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03(修) 簡直就像是白雨漸的翻版……

她跟了上去。

馬車移速并不快,蓁蓁隔着一段距離跟着,不多時,馬車停下了,下來一人。

那身姿确然是白雨漸無疑。

落雪拂在他的肩頭,白皙的側顏仿佛發着光。

這樣的人,卻是邁進了一座閣樓。

極樂之境。

有一個俗氣的名字,煙雨樓。

紅塵滾滾,煙雨綿綿。

有錢人快活的地方。

蓁蓁愣在那裏,努力去辨認那牌匾上的字。

會不會是她看錯了。

煙雨樓,是妓.院。

她努力去回想兄長走進去的神情,跟他平時的神情沒有什麽兩樣。

淡漠冰冷。

蓁蓁想起,曾經有婢女對他投懷送抱,都被非常嚴厲地拒絕了。

他不喜與人接觸,無論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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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常年護衛于他的瞿越也不例外。

因為是郎中,早已看慣生老病死、幾近滅絕人欲。

兄長絕非尋歡作樂之人。

他身上那縷淡淡的幽香,與尋常妓.女濃烈刺鼻的香氣,不太一樣。

蓁蓁擡步上前。

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攔住她:“哎哎!你站住。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知道。”

“男人尋歡作樂的地兒,你一個黃毛丫頭湊什麽熱鬧?”

老鸨多年行走江湖,早就練就一雙利眼,哪能看不出她是個黃花大閨女。

“我有銀子。”

顧不得是辛苦攢了幾個月的,她咬唇說道。

“呵呵。小丫頭,姐姐好心提醒你,有銀子也不好使,今兒是樓裏的重要日子,沒工夫陪你過家家,到別處玩去,莫耽誤了老娘生意。”

“有銀子……也不行嗎?”

蓁蓁抓着腰間的荷包不知如何是好。

老鸨嗤笑一聲,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也想學人捉奸吶?

“那這個呢。”

一錠閃閃發光的金子,忽然被人遞到面前。

老鸨的眼珠子幾乎掉出來,“自然是請,快請。印大少爺,裏面請。”

她美滋滋地咬了口金子,沒想到,印家赫赫有名的大少爺也來了,看來今晚的噱頭确實夠大——燕京第一美人,落難到南星洲這樣的小地方,男人們都想一睹芳容。

今夜,還是這絕色美人的開.苞夜,保準能賺個盆滿缽滿。

“這印少爺什麽來頭,老鸨這麽殷勤?”

“喲,你不知道?印家可了不得。家財萬貫,聽說背後還是有大靠山的,那靠山的名字說出來,吓死你啊。”

“誰?”

“便是俪韋,權傾朝野的——俪韋大人。”

“噓——”

随着這一聲,大家紛紛噤聲,換了話題。

“看來這太監還挺出名的,誰都認識他。”

旁邊的人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蓁蓁眨眨眼,這才有閑心去打量身邊這個,二話不說就把她扯進來的,印家大少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這人竟然生得,生得嗯。

蓁蓁想到一個詞來形容,便是妖媚。

長眉斜飛入鬓,墨黑的顏色添加了幾分英氣,可那上挑的紅唇,還有那雙狐貍般的眼睛,都讓他呈現一種妖媚的姿态。

仔細看他瞳仁,還帶着淡淡金色,有種異域風情。

只他身量極高,又一身玄衣,骨架生得粗大,便沖淡了那股媚氣,顯出些男兒的英挺來。

“看什麽。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印朝暮惡聲惡氣地說,“小爺花了一錠金子,是買你端茶倒水,不是買你盯着小爺看的。”

蓁蓁不禁想到關于印家嫡長子的傳言。

一等一的混世魔王,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還是小心謹慎些好,便點點頭,乖覺地跟在他身後。

“印少來了。來來來請上座。”

有人快步上前,滿臉阿谀奉承。

将印朝暮請到了主座上,“今日這個仙姬姑娘的初夜啊,非印少莫屬。”

其餘幾個少爺也連連稱是,把印朝暮哄得三迷五道。

蓁蓁覺得,這家夥人傻錢多。

印朝暮笑呵呵地搖着扇子,照單全收,眼尾都笑出了褶子,白瞎了這張臉。

二樓包廂位置絕佳。

蓁蓁一眼就看見了白雨漸。

他一身白衣,墨發以一支竹節簪束起,經過他周身的空氣都像是靜默了,與這裏格格不入。

不像嫖客,倒像誤落凡塵的谪仙。

路過的人,都要多看他幾眼,那仙風道骨的禁欲模樣,惹得幾個花樓的姑娘按捺不住,上去調戲,卻紛紛铩羽而歸。

白衣人的眼神過于冰冷嚴厲,身邊還有一個佩劍的黑衣人,看上去就不像是好相與的。

“你們看那人是不是奇怪啊。”

印朝暮的朋友注意到他,開口道,“進了妓院不嫖不賭不喝酒,站在那裏當門神啊。”

有人附和,“他以為自己道士啊,來妓院捉妖的?”

印朝暮看了眼就興致缺缺。

這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他這成日逗貓打狗、身子骨倍兒棒的,還真沒聽過白雨漸的名頭。

他一手支着下颌,興致缺缺地搖着酒盞,“你們啊,把這美人兒吹得天花亂墜,要是不好看,小爺第一個挖掉你們的眼睛。”

他是有什麽挖人眼睛的怪癖嗎?

蓁蓁不禁腹诽,誰知有人看她一眼,忽然把火燒到了她身上。

“印少口味變了啊。”

那人擠眉弄眼的,印朝暮喝了點酒,腦袋昏沉,皺着眉問,“什麽口味?”

主要光線暗,加上蓁蓁骨架纖細,這些人都以為,印朝暮帶個娈童出來了。

就連印朝暮自個兒,也沒認出裹得嚴嚴實實的蓁蓁是女孩兒。

而那出聲的人,貌似對她很感興趣,“戴着幂籬幹什麽啊,摘下來讓我們看看呗,讓印少連嫖妓都帶在身邊,指不定是什麽俊俏坯子呢。”

蓁蓁慌了,賊船好上不好下,剛才應該找個借口溜掉的。

只是後悔也沒用了,印朝暮那個殺千刀的也醉醺醺地伸出手來。

“對啊。你一直這樣蒙着不熱嗎?”

蓁蓁伸手去擋。

忽然,一陣嘩然傳來,便是伸手來拉她的印朝暮,也轉頭向着聲源看去。

扯她幂籬的那只手,慢慢地垂了下來,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蓁蓁亦是循着他的視線看去。

頓時,呼吸都止住了。

全場也安靜得落針可聞。

她的腦袋裏暈乎乎的,只能想到一個詞——

姑射仙子。

那女子約莫二十上下,抱着一把琵琶,站在臺上,烏發間只用了一朵白玉蘭來點綴。

南星洲竟有這樣的絕色美人,然而比那容貌更美的是女子的氣質,有種惹人窺探的故事感。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輕紗,看得出來布料上乘,雪膚花容。

生得瓜子小臉,唇色稍淡,眉頭微蹙,籠着一抹淡淡的哀愁。

若兄長有個一母同胞的妹妹,或許,便是這般模樣。

這女子,簡直就像是白雨漸的翻版。

全場人的目光,都直直地盯着臺上的女子。

煙雨樓的頭牌,池仙姬。

天仙般的美人,名不虛傳。

唯獨蓁蓁,下意識看向那個從剛才開始,就一臉淡漠的白衣人。

此時此刻,他一雙清冷的眸,靜靜望着臺上,充滿她難以讀懂的情愫。

那絕對不是,看着一個陌生人的神情。

他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任何人。

她在六歲與他相遇,那個時候,他已長成了十餘歲的少年。

他冷冷清清、比同齡人穩重成熟許多,早已孑然一身,走過許多地方。

可在遇見她之前又是怎樣的過往。

她無從得知。

年長者的愛意最難得到,因為已經有人在他們的心上,劃上了濃重的一筆。

此刻,蓁蓁無比清楚地知道。

那個人,出現了。

仿佛再次,看見了那立在雪景中的人。

他越走越遠,似乎随時,就會化成一縷煙霧散去,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再也找尋不到。

“哎,你哭什麽?”

遮面白紗上透出濕潤,吸引了印朝暮的注意,比起絕色美人帶來的震撼,這人的反應更令他感到有趣:

“美成這樣?都把你美哭了?”

蓁蓁胡亂點了點頭,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殘淚,怎麽會哭了,難道她對兄長的情意,已然深到如此地步了嗎?

她知道自己心悅兄長。

可她一直覺得可以克制,所以就算白蘭珠百般挑釁也不會生氣。

因為潛意識裏覺得,兄長不會喜歡白蘭珠的,是嗎?

因為覺得,兄長是冰雪做的心,永遠不會對任何人動情……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白雨漸的眼裏出現了其他的情緒,那是過去十年從未、從未在他眼中看到的情緒。

臺下開始競價。

“一千五百兩!”

“兩千兩!”

耳邊喧嚣如雷,蓁蓁渾渾噩噩。

若是沒有兄長,她此刻說不定,亦是站在這高臺之上,被一群男子當做競價的商品。

在流落街頭之前,她被妓館收養,老鸨看中她的皮相,想要精心調.教,賣一個好價錢。

後來爆發時疫,她因染病被驅趕,照顧她的老乞丐病死之後,她就被丢進了亂葬崗。

是兄長,給了她新生。

他是她人生的光。

“一萬兩。”

印朝暮打開折扇,平靜地吐出了令在場所有人大驚的數字。

“不愧是印少,出手就是大方!”

“一萬兩,還有人加價的嗎?”

“若是沒有,那今晚的——”

這時,有人湊到老鸨身邊低低耳語。

老鸨面色大變:“當真?”

“衆位客官,今日的競價結束了。”

老鸨掃了樓上一眼,“十分抱歉,買下仙姬姑娘的,并非印少,而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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