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可憐巴巴

彼時顧錦書剛從研究室出來，正跟工作人員溝通細節，随意瞄了一眼手機，他眸底的情緒平靜無波。

他也不指望她做什麽賢妻良母，只要照看顧栖的功課，給顧栖一點家的感覺就夠了。

她能不發脾氣自然是好的。

……

顧栖的房間大概是林叔布置的，色調偏藍，間或跳躍着白色和橙色，大而寬敞，是這個年紀的男孩該有的房間樣式。

只是，此刻房間裏拉着遮光窗簾，燈光聚集在書桌前伏案寫作業的顧栖身上，整個房間便頓時陰沉起來。

葉蘿擡手開了房間大燈又指揮顧栖去拉窗簾：“顧栖，把窗簾拉開，還不到睡覺的時候幹嘛拉着窗簾？房間裏悶得很。”

顧栖聽話的拉開了窗簾，又坐回說桌前寫作業。

葉蘿端着果盤走過去，顧栖清瘦，手指細長，骨節分明，此刻握着筆寫字的模樣格外乖萌。

玻璃材質的果盤擱在課桌上發出噠的一聲脆響，顧栖的身子抖了抖，這一次葉蘿看到了。

她猛地想起在顧栖的回憶裏，原主會把這一天積攢下來的怒氣全部發洩在顧栖的身上，她也不直接暴打，要麽就是擰，要麽就是掐，夾雜着滿腔怒意積蓄的惡毒字眼。

葉蘿微微搖了搖頭。

顧栖這孩子屬實是可憐了點，也難怪會黑化成虐文男主。

她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顧栖的脊背肉眼可見的僵直起來，握着筆的手微微用力，渾身戒備。

葉蘿：“……寫作業的時候要挺直脊背，我最讨厭男孩子塌着腰了！”

她扣了扣桌面：“水果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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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顧栖的側臉她在心裏念咒語一般：【不吃不吃不吃！你要吃了我吃什麽！我快餓死了！】

顧栖默了默點頭。

葉蘿：“……行吧，我最讨厭浪費食物了，那你可要全部吃光！”

葉蘿頗心酸的看了一眼果盤，揉了揉肚子幾步走回沙發落了座，随手從桌子上抄了本書翻了起來。

翻着翻着困意襲來，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夢境嘈雜淩亂，她一直在跑，飛檐走壁的跑，那身姿和步伐格外的行雲流水，尤其她背上還背着一包箭，她一邊移動的同時還能回頭彎弓射箭，且箭無虛發。

她樂壞了，嘿嘿笑了兩聲，一睜開眼睛就對上了一雙幽暗沉寂的眸子。

最關鍵的是顧栖手裏還握着一只鉛筆，筆芯削的尖而鋒利，葉蘿似乎體會到了被一箭封喉的感覺。

再加上此刻顧栖那眼神，她懷疑在她還沒醒的這段時間顧栖可能已經在腦海裏殺了她無數遍。

她下意識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大動脈：“顧栖……你，你作業寫完了？”

顧栖點了點頭，站直了身子。

葉蘿坐起身來揉了揉脖頸：“幾點了？”

“十點。”

葉蘿一愣，沒記錯的話這是顧栖第一次在她眼前開口說話，十五歲的少年已經開始變聲，顧栖的嗓音略低，聽上去很有幾分涼意。

葉蘿本想起身回房睡覺，突然又想到林管家的話，還要輔導顧栖寫作文。

她擰了擰眉：“你作業寫得太慢了，我習慣十點前睡覺的。”

顧栖垂着頭沒說話。

葉蘿默了默：“罷了罷了，作文呢？把作文拿出來我看一眼。”

顧栖折回書桌拿了卷子遞給葉蘿，葉蘿一目十行的看完，只關注到核心點“以父愛為立意，文體自選，800字作文”。

八百字。

葉蘿覺着應該挺容易的。

但她一時半刻也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啧。”她素白手指點了點只寫了題目《父愛》的作文格子：“你這個……卷面如此整潔，為什麽都沒有拿到5分的卷面分，這可不公平。”

顧栖擡眸看了她一眼，見她也是一副糾結的，絞盡腦汁的模樣。

半晌葉蘿把作文往桌面上一放：“以後你若不知道要寫什麽就随便寫，只要寫得工工整整的，總能拿到5分的卷面分，加油，看好你呦。”

不得不說顧栖的字寫得還是相當漂亮的，一筆一劃，工整好看。

顧栖點了點頭。

葉蘿如蒙大赦，她打了個哈欠：“早點睡覺吧。”

她往外走了兩步，又回頭言辭霸道的說：“我睡覺的時候喜歡安靜，你最好不要弄出任何動靜。”

她頓了頓解釋道：“也就是說你最好現在立刻乖乖睡覺。懂？”

顧栖只看着她沒應聲，葉蘿也懶得多說什麽，擺了擺手徑直離開了。

出了門才發現饑腸辘辘，不吃點東西她怕自己晚上會餓醒，她立在二樓的樓梯口往下望了望，偌大的客廳已經關了燈，傭人們應該都去睡覺了。

她抿了抿唇蹑手蹑腳的下了樓，好在廚房裏什麽食材都很全，她打算給自己做一碗高配的荷包蛋面。

荷包蛋煎的焦黃，在搭配上幾顆蔬菜和蝦仁，冰箱裏的泡發的海參切上幾片，搞個澆頭。

十五分鐘後葉蘿端着色香味俱全的面條放到了餐廳的桌子上，她回頭去取了雙筷子，正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就聽到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她一偏頭就瞧見了朝着廚房走過來的顧栖。

手裏的筷子一抖，葉蘿盛面的碗一歪，一整碗面條就這樣被扣在了餐桌底下的垃圾桶裏。

智能垃圾桶也是真智障，葉蘿靠過來的時候它就已經開了蓋，似乎正等着這一碗面條的投喂。

顧栖的腳步頓住，似乎有些意外。

葉蘿一臉惋惜的看着那碗一滴都不剩的面條，心都在滴血：【啊啊啊啊，我的荷包蛋面條啊，哭唧唧。】

不過她還是迅速調整了表情，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手：“也不知道誰做的面條沒吃完，我最讨厭隔夜的食物，所以就倒進垃圾桶了。”

顧栖看着還在冒熱氣的垃圾桶一時無話。

面條沒吃成還差一點暴露吃貨屬性，葉蘿揉了揉幹癟的肚子。

得，洗洗睡吧，夢裏啥都有。

……

很快到了周五。

吃過早餐，在林叔的安排下，造型師推了新到的品牌服飾、包包和首飾到客廳，讓葉蘿選一下今日開家會的穿搭。

葉蘿覺着這陣仗屬實有點大，林叔在旁邊科普：“小栖上的是貴族學校，您是第一次去開家長會，不清楚這裏面的門道，家長們之間也是有鄙視鏈的。”

葉蘿懶懶的支着下巴：“那以前都是顧錦書去嗎？”

林叔的眸光黯了黯：“先生忙，沒有時間，以前都是我去……”

葉蘿就覺着顧栖還是挺可憐的，想想那場面，別人家都是珠光寶氣的母親或者西裝革履的父親，只他去的是管家。

林叔顯然誤會了葉蘿此刻的沉思，忙不疊的說道：“太太您年輕漂亮，随便選一套衣服都能豔壓群芳的。”

葉蘿笑了笑，她對這方面可沒什麽心得，便放心的交給了造型師。

最終造型師給她搭配了杏色的法式長袖西裝裙，長度到膝上兩寸，露出筆直修長的小腿，棕色的腰帶一繞，纖腰不盈一握。

葉蘿看着鏡子裏膚白貌美大長腿的美人兒不得不承認，吃蔬菜葉子還是有好處的，否則怕是保持不住這樣的身材。

但悲催的是她今日份的午餐依舊是蔬菜葉子，但好歹玉米粒放的多些，也沒加苦瓜，勉強果腹。

兩人依舊在小桌板上吃飯，顧栖的營養餐是蟹黃拌飯、咖喱雞塊、紅燒肉、素什錦和白灼青菜，還有一份酸奶和水果沙拉。

葉蘿一邊吃着青菜葉子一邊催眠自己。

【玉米粒和蟹黃拌飯也差不多，雞胸肉和咖喱雞塊憐像，紅燒肉，啧啧，紅燒肉熱量超級高不吃也罷。】

【素什錦和白灼青菜……青菜葉子我自己有，不羨慕不羨慕……】

顧栖夾菜的手一抖，一塊紅燒肉掉回了便當盒裏。

葉蘿咽了咽口水：【熱量高也想吃，顧家大廚的紅燒肉一定是把油脂都逼出來了，看上去就美味……可是，為什麽我每天只能吃青菜葉子。】

顧栖夾菜的手又抖了抖，咖喱雞塊掉在了桌板上。

葉蘿擰眉：“啧……不是說了不能浪費食物嗎？”

【浪費的這一塊不如給我吃……可憐巴巴……】

顧栖埋頭幹飯，速度明顯比之前快了，狼吞虎咽的模樣讓葉蘿又擰了眉。

萬一他吃飯嗆着，豈不是又是她的責任？

她擡手扣了扣桌板，語氣還是矜傲的：“慢點吃，顧錦書沒教你吃飯的時候要優雅嘛？”

顧栖咽下嘴裏的食物，取過酸奶喝了一口，點了點頭。

雖然吃飯的速度稍緩，但也比昨天瞧着快了些。

葉蘿忍不住的感慨：【這飯菜一定超級美味，啧，怎麽覺得我更可憐了。】

顧栖被嗆了一下，葉蘿從扶手箱裏取了礦泉水遞過去，顧栖接到手裏擰開咕咚咕咚灌了幾口。

這一頓午餐顧栖吃的相當狼狽，葉蘿也饞的夠嗆，很努力的把青菜葉子全部吃光了。

飯畢葉蘿對顧栖說道：“下午兩點的家長會我去，你在幾班來着？”

顧栖擡眸看了她一眼，表情有點小心翼翼的，随後應道：“初二十八班。”

葉蘿點頭，揮了揮手：“去吧。”

她擡腕看了一眼時間，距離一點還有十五分鐘，在車上眯了一會，一點十五的時候推葉蘿門下了車。

她打算去顧栖的學校轉轉，搞不好學校裏有奶茶店，她就可以悄無聲息的喝上一杯奶茶了，再不濟超市總有吧，買個面包也是可行的。

吃了幾天的蔬菜葉子，她感覺自己的眼睛都冒綠光了。

只不過事情并不如她所願，這所高檔的貴族學校別說奶茶店和超市了，就連小賣部都沒有。

她只能餓着肚子爬到了五樓才終于找到了顧栖所在的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