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捉蟲）

【2019年9月27日，21:18:56，橫濱南區。】

按照計劃，乙骨憂太于昨日就該返回神奈川。但他這次的任務對象比起以往都要狡猾，只憑咒力的殘穢完全無法追蹤。

擁有自主意識的詛咒，稍微有些棘手。

“本來是想和秋葉一起來的。”

站在制高點上的少年嘆了口氣，他看上去有些挫敗，神色背對光源看不分明，墨綠色的眼眸垂下，平靜地注視着腳下縮小的道路和人影。

乙骨憂太拿着手機，他的聲音通過貼近耳邊的屏幕，準确地傳到了那頭同伴的耳中。

“呃……”但罕見的，禪院真希沒有接話。

于是乙骨憂太站直身子，疑惑開口：“怎麽了嗎，真希同學？”

電話裏窸窸窣窣地響了一陣，禪院真希的手機似乎在推擠間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敵人？還是在出任務？

乙骨憂太下意識地集中精神。

“我就說瞞不過憂太的！”

“鲑魚！”

“閉嘴，我還沒開口呢！”

“要不然還是坦白好了。”

“你在說什麽啊虎杖！那樣憂太會殺了我們的！”

“太誇張了胖達，按乙骨的性格，充其量只是在對練的時候被打一頓罷了。”

“誰要和憂太對練啊……話說回來，真希，你把電話挂了嗎？”

“喂……”電話那頭沉默一陣，禪院真希把手機撿了回來。

“我在聽……”乙骨憂太說，他的聲音平靜，很快從同伴慌亂的口吻中推理出發生了什麽事，“秋葉是下午走的嗎？”

禪院真希衡量片刻，沒有否認：“嗯，她說有重要的事要做，很快就會回來。”

乙骨憂太的目光在腳下的建築物間緩慢移動，含糊地應了一聲：“沒關系，我大概知道她在哪了。”

熊貓刻意壓低了聲音，好像是在問真希：“怎麽樣，憂太生氣了嗎？”

可乙骨憂太還是還是聽見了。

“沒有……”他說，“畢竟如果熊貓同學也用秋葉的照片來和我做交換的話，我大概也會同意。”

熊貓：“……”

熊貓：“等等，你怎麽會知道，你不是喝醉了嗎！”

“我沒說過我喝醉了。”

這是實話……

熊貓語塞：“那秋葉怎麽拍到的照片？”

乙骨憂太想了想。

他從橫濱地标塔上一躍而下，若無其事地握着肩上的劍帶，從陰影融入人群中。

“本來想删掉的。”

【“看！限定版狗狗憂太，免得你清醒了不承認！”】

少女在說這話時眼睛亮亮的，身體帶着熱量無意識地靠近，雀躍地回過頭來看他。

“但是秋葉看起來好像很高興。”乙骨憂太風輕雲淡地說。

“呃……”

“真希！憂太他竟然用狗糧攻擊我……你什麽時候把耳朵捂上的啊棘！作弊！這是作弊！”

手機裏傳來熊貓憤怒的叫喊聲，乙骨憂太笑了下，剛挂斷電話，新的消息就發送了進來。

【貓貓條】：聽家入前輩說你去京都了，那邊怪談好多，走夜路要小心。

大概是真希同學他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吧。

乙骨憂太的唇角不自覺地彎起。

“我們不去找秋葉嗎？”【裏香】察覺到乙骨憂太的動作，不禁疑惑地發問。

“先把詛咒抓住才行。”乙骨憂太說，指尖觸及發送鍵。

“秋葉想玩的話，我們可以晚點再去找她。”

……

【乙骨憂太】：你也要小心。

聊天框裏跳出一條新消息，草間秋葉松了口氣，快樂地把手機放回口袋。

中原中也見她傻笑，掃了眼四周，但除了剛剛被他砸的血肉模糊的敵人外并沒看到什麽多餘的存在，頓時心情複雜。

明明之前見到的時候還挺正常的。難道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被那群咒術師虐待傻了？

中原中也自顧自地得出結論，他的唇角抿直，渾身上下散發出不悅的氣息，正要說點什麽，卻敏銳地發現草間秋葉身上的外套好像有點眼熟。

“你從哪裏弄來的衣服？”中原中也問。

草間秋葉順着中原中也地目光看了看：“找芥川借的，好像太長了點。”

中原中也？

草間秋葉：“總不能穿着愛心小熊毛衣來和你們巡邏吧——本來是找銀借的，但銀又拉着我去找了芥川。”

她說到這裏，驕傲地叉腰，“我們比試了一下，我贏回來的，厲害吧！”

其實是快輸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一個頭槌的時候芥川卻突然愣住了。

少年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瞳孔放大，羅生門懸在半空，不躲也不閃，被她打了個正着。

中原中也心情微妙。

他轉移視線，看着她別在腰間的槍問：“這也是找芥川借的？”

言而有信，她還真帶了十把。

“不是啊，從你辦公室裏拿的。”草間秋葉說。

中原中也皺眉：“我那裏沒這種型號的槍。”

“以前太宰抱着來的時候說是新進的批號，你不在，他就直接放在暗……”草間秋葉說到一半就發現了不對勁。

或許，可能——太宰治好像沒那麽好心，他就算好心，也不會千裏迢迢地來給中原中也分發武器。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捏了捏鼻根：“拿來。”

他倒要看看太宰那垃圾又能搞出什麽東西。

想到這裏，中原中也将槍口對準了不遠處剛揪出來的叛徒。

在滿臉是血的男人恐懼的目光下，中原中也扣下扳機。

意料之中的槍聲并未響起，中原中也在此之前甚至做好了子彈是反向射出來的準備。

可不斷循環的輕快音樂和從槍口射出來的緩緩水流——不管是哪一點都在嘲笑他的天真。

他不是用槍的類型，但偶爾在震懾敵人時也會用到槍。

太宰治當然不可能忽略這點，他之所以調換他的武器，只是想讓他在一衆同僚中丢臉。

想通這點後，中原中也徒手捏碎了「水槍」。

“我改變主意了。”他說，回過頭和草間秋葉對視，“你繼續巡邏，我去殺了太宰。”

草間秋葉：“啊？”

等等，他好像是認真的。

太好了，太宰治，她的救星。

她才不巡呢，中原中也一走她就回去睡大覺，免得碰到乙骨憂太。

草間秋葉打響算盤，正氣凜然地站在隊伍最前列：“一路順……”

“诶，找我嗎？”

街角穿着茶色風衣的青年無辜地眨了眨眼，太宰治的表情疑惑，身後不遠處是他尋找殉情失敗正飛速逃跑的不知名可憐女士。

月明星稀，橫濱的夜晚連風也很寂靜。

把「不怕死」三個大字刻在臉上的太宰直接忽略了中原中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嗚哇——這不是小秋葉嗎？你好像又變矮了點，是沒長高嗎？”

草間秋葉沒反應過來，只感到自己的臉被捏了捏，一擡頭就是太宰那發現新玩具的興奮目光。

他十分可愛地歪了下腦袋，避開中原中也扔來的一輛車：“話說回來，好不容易才走掉的，你該不會是為了這垃圾蛞蝓回來的吧？”

青年說這話時雙手插在口袋裏，太宰治站直了身子，垂下眼睑注視着她，唇角淺淡的笑意裏蘊含深意。

草間秋葉一愣。

但太宰治沒來得及說更多，他只有往旁邊連退三步，才堪堪避開中原中也的攻擊。

“少在這裏拐帶別人的部下。”中原中也眯起眼睛，聲音裏飽含威脅的意味。

“蛞蝓就是蛞蝓。”太宰懶散地回應道，他在惹怒中原中也方面向來有一手，視線漫不經心地掃到剛才被中原中也捏碎的槍，“這都六七年了吧，你到現在才發現嗎？”

他嘆了口氣，佯裝惋惜地搖頭，“真是比芥川還無可救藥，該不會酒窖裏的紅酒你也沒發現吧？”

中原中也：“什麽意思？”

太宰治佯裝震驚，他一副不小心把秘密說漏嘴的悔恨樣子，假惺惺地補充：“不，沒什麽，我怎麽會知道你的酒窖在哪裏呢。”

中原中也的額角成功地蹦出一個十字路口。

不到半分鐘，大街上一追一逃的經典畫面又出現了。

草間秋葉找了個安全的位置加油吶喊，她有些好奇，于是問了系統太宰究竟對中原中也的藏酒做了什麽。

“其實什麽也沒做。”系統緩慢地開口道，“但他這麽一說，就好像什麽都做了一樣。”

中原中也為了查明這件事，絕對會回去把酒窖翻個底朝天。

殺人誅心，好恐怖。

草間秋葉短暫地在心中同情了一會中原中也，轉過頭去看向身後一群站得筆直的西裝男們：“你們怎麽不喊加油？快喊，不喊的話中也待會也會揍你們哦。”

西裝男：“是。”

比剛才更響亮的口號聲充斥了整條街道，草間秋葉的聲音逐漸被埋沒，她達到目的，索性不喊了，悄咪咪地後退一步，再退一步——

好！金蟬脫殼！

逃跑這件事還得是她來。

草間秋葉拍手，按照剛才來時的路線打算先回港口黑手黨的宿舍。

“不是說和真希同學他們一起玩嗎。”

糟糕，見鬼了。

草間秋葉僵硬地回頭，乙骨憂太正站在街道的另一頭，微笑地朝她揮了揮手。

系統幸災樂禍：“您不是說您逃跑有一套嗎？”

你看她像是跑得過乙骨憂太的樣子嗎？

草間秋葉認命地倒了回去。

“你怎麽在這？”伴随着遠處爆炸的bgm，她心虛地朝乙骨憂太問道。

乙骨憂太卻神态自若：“因為聽到了點動靜，所以過來看看。”

确實，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幹起架來想不讓人聽到都難。

但她問的是這個嗎！

對，乙骨憂太也撒謊了！

草間秋葉意識到這點，頓時有了底氣。

她張唇，正欲說點什麽，少年的目光卻不動聲色地壓了下來。

“秋葉……”乙骨憂太的指尖擦過她豎起的領子，克制地笑道，“這是誰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