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這邊離蘇家江城分公司挺近, 但跟他們家隔着一條長江。按照排班表，今天謝硯卿是要上班的，哪怕不去醫館, 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醫生總不會是跟蹤她來的吧？

蘇喬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先開門上車了。

車輛緩緩朝前行駛，謝硯卿微抿着唇，同樣理不清自己的心。

在聽完蘇聞時的話後, 他平靜如水的心仿佛泛起一絲漣漪，輕輕觸動着。

他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硯卿學過不少東西, 也體驗過幾個職業, 至今沒有找到喜愛到不想放棄的事物。

他不能感同身受蘇喬被迫放棄愛好的痛苦，也無法說服蘇聞時讓她繼續跳舞, 但他想在外面等着, 想見面聽她講講話，想......對她好一些。

他甚至會有些不悅，自己被她忘記了。

“想吃什麽？”

“嗯？”蘇喬還是有點懵，偏頭看向他硯卿低聲道：“一起吃飯。”

一起這兩個字聽起來太讓人心動了！

可是......

她猶豫一下說：“可是我的助理在等我回去。”

雖然蘇喬也很想很想跟謝醫生單獨吃飯, 但紀淼今天是來幫她布置房間的, 沒道理把她一個人丢在家裏，自己跑出去約會。

“下午吧。”蘇喬合着手掌抵在下巴, 笑盈盈道：“下午我請謝醫生吃你想吃的東西。”

前面正巧在等紅綠燈，謝硯卿停住車子, 側目望向她，神情依舊淡然，嗓音低緩, 像是山泉間的潺潺流水：“中午不行嗎？”

蘇喬愣住了, 茫然的眨眨桃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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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中午？什麽行不行？

綠燈到了, 車輛重新行駛，謝硯卿收回視線，又道：“你的助理，不方便見嗎？”

蘇喬這下聽懂了，狠狠地懂了！

她眼眸倏地亮了，美目波光流轉，再次确認：“謝醫生的意思是，想去我家吃中飯嗎？”

他輕輕點頭：“嗯。”

“好啊！”蘇喬眉眼彎彎，笑得愈發燦爛：“方便的，非常方便！”

要不是坐在車裏，蘇喬都要蹦跶起來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埋下種子，每天悉心澆水施肥，小心翼翼地，全心全意的照料，終于等到它長出第一朵花。

“謝醫生中午想吃什麽？我讓助理現在買。”她邊問邊拿手機，準備給紀淼發消息硯卿淡聲道：“都可以。”

“好。”

蘇喬拍拍紀淼的頭像：快快快！神仙馬上要下凡，把家裏收拾收拾。

紀淼：他要過來吃飯？天啊天啊，我要準備什麽嗎？

蘇喬：你再買點其他吃的，要清淡的，幹淨的。

紀淼：好，明白！

蘇喬摁關屏幕，越想越覺得高興，手指卷着發尾，嘴裏哼着小曲，連長腿都翹起來了，渾身上下都透露出愉悅的心情硯卿望了一眼，嘚瑟的小模樣明豔又靈動，仿佛是她使出千方百計最後成功将他拐回家的。

笑意滿滿的樣子帶着感染力，他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笑了下。

車輛穿過跨江大橋，他們到達小區停車場，蘇喬下車後不忘關心：“謝醫生不用去醫院嗎？我記得你今天要上班。”

謝硯卿不帶半分心虛道：“另一位醫生有事，找我調班了。”

“那就行。”

他們坐電梯上樓，謝硯卿拿出手機，給林子淵發微信：去至簡幫我代班。

林子淵：？

謝硯卿：五百不扣了。

林子淵：小看誰啊，我缺這五百？

謝硯卿：不去扣五千。

林子淵：靠！你狠。

“謝醫生？”

謝硯卿擡頭看見蘇喬已經在外面了，放下手機，邁步走出電梯，跟在她後面進門。

“等等！”蘇喬停在門口，轉身看他硯卿不解的回視着。

“謝醫生，手借我用一下。”

他伸出右手，沒有來得及問，柔軟溫暖的小手朝直接握住他的手指，拽着朝前面的電子屏幕摁了下。

“叮。”

密碼鎖提醒已錄進新的指紋。

蘇喬笑道：“這樣才公平，是不是？”

謝硯卿沒有回答，将右手背在身後，輕輕捏了下食指指腹，有點熱，又有些酥癢。

“淼淼，我回來了。”

在側卧裏面的女生聽見聲音，瞬間停住手中的動作，好奇的跑出來。

“這是我的小助理，紀淼。”蘇喬對謝硯卿介紹，他禮貌的颔首。

她轉而微微挑眉，別有深意道：“謝醫生。”

男人穿着白襯衫黑西褲，面容沉靜如水，一雙透亮如清水的眸子平靜無瀾，看人時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疏冷，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視着凡間。

紀淼瞪圓眼睛，語氣不可思議：“就真、真的是......挺神仙的。”

她捂住嘴巴，後面幾個字說的很小聲，回神後連忙說：“謝醫生好，你們先休息休息，飯還沒有到，我繼續布置側卧。”

紀淼說完趕緊跑了，想把空間留給他們。

“謝醫生你先坐，我去看看側卧布置的怎麽樣。”

蘇喬敲敲門，推開進去，裝入紀淼的星星眼裏，她激動地道：“天啊小喬姐，這真的是極品啊！太極品了！”

“那當然，我挑中的能差嗎？”

“你肯定能成功的，神仙和妖精什麽的也太般配了吧！我舉雙手雙腳同意你談戀愛！”

蘇喬深以為然的笑笑，問道：“這間裝好了嗎？”

“差不多，我再試試地板。”

蘇喬對她比一個OK的手勢，去廚房拿水杯。

等出來時，她瞧見謝硯卿站在客廳的櫃子旁邊，在看上面的照片和獎杯。

“這是我高二參加古典舞比賽，拿獎時拍的照片。”蘇喬走近介紹硯卿輕應一聲，又去看其他的照片，蘇喬跟着他的目光依次介紹：“這張是大學參加校藝術節拍的。”

“這是在舞蹈訓練室拍的照片，後來也有參加比賽拿獎。”

“旁邊的那張紅衣小狐貍，是我在仙道裏面的劇照。”

“最右邊的一張我有給你發過，在我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拍的。”

謝硯卿的目光停留在最右邊。

不是的。

這裏不是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

“沒有初中嗎？”他問。

“初中？應該有校服照吧。”蘇喬把水杯遞給他，從櫃子裏拿出一本相冊，翻過兩頁，找出照片，小小的哇一聲：“我初中好嫩啊，皮膚真好！”

她把照片拿到他眼前，“謝醫生你快看，我以前是不是很漂亮？清純貌美不做作。”

謝硯卿低眸看向照片上的女生，穿着藍色校服，紮着馬尾辮，素顏朝天，肌膚白淨，五官青澀稚嫩，歪着腦袋朝鏡頭笑。

“嗯。”他不禁應聲。

初見時，她就是這樣，每天在學校門口等蘇聞時，見到他總是彎起雙眼笑得特別高興，沖上前叽叽喳喳的埋怨他放學晚，自己等到肚子都餓了。

一開始有同學開玩笑，問是不是蘇聞時的小青梅，他滿臉無奈的說是他的小姨媽，今年念初一。

有天下午，數學老師突然留校測試，謝硯卿最早做完離開，走出校門時，看見她坐在最右邊的臺階上，垂着腦袋輕輕晃腿。

夕陽西下，金黃色的光透過雲層灑在少女身上，光暈映襯得格外恬靜、溫柔。綠蔭旁一陣清風徐徐拂過，初夏風暖，吹的人心頭微漾。

他平日從不停留片刻，那天卻不自覺的走過去，輕聲道：“老師留校測試，蘇聞時今天會很晚放學。”

女生擡眸看他，笑眼亮晶晶的，像是綴着璀璨的星辰，聲音也細細軟軟的：“我知道啦，謝謝你！”

說完女生又低下頭，謝硯卿停頓兩秒，轉身離開了。

後來，大概是學業繁忙，校門口再也沒有出現過女生的身影，他也沒有再見過她。

但在殿前的第一眼，他還是認出她來了。

“我初中的時候可喜歡去盛睿找我大外甥了。”蘇喬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笑出聲：“最先是為了騙他說服我姐和姐夫，同意我去學古典舞。後來是拉他回家給我做飯，他做飯挺好吃。”

謝硯卿語氣自然的接過話：“再後來？”

“再後來我晚上安排了古典舞課，沒空再去盛睿找他。”

原來是這樣。

他喝了口水，淡淡道：“你很喜歡古典舞。”

“是啊，但我已經很久不跳了。”蘇喬望向櫃子上的照片和獎杯，扯着唇角笑笑硯卿薄唇微張，想說些什麽安慰她，最後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平生第一次感覺到無力。

這種陌生的感覺不是來自他工作的失敗，而是不知道怎麽安慰蘇喬。

“不過沒事啦，我的新劇裏有一段舞蹈，我還是可以跳的。”蘇喬像是自我安慰般添上一句，将相冊裏初中的照片拿出來，也擺在櫃子上。

“叮咚，叮咚。”

門鈴突然響了，是外賣到了。

紀淼出來拿午飯，他們圍着桌子坐下硯卿拆開餐具，慢條斯理的夾菜吃飯，動作優雅矜貴，紀淼坐在這位神顏的對面，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謝醫生，你嘗嘗這個。”蘇喬把自己這邊的菜夾過去，謝硯卿遲疑兩秒，将碗朝前推，低聲道：“謝謝。”

紀淼睜大眼睛，在他低頭吃飯時，朝蘇喬豎起大拇指。

她咬唇笑笑，問道：“側卧布置的怎麽樣？”

“沒問題，保證讓你今天就能跳上。”

“好。”

他們吃完飯，謝硯卿習慣性的開始收拾桌面，動作自然的讓紀淼手足無措。

“你先回家休息吧。”蘇喬說。

“好好好。”紀淼拎起包包，飛快地離開。

等他們将垃圾清理幹淨，蘇喬背着手彎腰問：“謝醫生下午有其他事嗎？”

“沒有。”

蘇喬正準備發出邀約，他先開口了：“一起去看安安嗎？”

安安是上次謝硯卿送到收容所那邊的小狗狗，阿織給它取的新名字。

蘇喬正巧也挺想布布和其他貓貓狗狗們了，點頭道：“行啊。”

她又說：“把來來和去去它們也帶着吧。”

“嗯？”

蘇喬勾着唇角，語氣別有深意：“萬一以後我和謝醫生都不在家，只能把它們帶到這邊來呀，讓大家提前認識認識嘛。”

“......”

他們去到對面，把三狗一貓全都帶上了，開車到小別墅。

阿織出來開門，蘇喬朝客廳裏趴在墊子上的白色小狗狗喚道：“布布！”

布布本來蔫蔫的趴着，聽見聲音站起來，小跑到她的腳邊，跳起來扒拉腿。

蘇喬将它抱進懷裏，低頭去蹭小臉，“怎麽今天有點精神不振啊寶貝。”

阿織說：“昨天在外面撿吃的，吃壞肚子了，已經給它喂藥了。”

“不乖。”蘇喬點一下它的腦袋，“怎麽能在外面亂撿吃的呢，以後不許了知道嗎？”

布布嗚咽一聲，蘇喬安撫的揉揉軟毛硯卿查看安安的後腿，問另一位女生：“現在恢複情況怎麽樣？”

“外傷都已經痊愈了，只有走路時會有影響。”

“和其他狗狗相處正常嗎？”

“挺正常的，安安性格也很活潑。”

謝硯卿這才放心的點點頭，再轉身時，蘇喬已經帶着貓貓狗狗到外面的小花園去玩了。

他站在落地窗後，隔窗靜靜地看着。

蘇喬偏心的很明顯，跟布布玩的時間最長，其他狗狗争風吃醋的打鬧，親昵的直往她身上撲。

微風吹動翠綠的樹葉，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灑在花園裏，明豔又燦爛。

她忽然擡眸，與他的目光相觸。

蘇喬勾起紅唇，問道：“謝醫生是在看狗狗，還是看我啊？”

“都看。”他嗓音清淡。

“這樣啊。”蘇喬眉眼彎彎，打趣道：“那好看嗎？”

謝硯卿沉默兩秒，輕嗯一聲：“好看。”

以前好看，現在也好看。

作者有話說：

謝醫生你心動了！！你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