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房子

“不用。”

在程曉曉的視線之外，陸小山長長地吸了口氣，聲音似乎随着胸腔湧動的酸脹柔軟輕微地顫動着，讓人聽得有些不真切：“我讓李嶼在看房子。”

看房子？什麽房子？

程曉曉猛地擡起頭，額頭擦着陸小山的下巴過去，頓了一下，臉上的笑意還沒收住，下意識擡手碰了碰陸小山的臉。

“沒事兒吧——你還真要看房子呀？”

陸小山偏頭躲開程曉曉的手，眸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索性拿下巴碰了碰程曉曉的額頭，聲音低沉地“嗯”了一聲。

“省得你覺得路上堵車浪費時間。”

對方說話間，溫熱濕緩的呼吸從頭頂往下散開，漏了幾縷濕濕柔柔的氣息灑在程曉曉臉上，一絲溫軟的觸感擦着她額頭飛快地掠過，仿佛不經意般，若即若離，稍縱即逝。

程曉曉驟然僵住。

他……是吻了她嗎？

落在額頭上的溫柔觸感，那麽輕，像是羽毛拂過。從他觸碰的地方開始，輕柔顫動忽然一下蔓延開來，連帶着胸口處都倏然漫過一層戰栗，從心底湧上一絲柔柔癢癢的微浪，讓人渾身不自在的同時，又有些難以言說的悸動。

“陸小山——”程曉曉抓着他的衣服，輕輕用力扯了扯，聲音輕輕的，被風吹得有些含糊，“你剛剛……是在親我嗎？”

話音随風散開，程曉曉聽見陸小山的心跳霎時漏了一拍，連頭上的呼吸都輕了，轉瞬間又聽見咚咚咚恢複的心跳聲，比先前更亂了兩分，呼吸也驟然變熱，随後一個吻落了下來，濕濕軟軟的，在她額頭上流連，帶着小心珍視。

抓着陸小山衣服的手指微微蜷曲，程曉曉清晰地聽見自己心底被乍然湧開的聲音，這時候忽然想擡頭看看陸小山，後腦勺卻被陸小山手掌扣住了。

“別看，”陸小山的聲音有點兒模糊，“我怕我忍不住。”

飄忽的聲音清清楚楚落進程曉曉耳畔，帶起一片不自主的顫栗。

程曉曉站着沒動，整個人浸在陸小山濕重的氣息裏，連思緒都變得有些慢了，只餘胸口處的柔波不停地晃呀晃，無聲無息地慫恿着她擡頭。

好半晌，程曉曉才回過神來，将頭埋在陸小山胸口，懊惱地嘆了口氣。

她其實就是換了個心态跟語氣而已，想安撫安撫陸小山的情緒，壓根沒要想這麽黏黏糊糊的，怎麽氣氛突然就變得這麽旖旎缱绻了呢？

這到底是她的問題還是陸小山的問題？

嗯，肯定不是她的問題！是陸小山藏得太深了！

他說他怕忍不住……他以為，她一點兒沖動都沒有嗎？

夜光溫柔，氣氛氤氲，美色當前，情話旖旎，她不心動才怪！

還好她知道這是公衆場合，忍住了！

理智壓下胸腔晃動的迷亂，程曉曉清了清思緒，擡手抵住陸小山胸口，悶聲悶氣地囑咐：“送我回去吧。再站這兒，一會兒路人該來圍觀了。”

程曉曉住的小區離同光大廈很近，直線距離不過十來公裏，當初買房看重的也是地理位置方便，錯開了下班高峰，開車半小時足夠。

陸小山照舊把人送到樓下，相比于前兩天簡單的告別，今天就多了點兒難以言說的猶豫，車廂裏一時靜靜無言。

好在程曉曉理智在線，離開了陸小山厚重氣息的籠罩，旖旎情絲很快被理智壓下，眼裏綴着笑意，輕聲開口打破了氤氲的靜谧：“那我先上樓了。你也趕緊回去吧，去這麽幾天，總得收拾點東西——路上慢點。”

頓了頓，見陸小山兩眼深深盯着她巋然無言，程曉曉輕輕吐了口氣，拿手指戳他，溫聲補充道：“我等你回來。”

陸小山很輕地“嗯”了一聲，握住她手指，似猶豫了一瞬，随後送到唇邊輕輕一吻，再傾身過去，攬過程曉曉單薄的肩，輕輕吻她的額頭。

程曉曉輕輕嘆了口氣，感受着額間浸下來的溫暖濕意，反手抱住陸小山，順着他攬她的方向往他身邊靠了靠。

“回去吧。”

少年相識，而今相惜，來日方長，不急在此時此刻。

……

陸小山出差後，程曉曉的恢複了慣常的工作生活節奏，只不過日常中多了幾項例行動作——抽空給陸小山發信息或者打電話。

不過她跟陸小山都忙，大多數都是晚上下班後才能有點兒時間聊一聊，也不拘于工作，天南地北、經濟時事、小道八卦……反正想到哪兒說哪兒。程曉曉的思緒脫離開工作一向天馬行空，陸小山也極有耐心聽她說。

僅就兩人電話聊天內容而言，要是有人不小心聽見了，八成不會想到“情侶”二字上去，說不定還以為在搞什麽專題讨論。

當然，別人聽不見也意會不到的，是兩人之間多年前就已經培養起來的默契以及……逐漸氤氲浸染的缱绻溫情。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一晃就到了周五。

程曉曉工作的原則是：平時加班可以，周末留給自己，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加班。好在手上的事情到周五也大概告了一個段落，臨下班前還意外收到了YN集團人工智能助手內測版本的發布會邀請。

YN集團，國內首屈一指的人工智能開發企業，技術先進程度是放到國際上都能數得着的那種，是近兩年無數資本蜂擁追捧的對象。

只不過YN集團的合作門檻極高，集團本身現金流充沛，遠不是之前幾年吃錢無數的互聯網企業可比，核心業務還未遷回國內時就已經實現了盈利，近年又憑借領先國內的數據建模及人工智能技術拿下了幾個重點合作項目，現金流一大把。更何況其老板本人渾身上下就明晃晃地寫着三個字——不差錢！

這次YN集團拟發布的智能助手，投資圈裏早就有人關注了，但能受邀到現場體驗的屈指可數。

程曉曉當然還沒達到能拿邀請函的那個層次，但架不住可以走後門呀——YN集團老板娘是她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宋念！

至于YN集團老板顧子義，人家在發展技術之外，還抽空跟陸小山合作投了一把八竿子打不着的行業——誠嘉集團。

程曉曉本身不涉足人工智能行業，不過好奇心肯定是有的，也确實想去見識一下，正好在周末，想着能拉上陸小山一道，遂果斷地點了同意，順便體驗一把人工智能服務。

剛關了電腦，還沒走出辦公室大門，陸小山的助理李嶼的電話就進來了，說是陸小山交代了他送東西過來。

程曉曉一頭霧水，到車庫見到李嶼，看着他遞了個厚實的文件包過來。

“程總，這是陸總讓給您的。”

對于程總這個稱呼程曉曉聽李嶼叫了幾次，偶爾一次就罷了，但次數多了難免越聽越別扭，估摸着李嶼也不知道怎麽稱呼她合适，遂笑着點他：“程總這個稱呼聽着別扭得很，要不你直接叫我名字吧，或者——師姐也行！”

李嶼她先前就見過，也聽陸小山提過兩回，知道他跟她其實是校友，因此天然就有點兒親切感。

李嶼從善如流，腼腆地喊了聲“師姐”。

程曉曉好笑地接過文件：“你們陸總要的文件，怎麽送我這兒來了？”

李嶼臉上堆着笑意，老老實實交代：“陸總只讓給您送過來，也沒交代別的。”

這話交代得，不明不白的，像陸小山的風格。程曉曉不明就裏，也不過分為難李嶼，回去問問陸小山就知道了。

再擡頭，見李嶼踟蹰地沒走，便笑道：“你們陸總還交代了別的事兒？”

李嶼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話卻說得十分順暢：“陸總前幾天交代看的房子已經收拾好了，就差換個門鎖。師傅定好了今天晚上上門安裝，只是陸總人沒在，我這邊兒又有個臨時會議走不開。要不，辛苦您幫忙看着？”

“這麽快？”

程曉曉冷不丁地還有點兒意外，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陸小山是鐵了心要跟她住一個小區，他的錢還不歸她管呢，她哪兒攔得住！

“是租的？”

李嶼腼腆地點了點頭。

程曉曉了然，要買怕是沒那麽快。

不過，換個門鎖而已，還專門讓她去看着？

這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話，要是陸小山沒授意，她可不信！

程曉曉手拿文件包，點着李嶼笑罵道：“這想的什麽馊主意？跟師傅重新約個上門時間，或者你另找個人去看着不就行了？”

“陸總定了明天就住過去，怕來不及。”李嶼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實誠，連連揖手賠不是，語氣也矮了幾分，“要換個人去，回頭陸總得一腳把我踹出去。師姐就當體恤體恤我吧。”

程曉曉心知肚明根源不在李嶼這兒，陸小山的意圖顯而易見，她為難李嶼也沒意思，只得沒好氣地瞪了李嶼一眼，讓李嶼把師傅電話給她，拿了舊鑰匙，放好文件包開車回家。

李嶼給陸小山租的倒不是什麽豪華奢侈的大房子，就一個标準兩室，在程曉曉隔壁棟，正好位于中間層高，客廳空間還行，落地窗，視野開闊，沒什麽逼仄感。

整個屋子收拾得很幹淨，裝修是灰白主調，簡單整潔。看得出來陸小山的東西應該是搬了些過來，不過總體上家裏物什有點兒少，相比程曉曉屋裏就顯得過分冷清了。

程曉曉進屋後就給陸小山打了個電話，沒打通。不過既然進了門，索性就大大方方在屋裏參觀了一圈兒，等師傅換好鎖，拿了新鑰匙，這才鎖門回家簡單吃了個晚飯，窩沙發上準備放松一會兒。

放松其實都是碼字。對于她來說，寫小說就是個愛好，其作用大概就相當于看電視玩游戲，約等于工作閑暇之餘的娛樂消遣。只不過她運氣好，有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書粉，還能撞大運賣幾個版權，因此也就斷斷續續把這愛好堅持了下來。

剛寫了不到一章，把新的情節大概理順了，門鈴聲就響了起來。

程曉曉似有預感一般，丢開電腦，往門口一看。

樓下站着的可不就是陸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