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08(修) 那就我來記得,永遠記得……
白雨漸抿了抿唇。
蓁蓁眼睛一暗,卻忽然聽見一道輕輕的“好”字。
好?
“兄長你這是答應了?!“
蓁蓁眼瞳明亮。
僅僅一個好字就讓她高興的不行,抓住了他的衣袖。
白雨漸低下頭,眉頭微蹙。
蓁蓁立刻松開,耳後有些發熱。
白雨漸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衣袖如流雲垂下,他的臉龐浸潤在月光下,靜默而冰冷。
眼前忽地出現一個反光的東西。
圓圓的水晶薄片,外邊鑲嵌着金邊。
旁邊垂落細細的鏈子。
少女漂亮的眼睛,透過鏡片,輕輕一彎。
“兄長,送給你。”
嵌水晶金圈。
白雨漸神色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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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修長的手指撫着金邊,以前他的師長就有一件類似的水晶薄片,乃是皇家禦賜。
白雨漸的指尖蜷縮了一下。
“為什麽送我這個?”
蓁蓁笑道:“兄長教我養我的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此物是蓁蓁送給兄長的禮物,提前慶賀兄長生辰,還望兄長不要嫌棄才是。”
十日之後,是她的生辰,卻也是他的。
只是他從來不過。
白家也像是全然忘記了一般。
蓁蓁其實是不知道自己是在幾月幾日出生的。她從生下來便被遺棄,不知父母,遇到他之後,她便決定,兄長的生辰,便是她的生辰。
“如果,沒有人記得兄長的生辰。”
“那就我來記得,永遠記得。”
白雨漸聽見自己心底響起一聲輕嘆,他看了她一眼,就要伸手接過。
“公子,不好了!”
忽地一聲大喊。
有人從竹林那頭跑了過來,紫衣融進夜色,他跑到二人面前,一臉焦急。
“我家姑娘心疾犯了,您快去看看吧!”
白雨漸眉心一蹙,拂袖便走。
蓁蓁還沒反應過來,他人便沒了蹤影。
唯有裹挾而來的藥香與松香,提醒着她與他方才的獨處,不是一場夢。
她輕輕捏住手心,嘆了口氣。
兄長連生辰禮物都來不及拿走,真的有這麽擔心麽?
……罷了,下次再送也沒有什麽。
想到這,蓁蓁才稍微打起了精神。
“喂。”
少年忽地把她叫住。
他的年紀,看上去跟小秋一般大。
他骨架纖細,穿着一身單薄的紫衣,長發梳成馬尾。整個人散發着一種桀骜的氣息,墨黑的眼瞳裏盡是狐疑,上下打量着她。
蓁蓁掩口,輕輕打了個哈欠。
反正白蘭珠也常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她都習慣了。
他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我家姑娘,與公子——也就是你兄長,有婚約在身。”
婚約?
蓁蓁瞪大眼睛,随即,低下頭去。
“哦。”
她悶悶應了一聲。
哦?哦?!
他憋了這麽久,才憋出一句殺傷力巨大的話,她就給這個反應?飛白傻眼了,無數警告的話語堵在喉嚨,竟然一句都說不出來。
蓁蓁轉身就走。
然後似乎是太心不在焉了,一頭撞在了一棵竹子上,額頭都紅了一片。
——到底還是在意的,對吧。
飛白滿意極了,抱着手臂走開,沒再理會。
蓁蓁捂住額頭,痛得眼淚汪汪。
回到竹樓,路過隔壁,果然聽見兄長的聲音。
蓁蓁心裏亂極了,輕輕推開房門:
“兄長。”
白雨漸正在給池仙姬把脈。
女子纖細的腕上蓋着一方薄薄的錦帕,白雨漸沉吟不語。
池仙姬很是虛弱,汗濕透了她的鬓發。
她的眉心蹙成一個川字,一手放在心口,好似遭受着極大的痛苦。
美色無邊,我見猶憐。
大約西子捧心,便是這番模樣了吧。
蓁蓁不禁也感到了擔憂。
在她心裏,病人的身體大過一切。
重人貴生,是醫者的第一要義。
同是有宿疾在身,想來兄長,更能體會池仙姬的心情吧,不然也不會對她這般挂心。
更深的,她不願多想。
“我家姑娘這心疾,并非先天就有的。”
飛白抱劍倚在牆側,說話半遮半掩,“自從公子走後,姑娘便憂思成疾,心口也總是隐隐作痛,拖到如今早已是……”
“飛白,好了。”
池仙姬制止他,雙眸含着水光,凝向身側的白衣男子,“那些事,都過去了。到底十年未見,我和雨漸都……變了很多。”
蓁蓁卻是捕捉到一個疑點。
旁人都叫兄長郎中。
為何這飛白偏偏喚他公子。
飛白臉色緊繃。
他忽然屈膝跪下,看向白雨漸,雙目閃着堅毅的光:
“公子,飛白鬥膽替姑娘問一句。”
“昔年那紙婚書,可還作數?”
“如今池家傾覆,姑娘在這世上舉目無親,唯有公子一人可以依靠。飛白懇求公子,看在當初大人對您悉心教導的份上,今後照拂姑娘終身。”
白雨漸不語。
少年又道:“我知公子之心,從未變過。就如姑娘之心,從未改變。”
“您當初動用連枝佩,贖回姑娘,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就說明了,公子是在意我家姑娘的麽?”
“住口!”
池仙姬勉力起身,滿頭烏發散落,愈發楚楚動人。
可即便是如此畫面,依舊沒有觸動白雨漸分毫,他仍舊如冰雕般冷漠。
瞳色漆黑空寂,看着她就好像看着虛空,世間任何都不在他的眼中。
“你心疾未愈,還是靜養為好。”
他的聲音如碎冰般動聽,說罷沖蓁蓁伸出了手。
蓁蓁知他,立刻遞去藥碗。
飛白咬了咬牙,卻沉默了下來。
白雨漸親自喂她喝藥,一勺一勺,動作輕柔。
池仙姬小口呡着,期間時不時擡眼看他,在他淡漠的神情中,臉色愈發黯淡。
喝完藥,她閉目,臉色極為倦怠。
白雨漸觀察了她半晌,見再無異狀,正欲起身離去。
一聲呓語倏地響起,“父親,母親。”
“求求你們。”
“不要丢下我。”
一只纖細的手,忽然抓住了他。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沒有用力,淚珠沿着緊閉的眼尾顆顆滾落。
白雨漸明顯有些抵觸,身形僵硬,眉心蹙在一起,卻沒有立刻掙脫開。
他濃睫搭在眼下,像一筆飽蘸了的濃墨。
肌膚蒼白,安靜得像是被冰封。
冥冥之中,有什麽太一樣了。
有時候,蓁蓁會覺得肢體接觸,是白雨漸的一道防線。
突破這層防線,與他的距離就會拉進不少。
池仙姬顯然意識不清。
她把白雨漸當成了自己的家人,緊緊抓着他不放。
蓁蓁努力讓忽略心中的不适感。
可是,不是這樣的。
她忽然明了。
喜歡一個人,是不一樣的。
她看見小貓小狗,心生喜歡,想抱,想親近。
旁的人也去抱也去親近,她不會覺得有任何的不好。
可若是換成了白雨漸。
只想池仙姬把手放開,別再抓着兄長不放了!
白雨漸聲音低沉,“池袅。”
這是池仙姬以前的名字。聽到這兩個字,池仙姬的睫毛一顫。
“逝者已矣,生者自當珍重。好好活着。就算是為了他們,也要保重自己。”
不知是在說給她,還是說給誰。
清冷的聲音灑落耳畔,卻帶着一絲溫柔,聽得人心潮湧動,心湖泛起漣漪。
池仙姬好像清醒了,緩緩睜眼。
她一點點松開了手,臉上浮現淡淡的紅暈。
“對不住,雨漸,方才我……”
飛白:“姑娘可是抓着公子不放呢。”
池仙姬輕咳一聲,羞得耳朵尖都紅了,忽然“啊”了一聲,似乎才看到白雨漸身後的少女。
“蓁蓁也在。”
迎着那雙美麗的眼眸,蓁蓁喉嚨有些滞澀。
她想說點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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