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011(修) 你與他是何時相識的……

蓁蓁還沒來得及問是怎麽回事,從天而降一個漁網。

是的沒錯,就是那種捕魚用的漁網。

烏漆嘛黑的一片,從頭兜下。

蓁蓁愣了,濃郁的魚腥味熏得她一陣發暈。

忽然聽到了一陣笑聲。

“哈哈哈哈,讓小爺逮住了吧!”

笑聲戛然而止。

一雙狐貍眼,隔着漁網與蓁蓁對視,慢慢地睜大,眼瞳裏的淡金色幾乎流瀉而出。

猛地回頭,氣急敗壞,指着婢女。

“我讓你把姓白的帶過來,怎麽是這個家夥。”

以蓁蓁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烏發編成一根一根的小辮子,随着轉頭的動作甩了起來。

上邊套着的金色發飾折射出耀眼的光,輕擊搖晃,聲響清脆。

婢女無辜,“神醫,和神醫的弟子,不是差不多嘛。”

“什麽差不多,這差太多了。就這豆芽菜似的小身板,經的起什麽折騰?”

他簡直想把她的腦袋掰開,看看裏面是不是都是水。

“他說他叫白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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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管他叫什麽,我讓你帶來的人是白雨漸,白雨漸!”

印朝暮叉腰,很是火大。

“你們,想對郎中做什麽?”

蓁蓁反而冷靜了不少,看來姨娘有病是假,這印府少爺想要整蠱兄長,才是真。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想着你家神醫啊?”

印朝暮好笑地轉過身,看到她卻是愣了愣。

“是你?!”

“哥哥你認識他?”

印星星好奇地探出個腦袋。

印朝暮可不會說,自己是在妓院見過這小子。

他打小記憶力就好,何況這家夥給他留下的記憶,不可謂不深。

他輕咳一聲,“去去去,小孩子家的一邊玩去,大人要解決大人們的事情了。"

印星星皺了皺鼻子:“哥哥,你可不要太為難這個小郎中。”

“怎麽,你看上人家了?”印朝暮好笑。

印星星臉蛋微紅,瞪了他一眼,“才沒有呢!我不理你了。”

說罷,一蹦一跳地走了。

印朝暮擰着眉,不放心地叮囑,“早點回來啊,別玩得太晚。”

一對兄妹。

蓁蓁這才明白他們的關系。

“喲,你小子,不害怕?”

印朝暮的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他骨節分明的手裏提着一條長長的鞭子,眼神陰恻恻地,沖蓁蓁走了過來。

不對——蓁蓁猛地看清,那哪裏是鞭子,分明是一條蛇啊!!

還在他的手裏扭動,企圖爬上他的手腕。

竟然玩蛇好惡心。

蓁蓁感覺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

印朝暮一手叉腰,哈哈大笑,要不是手裏抓着一條蛇還挺喜感的。

笑了一陣他沉下臉色,“你說我想幹什麽。”

蓁蓁忽然問:“令妹芳齡幾何。”

印朝暮一愣:“十六啊怎麽了。”

蓁蓁看着他的眼睛說,“我十五。”

言下之意——你欺負一個比你妹妹還小的,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事實證明印朝暮是沒有良心這玩意兒的。

他細長的狐貍眼一眯,笑了。

“要怪就怪你哥,不自量力。區區一個郎中,也敢搶小爺看上的女人。”

“……”

幼稚鬼。

蓁蓁嘆氣,“好吧,那件事是我兄長做的不對。你想怎麽讨回?直言吧。”

哈?

印朝暮不可思議地瞪着她。

瞪着瞪着,就擰起了眉。

這家夥看上去好小一只,還用這麽乖的語氣跟他說話诶……

印朝暮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了,想象中的跪着求饒,或者是痛哭流涕呢?

“你不怕?”

他一臉狐疑,掐着蛇的手有些用力。蓁蓁看到蛇頭被他捏開、露出尖尖的獠牙,不禁有些同情。

做了什麽孽要投胎成他的寵物。

印朝暮像是個炫耀玩具的孩子,道:“我的愛寵,小桃紅。這可是一條五步蛇,咬你一口,五步之內必死無疑。”

他驀地逼近,将蛇湊到她眼前。

俗話說越毒的物種,長得越豔麗,這條蛇分明毒性極烈。

“小桃紅,給爺咬他!”他一揚手。

蓁蓁吓得……一手抓住了蛇的七寸。

那蛇僵在她手裏,似乎也被吓傻了。

蓁蓁咳了一聲,輕輕說道:“以前我随兄長上山,常常遇到兇禽猛獸,蛇,自然也遇到不少。徒手挖出蛇膽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

此物藥用價值極高,尤其是毒蛇,絕對能賣一個好價錢。”

徒手挖出蛇膽??

這麽兇殘?!

印朝暮瞬間慫了。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手下留情。”

“那你放我出去。”

印朝暮連忙照做,把漁網給她弄開。

他力氣很大,蓁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都掙脫不開的,他輕輕松松就扯開了。

蓁蓁把蛇扔了回去,卻聽見一聲殺豬一般的慘叫。

印朝暮摔倒在地。

原來是小桃紅吃痛,咬了他一口,蓁蓁也有點吓到了,蛇毒……

蓁蓁連忙跑上去。

印朝暮大字型躺在地上,一張颠倒衆生的臉上糊滿了淚水,看上去頗為滑稽。

他淚眼蒙蒙,抽抽搭搭地看着上方的白蓁蓁說:“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活該啊。玩什麽不好玩蛇。

蓁蓁腹诽,認命地蹲下給他查看傷勢。

傷口在手臂上,印子不深,蓁蓁簡單地給他處理了一下。其實傷口裏的毒液十分稀少,大約小桃紅也知道這是她的主人,沒往死裏咬。

印朝暮有些走神。

手臂一點都不麻,也不疼了。

而且……這個小郎中的手法很熟練,詢問他狀況的聲音,也很溫柔嘛……

“小郎中,我真的沒問題嗎?”

他清清嗓子,勉強承認了蓁蓁的身份。

蓁蓁卻道:“你有病。”

印朝暮吓了一跳,不會吧?

“郎中救我!”他猛地湊近,泛着金色的眼眸逼到面前,仿佛潛藏了這世上最極致的燦爛。

蓁蓁心跳一漏。

這家夥長得,實在是太勾引人了。

跟兄長是截然相反的類型。

若白雨漸是禁欲冰山,他就是那招花引蝶的風流少爺。

“你腦子有病。”

蓁蓁不想再跟他扯皮,推開他,迎面卻見白衣人走了過來。

“蓁蓁。”

他每次都是先喚一句,才繼續說第二句話。

“我見你遲遲不回,便來尋你了。”

蓁蓁跑到他身邊,“兄長。”

白雨漸往她身後一望,淡淡收回了目光,像是什麽都沒看到。

“走吧。”

蓁蓁點點頭便跟了上去,聽白雨漸說印員外留他們在府上用飯,他答應了。

宴會的時候,她坐在白雨漸身邊。

池仙姬作婢女裝扮,在後方侍奉,未能同席。

折騰了這麽久,肚子确實有些餓了。

婢女開始上菜,到她面前卻多了一道,竟是一碟蛇羹!

蓁蓁微愣。

像是感應到什麽,她擡眼看去,正對面坐着一男一女,正是印家兄妹二人。

印朝暮正舉起酒杯要飲,剛巧撞上蓁蓁的目光,又看了看她面前的蛇羹,他樂了,做出不停扒飯的動作——吃啊,快吃。

蓁蓁瞪圓眼睛。

低頭看看蛇羹,再看看印朝暮。

不會吧。

難道說這是……小桃紅?

蓁蓁夾起一塊蛇肉,手腕微微顫抖。仔細辨認,才發現這只是普通的菜花蛇。

默了默。

這道菜算是他的……賠禮嗎?

“蓁蓁。”

清冷聲音響起,幾乎瞬間,心裏那根弦便應聲而動。

“你與印家嫡子是何時相識的?”

白雨漸的臉色有些冷。方才她與印家大少爺的眉眼官司,他全部看在眼裏。

“啊。”白蓁蓁連忙低頭,“兄長何有此問。”

“我看他頻頻向你這邊看,”他的目光在那道蛇羹上停頓了一下。旋即移開,徑自拿起酒杯,淺淺酌了一口。

片刻後,才說出第二句話。

“……莫要與印家之人走得太近。”

“為何?”

白雨漸默了默,方才輕聲道,“此次選秀,便是印家作為中間之人,向朝廷進行舉薦。”

秀女名單,皆在印員外之手,這也是他破例,為權貴之家醫治的重要原因。

蓁蓁一怔,看向那一直空置的主位。

今日的貴賓還沒有來。

那是讓印員外,都低上一等的人物,顯然是貴中之貴。

白雨漸也在看那個位置,眸色變深了一些。

蓁蓁忽然有些口渴,伸手去拿酒杯。

身邊卻徒然籠罩下一陣陰影。

“等等。”他的手碰到她的,将杯盞從她手裏輕輕抽走,一觸即分,猶如蜻蜓點水。

他貼得有些近了,冷冷的松香和清苦的藥香瞬間席卷了她的身體,如同一場盛大的洗禮。

她有些懵。

這種感覺就好像……被他擁抱着一樣。

“這酒太烈,莫飲。”他的聲音清冷中帶着溫柔的意味,往她耳朵裏鑽。

蓁蓁的腦子有些混亂,稀裏糊塗地,她點頭答應了。

随即,她看見,兄長淺淺地笑了。

白雨漸極少笑。

他不笑的時候,好像一座冰雪做成的雕塑。

笑起來時,一雙桃花眼裏光輝潋滟。

他的笑容是如此纖柔,好像古老象牙上面的光輝,又像是月光落在她心愛的醫書上。

等蓁蓁從那種致命的悸動裏抽身的時候,他已經恢複如常。

那笑容,好像只是她的幻覺。

“我來晚了,諸位。”

有人笑道。衆人循聲看去,只見一位翩翩公子進得場來,清貴無雙。

魏桓。

出身四大家族之一,颍川魏氏。

自從明家被滅門以來,池家、姚家相繼人才凋敝,遠遠避開了朝堂紛争。

只有魏家,近年來淪為了閹人一黨的附庸。

印員外喜不自勝,“魏大人能賞臉前來,真是令蓬荜生輝啊!”

魏桓極是謙遜:

“印員外客氣,都是為聖上做事。”

他不說話還不覺得,一說話,那微微變調的嗓音,便暴露了他少年去勢、是個閹人的事實。

衆所周知,進獻給朝廷的秀女,還得先過了魏桓這一關。

有吃不上飯的窮苦人家,便将自己的女兒梳洗一番,賣給了魏桓。

挑挑揀揀,好苗子留下。

不盡如意的……

誰都說不清她們都遭遇了什麽。

這魏大人表面上看着斯斯文文,甚至有些清俊,私底下的手段細講起來,才最是令人發指。

白二娘不願女兒進宮,便是打探清楚了這一點。女兒一不美貌,二不聰慧,若是送到魏桓手上,只怕是死路一條。

她推白蓁蓁出去,倒不是她有多麽痛恨這個養女。

說到底她們無冤無仇,只因為如果兩個人,必須要有人送死的話,她更不希望那個人,是自己生養十幾年的女兒。

魏桓正與印員外相談甚歡,忽地一聲厲喝,劃破了這片和諧的假象——

“閹狗,去死吧!”

不知哪裏沖出的黑衣蒙面人厲聲喝道。

手中利劍往魏桓刺去。

魏桓不躲不避,甚而擡起酒杯,飲了一口。

就在那把劍距他還有半步的時候,黑衣人搖晃了一下,身子轟的一聲,倒在地上。

胸口插着一枚短镖,鮮血橫流。

魏桓身邊高手如雲。

他自己便是個用暗器的好手,出手毒辣,招招致命。

刺客不一會兒便斷了氣。

“好了,看看他身上都有些什麽東西吧,說不定是什麽線索。”

魏桓笑着,擦拭着雙手,眼睛掃過在場之人。被他那雙眼睛掃視過的人,都感覺從腳底升起了一股陰冷之感。

“大人,找到了。”

很快,手下捧着一物上前。

看清那是什麽,蓁蓁的臉色,唰地變了。

她的手伸進自己袖口,空空如也。

手帕,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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