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吃掉七只桃
21、吃掉七只桃
林尋舟常握筆,愛好弓箭運動,食指與中指指節也帶着薄薄的繭,貼蹭着耳廓細膩肌膚輕柔撫摸,帶着熱意,酥癢感直沖天靈蓋。
晏檸橙恍惚,被帶動着接吻,濕漉漉的眼睛裏水波蕩漾,掌心的花束傾斜,被扶正,花瓣凝水霧成露,簌簌滾下。
很淡的一個吻。
在得到可以的回應後落下,蜻蜓點水的掠過而已。
只是對于當事人來說,意識空白,宛若綿延了整個世紀般長久。
“要換氣,桃桃。”林尋舟微微拉開彼此的距離,看着還在屏着呼吸的美人勾唇低笑,溫潤講。
晏檸橙如夢初醒,紅唇輕啓,胸膛起伏,新鮮的空氣順着流入,逐漸舒緩了過快的心跳。
“還有七分二十一秒。”林尋舟略分到腕表上的目光又挪回來,撚捏住圓潤白皙的耳垂,漫不經心地提示,“這是你最後的反悔時間,我們合法後,請恕我無法再做到剛剛那樣淺嘗辄止了。”
今日暴雨,六月九日,黃歷大兇,諸事不宜。
民政局門口等開門的就只他們一對,保安在食堂吃過早飯,剛剛在門口的等候處就坐,伏案在登記表上寫今天的日期。
不是晏檸橙設想中的雙數十日,沒有經過顧意的精準計算,更像是某種賭氣而為之的行徑。
聞落行和舒悅窈的愛恨糾葛還在熱搜裏高懸,京圈和港圈都因兩人的身份而受到劇烈震蕩,兩家都是上市公司,衆說紛纭,但可以預測的是今天股票均會在開盤後觸發熔斷機制。
晏檸橙明白林尋舟究竟在确認些什麽,這是種絕對的尊重。
哪怕結婚的提議系他方提出、主導,還是會在結婚對象卷入好友感情風波時反複給到松動反悔的機會。
君子坦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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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檸橙想說的話有許多,堵在唇齒間,最後柔聲講,“我打字吧。”
林尋舟極自然的伸出手去接她的花,沒有馬上收回來,而是擡下巴示意,“包?”
遲疑片刻後,晏檸橙遞出。
Dior的迷你LADY,酒紅色羊皮藤格紋,怎麽看都不适合林尋舟這種淩厲矜貴的人,然而金色鏈條被林尋舟用手掌繞了三兩圈,拇指與中指環扣包柄,神色自若。
有些人,套麻袋都好看,飾品根本不影響個人氣場。
晏檸橙垂眸,握着手機開始用備忘錄橫屏打字。
林尋舟望過來的視線過分灼熱,像是張細膩的棉網,包裹着她,驅散涼風水汽。
古人寫,“燈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勝十倍。”
足見氛圍感對人的加持之大,晏檸橙不需要外力,她是那種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明豔大美人,皮相骨相絕倫,出門逛街總能被星探或做奇怪生意的人搭讪,後來才總帶着口罩示人。
哪怕是熬大夜和頹然到不行的時候,都是我見猶憐的破碎感天花板。
林尋舟很安靜地望着她的側臉,黑眸幽深晦澀。
晏檸橙舉起手機,她略過了幫窈窈僞造驗孕棒和模仿字跡寫完手帳後半段的細枝末節,單純的交代出自己對這事的看法,來沖林尋舟讨要确切的說法。
她是個主意正而不會後悔的人,起碼在窈窈這件事情上,需要伴侶站在自己這邊。
【在聞落行和窈窈的事情上,我會無條件的支持窈窈,哪怕親自對聞落行做出格的事情,你會覺得我過分嗎?】
“不會。”林尋舟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肅然回,“人人都有立場,立場沒有對錯之分。在聞落行與舒悅窈這件事上,我在事态全部曝光前無條件站舒悅窈,此後亦然。”
手指屏幕上飛躍,快速敲擊下另一行。
【你也覺得是聞落行有錯對吧?】
“不是。”林尋舟搖頭,在晏檸橙的困惑裏緩緩講,“我對他人的愛恨糾葛沒興趣,僅僅是愛屋及烏、婦唱夫随而已。”
雷聲千嶂落,雨色萬峰來。
滂沱暴雨和折射着大堂光亮的玻璃将屋檐下躲雨處隔出另一個天地。
在這個時域中,他們身邊只有彼此,眼底只能容下對方的存在。
晏檸橙倏爾想起從前看到過的一句話,荷爾蒙決定一見鐘情,多巴胺決定天長地久,腎上腺決定出不出手,自尊心決定誰先開口。最後,壽命和意外,決定誰先離開誰先走。
那時她不以為然,在晏檸橙從前對伴侶的構想裏,契合的三觀才是天長地久的關鍵。
直到林尋舟站在面前,很無所謂的表達出:事實究竟怎樣,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立場,我會跟你站在同一側。
晏檸橙才終于發現錯的是自己,是非對錯休倫,時刻為你提供最舒适情緒價值的人,就是會讓你看到曾嗤之以鼻的永恒。
“那我們不要向他們學就好了。”晏檸橙放下手機,昂頭認真地講,“聞落行不是你,舒悅窈也不是我。”
晏檸橙有種大無畏的堅持,原本就漂亮的狐貍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彩,瓊鼻與臉頰的緋紅都沒有褪去,嬌俏可人,林尋舟有頃刻的恍然。
女孩子的音色輕軟,悠悠嘟哝完後半句,“我就是要跟你領證,無關任何人,你可以反複向我确認這件事。”
林尋舟和晏檸橙的名字并列擠在訪客登記表的同格裏,行楷筆鋒遒勁。
“身份證和電話號碼寫一個人的就可以了。”保安看向這對璧人,笑着京腔打趣道,“這格小兒,寫不下啊。”
晏檸橙扯林尋舟的衣角,小聲講,“包裏有糖。”~
林尋舟會意,伸手扯出包中鼓鼓囊囊的絨布袋,摸了兩顆巧克力球推給保安,“您吃糖。”
“百年好合。”保安邊送祝福,邊操作着排號機器,把吐出的紙片遞給林尋舟,“你們是今天第一位辦理領證的新人,按照我們局不成文的規矩,可以獲得禮品一份,喏。”
晏檸橙禮貌地看過去,兩只紅色的平安符安靜的躺在林尋舟掌心,很眼熟,潭柘寺的出品,不俗氣而鄭重的禮物。
“謝謝。”
兩人異口同聲,又相視一笑。
靈感乍現,晏檸橙突然想在自己登記那格塗個小小的表情,她沖林尋舟讨過筆,彎下腰,怔然。
手機號是林尋舟的,而身份證,是她自己的。
其實很容易明白緣由,林尋舟是港城人,有港城身份證,寫來難免顯得格格不入,可自己講過一次,就被他記下來了。
皓腕凝霜雪,祖母綠的翡翠手環松垮的墜着,晏檸橙在窄格裏畫了只射箭的丘比特。
就用門口配的簽字筆畫,寥寥幾筆,躍然紙上。
“很可愛。”林尋舟不吝誇贊。
晏檸橙莞爾一笑,怯怯背出他的手機號碼,她不是今天才記得的,已經想不起是什麽時候,該是還在讀中學的時代。
有誰問林尋舟的號碼,他答,自己低頭在草稿紙上記下。
後來時代更疊,再少有人直接短信交流。
那串銘記在心的手機號,一度成為良好記憶力匣子中的珍惜藏品。
今天拎出來,竟開始掉落熠熠星光。
“好乖。”林尋舟低笑,“不過桃桃不用這樣辛苦,直接存就好了。”
晏檸橙把屏幕調轉給他看,示意自己存過了,備注其實沒有改過。
十年來一直是“A”。
排在通訊錄最前,沒有撥打過的號碼。
經工作人員提示,港城居民辦理結婚登記的材料要比內地居民複雜一些,同樣的“本人無配偶以及與對方當事人沒有直系血親和三代以內旁系血親關系聲明。”【1】
晏檸橙簽字聲明即可,而林尋舟則需要出具經居住地公證機構公證的證明。
“如果、沒帶的話、我們也可以。”晏檸橙湊到他耳畔,小聲呢喃。
林尋舟則輕按了下她的發旋安撫,工作人員替他講了後話,“兩位證件、證明都齊全,那我們就直接走審核流程了?照片兩位是提前拍好了還是在我們這兒現拍?”
上次同框還是高中畢業照。
到這次已經是結婚證件照。
兩人均默契的穿了白,在攝影師“近一些效果會更好”的要求下,臂膀貼緊。
“兩位怎麽看着好像不熟似得?別緊張,親密些。”
後面沒人排隊,留給他們的時間相當充裕。
“要近點兒嗎?”林尋舟眼尾微挑,蘊着溫柔笑意,手掌扣握住盈盈不滿握的纖腰,距離被拉得更近,晏檸橙沾染到
林尋舟的香水味,嗅了幾次,都辨不出到底是哪款香,有種沉醉其中的紛雜。
出片的效果很好,紅色幕布下,五官深邃的兩人舉止親密,笑容清淺。
審核環節的問題均是頒證員提問,要回答的只代表肯定的“是”。
一切都很順利。
鋼印起落,紅本薄而沉,封皮的質感特別。
晏檸橙拇指捏着食指的指腹,掐到略微泛白,帶出痛感來,才敢肯定是真的。
部分民政局提供有償的宣誓服務,意在增加領證的儀式感,她之前特地查詢過,西城民政局是有的。
林尋舟并不意外晏檸橙的這項選擇,主動付費後與工作人員交涉的措辭更是嚴謹。
“我妻子在語言交流方面有些許的障礙,會說得有些慢。”
晏檸橙則同時摸出了份病歷證明,順着把話題接下去,啓口用措辭數詞的腹稿解釋道,“我可能會講得很慢,但我會說完,辛苦了。”
工作人員見過的人比晏檸橙兩輩子都多,什麽大風大浪都經歷過。
表示理解,笑着講,“這個跟我沒關系,是您和您妻子一同宣讀,你倆速度一致就行,我其實都無所謂。”
“……”
晏檸橙與林尋舟啞然,相視一笑。
“請雙方宣讀《結婚誓言》。”
軟甜溫吞與低沉磁性兩種聲線交織在一起,伴着嘈雜雨聲,異常同步的朗誦下去。
“我晏檸橙/林尋舟,自願與對方結為夫妻,立誓今後無論順境逆境……都将甘苦與共,直到死亡将我們分離。”
在門口等候司機開車來接時,林尋舟借了晏檸橙的手機,在征得她同意後,更改了通訊錄裏的昵稱。
他在A後面加了稱謂。
晏檸橙垂眼,看着屏幕上的“A老公”。
又側目看站在身旁的林尋舟,陰雨天氣,大堂開了燈,透過玻璃的白熾燈光勾勒出他硬[tǐng]輪廓。
二零一八年六月九日,黃歷大兇,諸事不宜。
帝都暴雨傾城,宿命劈頭蓋臉的澆下。
在該年的大事記上,這天會被記述為高考的第二天,無數人命運齒輪開始波動。
距離晏檸橙第一次見到林尋舟,還差三個月零七天滿十年,重逢後第三次見面,他們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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