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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鄰居家的小女兒,京都裏面最好看的姑娘

沈懷楠回了侯府。他身邊只有一個小厮多晴。因昌東伯府跟文遠侯府不遠,沈懷楠去對面讀書的時候,便不讓他跟着,只讓他在家裏守門。

多晴見了他回來,笑着問,“少爺,今晚可要沐浴?”

沈懷楠點點頭,從袖口裏面掏出一吊錢給他,“去吧。”

多晴連忙接過去,“有了這銀子,何愁沒熱水。”

然後出了門,徑直去大廚房裏面周旋。

多晴嘴巴利索,銀子沒給多少,但卻除了要到一桶熱水,還得了一只燒雞。熱水給少爺,燒雞自己吃。

他提着熱水進屋,見自家少爺還在那裏提着筆練字……不,與其說是練字,不如說是走神。

他就站在門口,進退兩難——平日裏這時候少爺已經練完字休息了,多晴自小伺候沈懷楠,最是知道他的習慣,所以才會選在此時拎着熱水回來。

此時進去怕打擾他想事情,不進去熱水又涼了。

好在沈懷楠擡頭看見了他,放下筆,“先洗了再寫。”

多晴:“哎。”

沈懷楠泡進木桶裏面,閉上眼睛,腦海裏面繼續想上輩子邵衣的死。

上輩子,他跟邵衣是最為普通不過的青梅竹馬。他是不起眼的庶子,她是不起眼的庶女,他們兩個自小認識,彼此餓不死,卻也沒享受過什麽容華富貴。

她在他病了餓了的時候,托人送來幾兩辛辛苦苦攢的銀子救他的命。花朝節的時候,她看中了一副金釵頭面,滿眼的歡喜,卻還是搖頭說那金釵子樣式不好看。

他看着心疼,拼命抄書,賣點字畫,終于在成婚之前,把那副金釵頭面買了下來做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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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裏驚訝而歡喜,然後高高興興的允許他牽一牽她的手。

從六歲一路到了十七歲,他們走過了十一年的春秋,以為終于要過好日子了,卻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她口吐鮮血,倒在了他的面前。

她死了,他也沒有活下來。

喝的是交杯酒。

在他倒下之前,看見屋子邊角起了熊熊烈火。想來他和邵衣的屍體,也會化成了灰煙。

沈懷楠陰沉的睜開眼睛。

他知道是誰殺了他們。

是太子。

如果說,他和邵衣普通的人生裏面,如果非要有點不普通的話,便是在他十三歲的時候,也就是今年夏日,會被從雲州回來的十皇子帶在身邊做伴讀。

十皇子回京都之後就開府住在外面,陛下并不喜歡他,對他也是不聞不問。兩人是同歲,待遇相同,志趣相同,又都是窮光蛋,因為一些機緣,十皇子便把他要了去,讓他跟着一起讀書。

兩個人從十三歲走到十七歲,說句逾越的話,可謂是情同兄弟。他們雖然在京都裏面不起眼的很,但也在努力讓自己活得更好。

重生回來這麽多年,沈懷楠仔仔細細想過很多次當年的事情,最有可能的便是十皇子在他成婚當天說的話。

他記得那日,他因為黃昏就要出發迎娶新婦,緊張的很,又因是冬日,便在屋子裏面冷得團團轉,正哈着氣暖和手,多晴就領着十皇子進來了。

他慌慌張張的,低聲道:“太子恐有殺我之意,懷楠,你是我的人,也要小心為上啊。”

沈懷楠聞言如同晴天霹靂,他們可跟太子沒什麽聯系,忙問緣由,十皇子卻不肯說,讓他不要聲張,只多注意些,便急匆匆的離去。

等到他娶了邵衣回來,也沒有見着十皇子。他本是打算等成婚完就去十皇子府問問的,但他沒能活過第二天。

想來想去,兇手便只有太子了。而其中原因,他卻依舊不得而知。

而且,重生前是艱難的庶子,重生回來,他也做不了什麽大事,依舊活得艱難,見不到太子,見不到十皇子,走不出這京都城裏面。

他時時刻刻的注意着太子那邊的動靜,但一個孩子,能打聽出什麽?

他能結識的人,也是跟他一般的。即便他現在拜在桑先生的名下,但桑先生卻只教他讀書,其他萬事不管。

何況桑先生的弟子實在是太多了,好的他結交不上,留下那些願意跟他說幾句話的,給他幾分面子,才能讓他在花朝節之前攢了銀子,等過幾日花朝節上,去給邵衣買下那副金頭面。

庶子庶女就是這般。他的命艱難,邵衣的命也難,這輩子得要多努力,才能一起活下來。

沈懷楠嘆口氣,起身穿衣,看看天色不早,趕緊又去讀書。如今要想做官,一是封蔭,二是科舉。他是不能封蔭了,便只看科舉。

他讀了這麽多年書,也不敢說自己能一舉高中,必須刻苦一些才行。

沈懷楠吐出一口濁氣,沉下心來看書。

等到了三月十三花朝節那日,他早早的就洗了澡,挂了香包在身上。每年今日,都是少男少女們好不容易能走得近一些的時候,他可不想身上有味道被邵衣嫌棄。

他先去禀報嫡母說想随着文遠侯家的馬車走,嫡母厭煩的擺擺手,“随你。”

“咱們家今年不去,你若是想去,自去罷了。”

沈懷楠便退了出來。

等到了門口,果見文遠侯府一衆人已經在備馬車了,折家大郎折碩明見了他就笑,“我就知道你會來。”

沈懷楠朝着後面看,“先生跟伯父不去?”

折碩明,“不去,他們兩人今日參禪。”

沒說幾句話,就見折家三郎折宴明出來,他笑着說,“你倒是來的早,可惜了,九妹妹還沒出來。”

沈懷楠:“那我就等她出來。”

折家一共兩個兒子,排行第二的是個庶子,卻不幸去世了。如今,就只剩下折碩明和折宴明兩人。

這兩個人心地純善,倒是想将來跟文遠侯爺一般做個不入廟宇的名士。

沈懷楠跟他們不是同道中人,但是跟這般心思純淨的人在一起,倒是也自在,不用去想太多。

正在想,就見折邵衣等三個文遠侯家的姑娘出來了。他趕忙去看,果然見她也看了過來,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笑起來。

沈懷楠便覺得,邵衣笑起來真好看。

當年十皇子跟他第一次相遇,彼此不知對方身份。當時外面下着雨,他們坐在茶館裏面躲雨,臺上的說書先生正在說鴛鴦記。

因兩人坐得近,閑着無聊,十皇子便問他有沒有什麽喜歡的姑娘時,他說有。

“是鄰居家的小女兒,京都裏面最好看的姑娘,那天她從桃花林裏經過,我看了她一眼,就記在了心裏。”

“後來,她一見我就笑,我見她也歡喜。”

十皇子感慨,“你可真幸運。”

此時此刻,沈懷楠見着邵衣的笑,也覺得心裏甜蜜。他騎馬,跟着折家兄弟在前面開路,後面坐在一處的兩個姐妹打趣折邵衣。

這時候,她們是沒有矛盾的。折邵衣摸了摸懷裏的荷包,準備等下了馬車就給沈懷楠。

她能當面給他東西的機會也不多。

到了燈會上,文遠侯夫人便讓他們自行散了,只不準走遠。她自己則去了旁邊早定好的酒樓雅間裏面吃茶。

折碩明陪着折邵衣,拉着沈懷楠,在兩人之中打掩護。折宴明則陪着另外兩個姑娘。

各人都有婆子丫鬟小厮跟着,齊齊走在一處,前頭兩個,後面兩個,倒是丢不了。

折邵衣提着一只燈籠,先還走在大哥哥旁邊,沒一會便去了沈懷楠身邊,折碩明只當看不見。

——妹妹剛剛偷塞給他一只繡工精美的香包。

然後一撇眼,就見折邵衣又拿出了足足七八個香包挂在了沈懷楠的身上。

啧,胳膊肘往外拐。

然後手裏又被沈懷楠塞了一張紙。

折碩明一看,“是槐序曲?”

折碩明是個愛樂曲的人,立馬就看得眼睛忙不過來了,哪裏還有餘光盯着沈懷楠和折邵衣。

沈懷楠又讓多晴給他在一邊的茶館裏占了個座,“大兄,你坐。”

折碩明眼不離紙:“好,好,我坐。”

他坐着,沈懷楠和折邵衣就走。

這一番動作,倒是讓旁邊賣東西的一個中年男人看了笑出聲。

他一笑,也一直看着這邊,沈懷楠幾乎立馬就看見了他。他認得這個人,就是賣金釵頭面的。果然,邵衣眼尖,已經看見了那套金首飾。

她走過去,“這個多少銀子?”

沈懷楠不用聽也知道,這一套五十兩銀子。

他上輩子攢了很久。

但接下來,卻聽中年男人說,“一百五十兩。”

沈懷楠拿錢囊的手頓了頓。

“一百五十兩?”他困惑出聲。

中年男人,“對,一百五十兩銀子。”

沈懷楠沒帶那麽多銀子。他看向男人,“五十兩能賣嗎?”

中年男人搖頭,“不賣,這個價已經便宜你們了。”

這跟上輩子不一樣。

但他也沒有多想,而是覺得這個男人是瞧着他們穿得比上輩子好故意提高的價格。

沈懷楠:“五十兩賣不賣?賣我就買了。”

折邵衣趕緊攔住他,“不要——這樣式也不好看,我不喜歡。”

中年男人笑了:“你這小子,倒是會砍價。不過這首飾你打聽打聽,絕對不低于一百五十兩。”

沈懷楠第一次鄭重的去看那套首飾,但他窮了兩輩子,沒碰過這些東西,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判斷。正巧這時候折碩明走過來,看了那首飾,點頭道:“是值的,我記得我娘有一套嫁妝跟這個成色一般,說是要賣五百兩,比這個還差些。”

文遠侯家裏沒落,但是文遠侯夫人卻是大家出身,臨嫁的時候,娘家還沒沒落,倒是有些好嫁妝。

沈懷楠就看向中年男人,他有着絡腮胡子,擋住了半張臉,上額戴着帽子,倒是将整張面目都攔住了。

此時,男人正朝着他笑。

他的手被邵衣狠狠的擰了一把,他這才回過神,放下錢囊,認真的朝着中年男人說,“我下回買,可以嗎?”

這句話,他上輩子說過。

中年男子,“可以,去靈寶閣找齊掌櫃就好了。”

沈懷楠點了點頭,這倒是跟上輩子一樣的。他拉着折紹衣和折碩明走了。

折紹衣氣得很,“我下回再不跟你出來了,那麽貴,五十兩,你還想買?你知道五十兩可以辦多少事情了麽?”

沈懷楠:“我錯了,我錯了。”

折碩明,“小九,懷楠也是為了你好,切莫過多苛責,他也是極不容易的。”

他的手裏就又多了一張樂譜圖。

折紹衣:“大哥哥,你別幫他說話。”

沈懷楠:“我知曉錯了,真錯了。”

三個人越走越遠,中年男人等他們不見了,才笑着說,“少年人的愛慕,倒是如春日裏的風,如春水泛漣漪,委實天真爛漫,有趣,有趣。”

他身後就走出了一個人,笑着說,“陛下,您該回宮了。”

男人點頭,“将這東西送去靈寶閣,朕想看看,這個少年人,有朝一日會不會來買下這套首飾送給他的姑娘。”

作者有話說:

以後固定晚上六點,我前頭順了,不修文了,應該可。感謝在2022-04-14 20:19:14~2022-04-15 19:08: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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