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高高在上男子那雙琉璃色眸子裏驀然浮起了一絲笑意。

順利操縱全場, 仿佛也是應該的。

優秀如自己,仿佛也應該給自己一點兒小小的獎勵。

“不過,莫珉畢竟是一峰之主。紫宮府傑出的修士, 自來都是葬于紫宮府的。他雖犯下一點錯, 也總要給天玑峰一點體面。”

血魔伸出手指,遙遙一動, 咔擦一聲, 幹脆切下了一根手指頭。

莫珉雖人品不佳,但是身份一峰之主, 制器的手藝也是一絕。據聞他一根食指十分敏銳,能觸及微末之變,更能順勢感應兵器上的小小缺陷。

那根手指, 也是莫珉身上最美的部分。再垃圾的人,造物主也會給予一兩樣恩賜,譬如有人肥胖臃腫, 偏生會有一雙漂亮眼睛。有人個頭矮, 卻有一雙靈活的快足。

莫珉是天玑峰峰主,他有一雙漂亮的手,十根手指頭中,就要屬這根食指最為漂亮。

現在這根手指卻飛至魔的跟前, 虛空懸浮, 落入一枚小小的玉瓶之中。

“此物就代替莫珉葬于紫宮府。”

在場驚恐的天玑峰修士也稍微心緒平複。

如此看來, 紫宮府也是願意原諒天玑峰了?

處置了莫珉首惡, 紫宮府并不打算窮追猛打?

在強勢的威壓之下, 一番狂風暴雨捶打後, 魔頭又釋放一縷軟和的善意。

于是乎在這些天玑峰修士內心之中浮起的并不是仇恨, 而是一抹慶幸!

剛才仙尊那麽生猛的樣子, 這些天玑峰弟子真怕自己下一刻被全部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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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的甚至包括莫少月這位不孝子。

親爹死了後,他求生欲戰勝了孝心。此刻他能窺見一線生機,簡直不知道多歡喜慶幸!

至于報仇什麽的,莫少月這個大孝子簡直想都不敢想。這是他這種層次的修士可以想的事情?

就這麽片刻間,莫少月已經一派釋然,放下仇恨,擁抱未來。

靳雪煙也不覺瞧得雙眸縷縷生輝。

很好,青陵仙尊一緊一松,已将局面把玩于指掌之間!

她心裏的青陵仙尊原來是枯木一般存在,就像一塊冰,一片雪,深遠而沉靜。可是現在,靳雪煙已經發現這份沉靜冰雪下的靈動灼熱。

她的眼神在粉絲眼裏已經是“含情脈脈”了,甚至靳雪煙雙頰也蘊含了一抹紅暈。

很多人也像靳雪煙那麽想,唯獨紀绮羅卻禁不住輕輕一皺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仙尊摘取莫珉那根手指頭時,那張如輕雪般潔淨的面容流淌了一抹夾雜悅色的邪意。

總之,看着一點兒也不端莊。

像紫宮府府主這樣的高貴身份,怎麽樣,也更應該像個“大家閨秀”吧?

那縷表情轉瞬即逝,卻是深深烙印在紀绮羅的腦海之中。就像一個狡詐惡劣裝純情的綠茶,一不小心就露出貪吃的嘴臉。

不安之意就像水紋一般飛快的在梵行止心裏掠開。

青陵仙尊展露的修為、心機,都讓這位紫微宗掌門生出了濃濃忌憚。

他袖中攥緊的手始終沒有松開,透出了梵行止內心之中的一抹苦惱。

不過,青陵仙尊注定會有一個弱點。

那就是歷代紫宮府府主都是封印惡靈的容器。青陵仙尊只能永遠隐忍,備受痛楚。

他這樣的容器是惡靈的克星,與此同時,血魔的存在又是青陵仙尊的弱點。

兩者相互制衡,倒也是極有趣。

這樣想着時候,梵行止內心煩躁的火氣也漸漸被撫平。

來日方長,最後的贏家一定會是自己!

幹完事情,眼前的青陵仙尊也是揚長而去。人雖走了,他留給衆人的震撼卻是久久未曾消停!

紫宮府自來就是紫微宗最為神秘之處,如今青陵仙尊展露的一切,又讓紫宮府平添了幾許莫測。

青陵仙尊在紫宮府所居的玉殿是神秘中的神秘,哪怕是紫宮府的修士也不能随意踏足其中。

畢竟七峰靈脈皆彙集于玉殿之中,自然不能容人輕易窺探。

平素此地只有青陵仙尊可入內冥想。

若仙尊無需冥想,便居于玉殿一側的別院之中。雖然別人仍不敢輕易打攪,可若有什麽極重要的事情,他那些下屬也能硬着頭皮緊急彙報,不至于進不去。

誰都知曉青陵仙尊是個很清寡的人,他生人勿近,身份很尊貴,可身邊連個貼身服侍的人都沒有。

說白了喝杯茶都還要自己動手倒。

但凡事不能看表面,譬如青陵仙尊之所以不要侍從服侍,是為了掩飾自己身軀裏有惡靈附身。

至于生人勿近的玉殿,那就更有趣了,很适合掩蓋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比如此刻剛剛裝完逼的“青陵仙尊”,就飛快向玉殿下方潛入。

這玉殿下方的空間,最适合成為惡靈的秘密基地。

這裏也藏着血魔的一個小愛好。

人對美的感覺是永無止盡的,血魔又是個手工達人,他也會自己捏臉。

審美是私人的,當然要滿足自己才好。

這個世界有一個古老的傳說,那就是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人,都是女娲所制作。女娲以泥搓人,再吹一口氣,身軀捏好的泥人就變成活人,然後再繁衍生息,造成了如今的人類。

和神話中一樣,血魔也可以自制一個軀殼,以此附身。

修士界本就有奪魂、轉生種種重生之術。不過說到自己捏臉,縫制身軀的技術,卻只有血魔獨家擁有。這當然也是別人沒有的專業技能!

還是自己知道自己的審美,血魔要縫制一個身軀,那将是世間最完美的存在。如今血魔最心愛的作品正好就藏于地宮之中。

只見地宮之中有着一道墨色的身影,雖然蓋着面具,卻難掩其絕世風華。

要是靳雪煙看到,必定會吓上一挑!

那日靳雪煙等人困于魔縫,被困了七天七夜,他們險些被魔潮吞噬。就在最危急的時候,這道墨色的身影現身。他就像是暗夜裏的王者,現身的瞬間,那些魔潮也是紛紛退開,讓開一條道路。

這道身影也驚豔了靳雪煙,也好奇對方為什麽出手襄助。那時候被救的紫微宗弟子死裏逃生,內心也是生出了感激之情。

只不過那些紫微宗弟子若是知曉真相,則會發現自己自作多情。

因為這位墨衣修士并不是真正的活人,內裏并無神魂,那不過是血魔親手給自己縫制的一套房子。

這具軀殼被血魔放在魔縫之中,以魔息滋養,以此淬煉加固。

他無意識逼退魔潮,也不是為了救人,只是無意間壓制住魔縫躁動罷了。

血魔微笑着打了個響指,眼前的軀殼就輕輕擡起了手掌。

這片手掌藏于墨色的手套之下,不露半點肌膚。

接着血魔就将這片手套輕輕扯下來。

那是一片極完美的手掌,增一份,減一份,都會破壞這份完美。

這自是當然的,畢竟血魔也是捏了好久的。他不但是個有審美的人,還是個追求完美的人。

連一個指甲蓋,他都能打磨幾個月。

這世上工匠最用心建的房子,當然便是自家房子。

但現在血魔輕輕一扯,硬生生的将一截手指頭連皮帶骨扯下。

那是一根食指。

他随意将不要零件扯了下去,再哼着歌兒,将莫珉那根新鮮割下的食指縫上去。

天玑峰峰主其他部位都是垃圾,唯獨一根食指是世間最美。

血魔就将這最完美的零件縫在自家房子上。

果然,完美是沒有止境的。

完美之後有更加完美,之前已讓血魔覺得漂亮的手掌如今也更加漂亮。

血魔:我真是個天才!

殺死莫珉也是一舉兩得。

為了謀奪喬白雪的産權,他要對象小喬的承諾,替小喬複仇。再來就是,自己看中了莫珉的一根手指頭。

他與自己十指相扣,笑眯眯的一陣子歡喜,更是心潮起伏激蕩。一個人能做自己愛好的事情,怎麽都會高興些!

不知怎的,他腦海裏浮起了紀绮羅俏麗樣子。

那死丫頭臉部缺陷可大了,眼睛是挺大挺漂亮,可是鼻子稍稍不夠挺,還因為有小虎牙上嘴唇略厚了些。

便算笑起來挺甜,可那也不過是件瑕疵品。

這張臉要整個十幾二十遍,那才叫完美。

想到了這兒,血魔驀然屈起手指,惡狠狠的擦過臉頰一下。

雖然紀绮羅親的是喬白雪,并不是他。

一股煩躁的火氣頓時在血魔的心口熊熊升騰而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生氣。哪怕他一直是小氣的人,這次的生氣仿佛特別的持久。

他只聽到自己的心嗡嗡的響。

不要生氣了!

他狠狠咬了自己屈起手指一下。

什麽呀,做人難道一點挫折都不能承受嗎?

血魔舔着血珠冉冉一笑,別氣壞自己了,有的是辦法欺負這個杏眼小女修。

想到了這兒,血魔也生生将自己的心火壓了壓。

就好像他的計劃,哪怕是驟然浮起,也是順利進行。

便算是激情開劇,自己仍能好好搞定劇本,把一切順勢處理好。

更何況一個人面對自己最喜愛的手辦,還是親手制作那種,心情總是會好些。

血魔的笑容又開心起來。

他朝着面前的手辦伸出手,摘下了那張墨色的面具。

血魔當然要好好欣賞,他想,也是時候搞定青陵仙尊了。

從紫微大殿到現在,青陵仙尊終于再一次醒過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發現面具已經沒在自己的臉上,他不知道血魔搞了什麽騷操作,也不知道自己臉還在不在。

然後他便發現自己身處地宮中,神識感應此地就是在紫宮府地域範圍內,可他從來不知此處竟有一處秘密空間。

與此同時,他也瞧見了血魔的那個手辦!

驟然見到這麽一張面容,青陵仙尊呼吸微微一窒!

剎那間他心生提防之意,可神識探查間,他卻微微一怔。

這具身軀是活物,他肌膚溫熱,猶自呼吸輕吐,蘊有自然生靈皆具的生命力。可是,這身軀之中偏偏沒有靈魂的存在。萬物皆有靈,哪怕是一草一木,也都會有微弱的靈識。可是這具溫熱存活的身軀卻不過是一個空殼——

那是一張絕世出塵的面孔,五官可以說是極之完美,可與此同時,也是令青陵仙尊生出一種別扭!

這具軀體嘴唇是天生的微笑唇,故而就算沒有表情,這張臉孔也似浮起了淺淺的笑意。

可這樣的笑容卻顯得森然,詭異得令人背脊生寒。

青陵仙尊很快察覺到為什麽。

所有的詭異源于完美,不錯,這張臉孔實在太過于完美了!

這世間美人雖多,可是再出挑的美人兒都多多少少會有些缺陷。

哪怕是青陵仙尊,他面孔近乎完美,可近乎也始終差點,終究會有些小缺陷。比如他眉與眼的距離,也是稍顯狹窄,但這些都是無傷大雅的。

美人兒的萬種風情,都是緣于各自不同的獨特風情,絕不可能千篇一律,也不可能完美無缺。

也許“缺點”本身,就是一種特色。

但這些不是重點,青陵仙尊很快意識到這是血魔自行捏的一個人殼。

可是血魔這又是什麽意思?

對方是不會放棄對自己控制的。

有錢人新建了一個房子,難道會把以前的地産都賣掉?誰規定一個人只能有一套房子?

血魔顯然有房産集郵癖,會挑選自己喜歡的模樣,輪流寵愛。

他從來沒有尊重過青陵仙尊,自然也不會向青陵仙尊坦白。

而他之所以讓青陵仙尊看到這裏,當然是意欲威脅。

有的人确實不是什麽好東西。

血魔能跟喬白雪腦內對線,是因為喬白雪的房子還沒有跟他姓。可青陵仙尊這一套卻不一樣,産權已經徹底屬于血魔。

所以血魔一旦神識稍強,青陵仙尊的神識會瞬間停滞,青陵仙尊這個號就會被強自踢下線。一體一號就是這麽麻煩!

好在雖不能腦內語音,血魔已經想到了別的溝通辦法。

就像之前一樣,血魔給青陵仙尊留下書信,就跟之前一樣。

那就是如今血魔要在紫微宗搞些事情,他不想青陵仙尊不聽話,最好還是配合一下。

血魔這麽彬彬有禮的提醒,做人當然要講禮貌,自然是要先禮後兵。

如果青陵仙尊不聽話,他可以輕易将青陵仙尊抹除掉,讓青陵仙尊就像眼前的人造手辦,不用時永埋玉殿地宮不見天日。

不過這并不是血魔喜歡的方式,他更希望在這些軀殼裏留下一抹靈魂,方便自己不在時日常替自己維護保養。

更深沉層次原因是,血魔要的不僅僅是一具軀體,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設。

養號這個詞他未必知道,但他卻懂這個概念。

血魔總不能一人多化,聰明人絕不至于讓自己辛苦如斯。

他假惺惺表示自己不會那麽暴力,自然不會随便将青陵仙尊滅了。

那他威脅青陵仙尊,當然是用別的法子。

眼前這具自制手辦,就是最好的展示工具。

這具人殼的零件,是零零碎碎的攢的,有天然的零件,也有人工自制。那眼、那鼻、那唇也許會屬于截然不同的人,那肌膚也許是血魔用類似雪玉脂等靈藥捏化。

不同的零配件糅合在一起,制造成眼前這個完美無缺的絕色整容臉。

雖怪異,卻也美得驚心動魄。

血魔不得不告訴青陵仙尊,這具身軀其實并不完整。

這身子還缺一個雕。

雕呢,指的當然是男親女愛,用來那啥的重要道具。

這墨衣絕色少年雖是男性的身形曲線,可目前最重要的性別道具還沒有縫上。

如果青陵仙尊不聽話,他可以把青陵仙尊的這個零配件拆下來,給這墨衣少年縫上。

他覺得青陵仙尊這部分很漂亮,很适合自己用。

青陵仙尊拿信的手抖了抖!

垃圾!下賤!惡心!

在看到這恬不知恥要求一瞬間,青陵仙尊已被血魔的無恥下賤生生的震驚了!與此同時,他胸口也是點燃了熊熊的怒火,若有能力,他恨不得将血魔殺個千遍萬遍!

他耳邊仿佛響起了惡靈的竊笑聲。

惡劣如斯!

血魔确實在暗暗竊笑。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以現時修士界的醫術,有什麽問題?一個修士就算被轟得粉身碎骨,也能具體重生。少個零配件又算什麽?青陵仙尊召喚搖光峰的醫修續一個,一定能得到頂級的醫療資源服務。

要是青陵仙尊比較害羞,他還可以自己捏一個零配件,自學醫術學一波。

關鍵是隐忍、拘謹如青陵仙尊,無論幹哪一樣,都是致死行為。

血魔對此評價是:就不能不要臉嗎?

那脆弱的信紙就在青陵仙尊的手指間,稍稍用力,就能碎裂成千片萬片。

青陵仙尊冷森森瞧着,終究将胸口火氣一點點的盡數壓下。

冷靜,再深的憤怒也都需要冷靜。

他竭力壓下了胸口翻騰的一縷縷火氣,竭力令自己情緒上平複下來。

對不起,他要冷靜!

眼前呈現的可是一場戰争!便算他的尊嚴被反複□□,他亦要保存冷靜的意志!

一股紅暈染上了青陵仙尊絕色的臉龐,本來略顯病态面頰上侵染了一抹潮紅。

青陵仙尊生生保持住了自己的端莊之姿!

圖窮見匕,血魔半真半假,道出自己部分目的——

嗯,紫微宗有個女修叫紀绮羅的,我看着很不順眼,想要搞她!

“天樞峰一脈弟子紀绮羅,承掌門之寵養驕縱之性,無禮犯我,必施懲戒!”

信末尾如此寫道!

紀绮羅三字潤入了青陵仙尊眼中,使得青陵仙尊如被火炙,剎那間心口一顫。

血魔明明知曉青陵仙尊極在意這個女修,卻猶自大咧咧的寫出來。

魔頭微笑臉:感情不就是用來出賣的嗎?

為了天下蒼生呢!青陵仙尊一定不能護着那死丫頭!

“無禮辱我,此仇不可不報,若汝仍橫加阻攔,則蒼生受難,仙尊亦會是殘缺之軀。勿謂言之不預!”

血魔善于謀算,假裝拿天下蒼生威脅,其實也不過是給青陵仙尊一個臺階下。

魔頭太體貼了,連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找出來。

他這個人吧,一直為人太好。

所以才有很多人覺得他的勸解很有道理,願意聽他的話。

紀绮羅!

那三個字宛如火烙一樣,打在了青陵仙尊心頭。

他想到了紀绮羅甜甜的笑容,一雙杏眼也是又嬌又亮,那小虎牙咬着紅潤的唇瓣,仿佛将一股微酥的電流送入青陵的心底。

自己甚至不敢視她。

他的手指又狠狠捏上了腰間玉佩。

這幾年間,這塊玉佩寄托了他全部的隐忍苦澀心思。

他也想到自己第一次遇見紀绮羅時的場景。

那是在禹都的令花院,那是禹都這個凡俗之地最風流纏綿的地方。金珠財帛就想流水一般消融在令花院的胭脂渠裏。

令花院名字裏的花既指女子,又指男子。年少的男女鮮潤動人,可不像是鮮花一般嬌嫩?

權貴們膩味了尋常的消遣,對別的樂子也不禁生出興趣。

青陵仙尊是高高在上的紫宮府府主,他端方如斯,就連衣衫也是包得嚴嚴實實。這樣的男子,誰又想到他曾遭遇這樣的危機,有過那般羞恥落魄的歲月?

然而這不過是紫微宗一種老手段了。

每任紫宮府府主都是封魔的容器,可若是紫宮府府主放飛自我了呢?

或屈從于魔頭,或幹脆跟魔頭同流合污,這一切都是有可能。而若真發生,那麽就是滅世之災。

那麽就需要一些手段拿捏這些封印邪魔的容器。

那就是感情!

感情是人類能迸發最大潛力的源泉。每個紫宮府府主都需要一把“鎖”,那“鎖”代指一個人,指的卻是情鎖。

那種感情,也并不是正常産生的。

通常會将沒有完全成熟的紫宮府府主扔去一個絕望的境地,在他或者她最脆弱無力的時候,一道光照進來——

快要溺死的人又怎麽會不緊緊抓住這個救命稻草呢?

這種畸形的感情,卻比正常溫暖的感情更強烈,更具有吸引力,而且更加不能擺脫。

就好像青陵仙尊,他明明是再端方拘謹的一個人,卻被親近之人暗算化作少年形态,更被人扔去令花院那個污穢不堪的地方。

那條翻騰的暗渠流淌着糜爛的胭脂香氣,有人眼中的令花院是奢靡歡樂的地方,可有人眼裏這不過是吃人的魔窟。多少年輕的芳魂消磨在一片腌臜污濁之中,不見天日。

對于失去修為作為貨品的少年,這裏就是暗無天日的地獄。

這時的他記憶全失,更不知曉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仙尊。令花院的貨品皆有花名相稱,這少年被取名銀雪。因他模樣好,故而令花院待價而沽,在他看着十三還是十四歲的年紀,将他的第一次賣出去。

買下他的是某個禹都權貴,少年姣好的容貌和倔強的眼神使得他宛如一件稀罕的玩物,正适合某些特殊的癖好。

那天雪地掙紮的他宛如不屈的孤狼,卻分明是徒勞無功。梅花催着雪氣,霜寒留香。少年身軀上有點點鞭痕,雪地裏宛若最鮮豔的紅梅。

一只腳将他狠狠踩在地上,咔擦一聲,是他肩骨斷裂的聲音。

客人笑吟吟的瞧着,以手指握着暖好的熱酒,堆着厚厚的皮裘,欣賞這稍顯刺激的好戲。

好痛苦,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在這時候,一團雪球扔在折磨他的大漢臉上,然後一雙小手将他拉出來。

是個杏眼盈盈的小女孩,又漂亮,又貴氣,一看就是出身不俗。可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又怎麽會來這個銷金窩?

令花院的管事卻不敢得罪這前呼後擁的嬌滴滴小女孩兒。

她就是瓊月城城主女兒紀绮羅,平日裏當真被家裏寵壞了,對什麽都好奇,哪兒都敢去。

據聞她仙骨不俗,以後說不定還會踏足修行之途,故而就算是個孩子,買下他的權貴也不敢相争。

小女孩兒的手指裏握着一顆滴溜溜的明珠,要将他換下來,那管事權衡利弊,看着也好似要應了。

誰都覺得這是雪中送炭,能侍候這麽個可愛的小主子,總比留在令花院消磨強。別的花君看到這一幕,眼底也不自禁透出了羨慕兼嫉妒之色。

可他卻甩開了對方的手,驀然啞然道:“我不要!”

此刻他雖已沒有記憶,然而有些厭惡的情緒還是深入骨髓,深深烙印于他腦海之中。

比如紫微宗會刻意設計,為每代紫宮府府主設計一個鎖。這個鎖在最落魄時候烙印入靈魂深處,令其無法擺脫。

青陵仙尊是驕傲的,他絕不能領受這樣的屈辱。哪怕他什麽都不記得了,可是這份孤傲卻猶自滲入骨血。

他只知道若接受了這份恩惠,從此眼前的女孩子就是對自己具有大恩大德的小主子。他便會不由自主的感激,去仰視,将這個小女孩揉入骨血裏,更會不可遏制的依賴她。

馬戲團馴獸,在老虎大象這樣子的猛獸小時候恩威并施。這些兇獸便算長大了,也仍然不敢反抗。

若以修士界的議論而言,那便是結下了因果。

那時候他也不知道什麽因果,只是對這份善意莫名生出畏懼。

若是如此,不如不要。

比起身體在男人或者女人手裏受辱,心靈上的禁锢更加可怕。

他誰也不會感激,誰也不會相信。這種想法當然是太偏激了,使得在場的人都微微一愕。

“哎呀,這位花君氣度不俗,大約也是貴族出身,故而落到這個地步,也不願意自認為奴。”

旁人那麽解釋,紀绮羅小臉上也露出恍然大悟狀!

女孩子的嗓音又脆又甜:“原來你是不願意當下人,既然這樣子,我就叫你——”

“哥哥!”

她杏眼盈盈,紅潤唇瓣舒展微笑,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嗚嗚 48瓶;茶葉末、50554370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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