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1 舊憶就像一扇窗

太行後宮最受寵的女人是誰?

自然是碧梧宮的那位娘娘。

她是開寶八年冬進的宮,庶人出身,短短一年就爬到了貴妃的位置,受盡寵愛。

什麽绫羅綢緞、奇珍異寶,成堆往碧梧宮送,朝臣多次上書,言貴妃榮寵太過、有違祖制,都被聖上含糊了事。

近日,從這位貴妃身上,更是牽扯出一樁了不得的秘辛。

“什麽秘辛?”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說話的連忙壓低聲音,唯恐隔牆有耳。

“今春聖上欽點的狀元郎,與貴妃娘娘是同鄉。兩人之間,據說有過一段過往。”

“眼下,這位狀元郎就被召進了碧梧宮中,眼下還沒出來呢。”

說罷,二人交換了一個暧昧的眼神。

而話題的主人此刻,正慵懶倚靠在貴妃椅上。

她瞧着不過少女年紀,春日柳葉的長眉,眸中一層淚膜,紅唇翹鼻,如同天上清露澆灌的幽昙。

此刻,打量着地上跪着的男子,滿是戲谑。

男子頭顱低垂,烏發從兩肩散落。

嚴實的衣領中透出頸上一點蒼白的膚色。

琨玉秋霜,冷浸溶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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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量得夠了,方才蓮步微移,挑起他的下巴,含笑與他對視。

“白大人。”

她甜膩輕喚,“看見本宮,是不是很吃驚啊?”

清楚看見他眼中驚愕,她滿意極了,從袖口慢騰騰取出一物。

“大人可還記得此物?”

一枚玉佩赫然垂落在前。

“大人送與本宮的定情信物,本宮可是有好好保存呢。”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正是那價值連城的——連枝佩。

她眼波流轉,驀地變了臉色,嬌聲叱道: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肖想君主的女人。”

複又逼近,凝着他那雙深邃浸潤的桃花眼,“你将禮節置于何處?又将皇上置于何處?”

“傳聞白大人潔身自好、高不可攀,卻原來,是這般不知廉恥之人。”

“不知廉恥”四字,她咬得極重。

他眸光一顫,裏面愈發漆黑,折射不出一絲光彩。

熟悉的地方泛起痛楚,緊貼着骨頭蔓延,幾乎割斷他的身軀。他額角青筋凸起,汗珠順着下颌滴落,臉色蒼白,整個人幾乎支離破碎。

卻深深地看着她,好似要将少女的臉龐永遠銘刻。

視線糾纏間,無數光陰飛掠而過。

他們都清楚地知道,

終究是,回不去了。

三年前,南星洲,白家。

“小姐,不好了!老夫人帶着人往杏花院來了!“

窗前少女驀地轉過身來。

雪色下裙鵝黃襖,紅唇烏發,素面朝天,蒙着淚膜的雙瞳微微睜大。

“她們來做什麽?”

小秋剛從前廳趕回,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又急急道:

“朝廷來人征選秀女進宮,蘭珠小姐不願,鬧了起來。老夫人被她哭煩了,決定讓你替她進宮!”

蓁蓁聞言怔住。

白蘭珠是白家的表小姐,早年生父去世後,便寄住在白家,是老夫人一手帶大,最得疼愛。

而朝廷來南星洲選秀,說是為聖上選妃,可誰不知,如今前朝後宮,都被奸宦把持。

那奸宦一手遮天、奸.淫成性,最喜折虐美人。

若是進宮,十有八九落到他手上,死路一條。

白蘭珠千百般的不願,何況她早就心有所屬。

還是白蘭珠的親娘想起,這适齡女子,除了白蘭珠,不是還有個養女嗎?

白蘭珠母女與老夫人一拍即合,帶着人往杏花院而來。

不多時,腳步聲落到門外。

一道蒼老威嚴的女聲響起,“你們小姐可在?”

杏花院雖大,可人手不多,貼身侍候蓁蓁的丫鬟,就小秋一個。她已然亂了陣腳,蓁蓁握住她的手,輕道冷靜。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老夫人。”

見到踏進門來的老妪,蓁蓁并沒有喚祖母,而是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老夫人。

白琴氏看上去還算溫和,拄着拐杖,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為難:

“好孩子,我白家如今有難了啊……”

若非知道她的來意,蓁蓁都要被她這慈眉善目的模樣給騙了。

她垂着眼,開門見山道:

“老夫人,蓁蓁恕難從命。”

一句話就将白琴氏堵死,白琴氏臉色一僵,白蘭珠母女亦是詫異,以往這白蓁蓁逆來順受,不就是個任她們拿捏的軟包子麽?

怎的今日……

蓁蓁有條不紊道:

“您分明清楚,蓁蓁與白家不存在親緣關系,蓁蓁充其量,只是一個借住之人。是以沒有義務,為了白家犧牲。”

白琴氏皺眉:“你……”

蓁蓁繼續道,“想必上面,也要求的是白家親眷入宮吧?蘭珠表姐怎麽說也比我合适。若是蓁蓁替了表姐進宮,叫聖上發現端倪——欺君之罪,白家恐怕大難臨頭。”

她說得吓人,白琴氏卻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這一次朝廷來人,乃是那權宦的走狗,即便選上了,也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而是落到那閹人手裏,生不如死。

這也是白琴氏不願讓白蘭珠進宮的原因。

白蘭珠站在白琴氏身後,有些得意。

今天她白蓁蓁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一個孤女,拿什麽跟她争。

白蓁蓁将幾人态度看得分明,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沒有用了,索性不再言語。

待她一向溫柔和善的白二娘、也就是白蘭珠的親娘,忽然邁步走近,低聲下氣道:

“蓁蓁小姐,算我這個當娘的求您了,我只有蘭珠一個女兒,實在舍不得她受苦……”

她眼裏全是淚光,想要伸手,握住面前這個美麗少女的手。

蓁蓁卻輕輕側身,躲開她的觸碰。

環顧一周,發現自己竟是孤身一人,幾乎沒有人站在她這邊。

是啊,這裏是白家,他們當然希望有人能夠站出來,拯救他們于水火之中。

至于是誰,這并不重要。

唯有小秋為她說了一句公道話:

“我家小姐是一年前才來的。論起養育之恩,白家未有分毫施予……而且,她還在鋪子裏幫工,每月只要一成的月錢,其餘的,都可以抵在白家的飯錢了。

更別說還兼任醫女一職,不曾索求半分酬勞……而且小姐是家主一手帶大,這些年也一直跟着家主在外奔波,就算要進宮,也該由家主定奪才是。”

白琴氏聞言大怒,白蓁蓁頂撞她也就罷了,這丫鬟算什麽東西:

“雨漸是我的孫子,雨漸教養她,便是我白家教養她。”

她看向蓁蓁,渾濁的眼裏滿是厭惡:“來人,把這丫頭綁了,送到印員外府上。”

印員外便是負責接待朝廷官員的人選。

聞言,白蘭珠微感詫異,她雖知外祖母素來不喜白蓁蓁,卻沒想到有這麽厭惡,竟是迫不及待要将她趕走。

何管家也在看着這場鬧劇,他是家主的心腹,知道蓁蓁小姐在家主心中有幾分分量。

不免勸道,“老夫人,這事……還是等家主回來,再定奪吧?”

蓁蓁苦笑一聲,知道何管家是想幫她,可又能改變什麽呢?

她們特意選在今日發難,就是算準了兄長一時半會回不來。

老夫人卻流露出幾分忌憚。

白雨漸的性子她最是清楚,若因為此事,讓他們祖孫的關系就此破裂……

她臉色變得極差,冷冷道:

“既然如此,便等雨漸回來再說吧。”

話音一轉,“——但按照家規,你頂撞長輩,該當何罪?罰你跪足三個時辰,小懲大誡。”

白琴氏厭惡她,蓁蓁一直都知,這頓罰跪,是無論如何也免不了的了。

百善孝為先,既然她還身在白家,便不能忤逆。

忍上一時,也就清淨了。

她咬牙,緩緩屈膝。

白琴氏卻輕描淡寫道,“跪到外面去。”

昨夜才下了一夜的雪,眼下是冰天雪地、天寒地凍,一跪別說三個時辰,只怕半個時辰,那膝蓋就要廢了。

小秋當即哭出聲來,攔在蓁蓁面前:

“求老夫人開恩,小姐身子弱,受不住的!”

老夫人咳嗽兩聲,拐杖點地,不耐煩道,“堵住嘴,拖下去。不守規矩的東西。”

任憑小秋百般不願,也被拖了下去,蓁蓁則被幾個仆婦按着,跪在雪地之中。

遠遠看着少女的身影,白蘭珠端着一杯熱茶,冷笑起來。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

一別經年的表哥終于歸家,她與外祖母前去迎接。

早知白家未來的家主是個美男子,只是照面的時候,還是被深深驚豔了——

金質玉相,人間絕色。

以前外祖母和娘常常對她說,她會是未來的家主夫人,以後整個白家,包括表哥都會是她的。

沉浸在幻想之中,白蘭珠羞澀又惶恐,不敢貿然靠近。

直到他身後,緩步走出一個少女。

她喚他兄長,頰邊梨渦淺淺。

可白蘭珠知道,他們的關系,絕對不是兄妹那麽簡單。

幻想如泡沫般破碎。

白蘭珠頭一次陷入了恐慌——她唾手可得的一切,即将被另一個人搶走的恐慌。

從那之後,白蘭珠就時時刻刻針對白蓁蓁,想要将她趕出白家。

但是,白雨漸護着這個妹妹,明明沒有血緣關系,卻每次都偏幫着白蓁蓁,屢屢讓她吃癟。

幸好,近來表哥外出頻繁,她終于可以鏟除這個眼中釘了。

“既然,蓁蓁妹妹死活不願入宮,我倒是有一個好辦法。”

蓁蓁本能察覺到了危險,聽她厲聲喝道:

“給我按住她。”

仆婦立刻将蓁蓁按住,她拼命掙紮,可少女年紀小力氣小,怎麽是那些幹粗活的仆婦的對手。

眼看白蘭珠一步步接近:

“只要妹妹願意剃頭當姑子,就是想進宮,都沒有機會了,你說是不是呀。”

她手背在身後,分明握着什麽東西。

白蓁蓁放棄了掙紮,望着她沒有半點懼怕,那眼珠烏溜溜的,帶點孩子氣的天真:

“兄長不會放過你的。”

白蘭珠勃然大怒。

“少拿表哥來壓我!”

蓁蓁嘆了口氣,真誠道:

“表姐,我對兄長從來只有敬重,別無他意。你要是還想做家主夫人,就住手吧。我若是你,便絕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動手,落人口實。”

白蘭珠非但沒有被安撫到,反而氣得發抖,理智全無。

一個連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一個說不定會害死他們全家的災星,憑什麽在這裏耀武揚威的?

她今天偏要給她一點顏色看看!

眼看白蘭珠臉色狠厲,一抹寒光揮了過來。

看來,沒有辦法拖延時間了……

蓁蓁閉上雙眼。

卻聽白蘭珠一聲驚呼。

蓁蓁一愣,卻感到身子被一只手輕輕托起。

微苦藥香蔓延,夾雜了一絲冷冽松香。

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紙傘遮過頭頂,剎那間,風雪消弭。

她悄悄睜眼,看見那撐傘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令人想到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風雪漫過的視線裏,是他清冷的側臉,以及光潔如玉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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