刻意放輕了聲音。

“結果還是不行。”

少年自嘲地笑了聲，神色近乎病态。

“秋葉……”

草間秋葉聽見他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視線緩緩挪到中原中也臉上。

乙骨憂太輕輕一扯，黑色的刀袋就落到地上。

少年握着刀，唇角勾着笑。

“是他惹你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