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偶見(上)
第五十六章 偶見(上)
回府的馬車上,嚴祺盯着漪如,目光怪異。
漪如也望着他,一臉無辜。
“父親可是又為長沙王之事怪我?”她小聲道,“我又不知他會來……”
“我說的并非長沙王。”嚴祺道,“你方才陪着阿媪,跟她說了什麽?”
“也不曾說什麽。”漪如一五一十答道,“阿媪先問我那獵會之事,又問我母親和弟弟近來如何,我一一答了,然後,她又問我素日在家裏做些什麽。我說我在家裏看看書,學學畫,無事時到園子裏去養養花……”
嚴祺聽着,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看書學畫……她若真的這般一心向學,好好做些閨秀該做的事,他甘願吃齋念佛。
“是了,”漪如又道,“說到養花,我跟阿媪說,父親要将西園辟給我。不過南陽侯入京要住在西園,我只好等明年才能請她來看花。”
說罷,她眼睛放光,扯着嚴祺的袖子撒嬌:“父親,等園子弄好了,我們請阿媪過來看花好麽?”
嚴祺:“……”
*
容氏在家裏,見嚴祺和漪如回來了,忙迎上前。
漪如似乎玩得挺開心,笑眯眯的,一進門就叽叽喳喳地跟容氏說她在清涼會上見到了許氏,還說嚴祺在那些名士面前如何如何出了風頭。
容氏聽了,錯愕不已。
“五祖母也去了?”她問嚴祺,“前番我聽說惠康侯身體不好,還以為她今年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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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祺卻一臉疲憊,似乎不想說話。進門之後,他就讓人替他将外衣脫了,坐在榻上喝了一會茶,又問家裏可有吃的。
“那雅會上不是應有盡有麽,還能讓你餓着?”容氏訝道。
嚴祺只覺一言難盡,看了看漪如,打發她帶嚴楷去小樓裏玩。
“這個女兒,當真不讓人省心。”說完了那雅會上的事之後,嚴祺倚在榻上,望着上方的藻井,揉着額角,“我時常懷疑,她前番那一摔,是不是真的惹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怎總是生出許多事來?”
容氏瞪他一眼,在他手臂上打一下:“胡說什麽?你那時什麽高人都請了,還每日拉泉水燒符紙,什麽邪祟也除盡了。”
嚴祺撇撇嘴角:“我不過就說說。”說罷,他長嘆一口氣,苦笑,“南陽侯下月初五要來,五祖母下月初五也要來,兩邊都推不得,只怕是有好戲了。”
容氏方才聽他說了一番前因後果,也知道此事麻煩。但莫名地,她卻有些解脫。
至少南陽侯對許氏忌憚的很,到時候,或許能讓她解脫一些。
想到漪如,容氏有些寬慰。她一個小童,若非去年跟着他們去了一趟鄉中,連許氏是誰都不知道,又怎會知道南陽侯跟許氏的恩怨?此事,可謂是無心插柳,倒幫了容氏的忙。
“你說……”嚴祺猶豫了一下,道,“可要将此事告知南陽侯那邊?畢竟他與五祖母不和,到時遇到,豈不尴尬?”
“告訴他便不尴尬了?”容氏道,“南陽侯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他得知此事,說不定反而猜疑你我不高興他登門,故而去請來了五祖母。再說了,下個月初五還有幾日?南陽侯的身體經不得許多颠簸,路上定要慢行,說不定此時已經上路了,你又如何告知?”
嚴祺想了想,倒也在理:“那……”
“倒不如就假裝不知。反正五祖母也不曾說一定要來,到時候若惠康侯身體又不好了,她出不得門也未可知。”容氏瞥瞥他,“你若是不想五祖母過來,不如就寫封信去,推說家中有事……”
嚴祺擺擺手:“使不得。五祖母就是沖着南陽侯來的,我寫信勸她,豈不成了仿佛我對她不滿,要攔着她?她許多年不到我們家來,就是因為當初南陽侯的事,怎好又來一次。”
說着,他嘆口氣,道:“罷了,解鈴還須系鈴人。當年那事也過去了許多年,說不定他們見一面,兩家日後能和好回來,對我們而言,也是一樁善事。”
容氏見他想通了,笑道:“我也是此意。”
二人又說起長沙王的事,容氏道:“其實你不該去。就算沒有五祖母在,漪如一個小童,長沙王能拿她做什麽。你去了,反而讓他得了機會舊事重提,惹得五祖母也尴尬。”
“五祖母有甚尴尬。”嚴祺笑而搖頭,“你是不見她在長沙王面前多有手段,三言兩語,就讓長沙王世子來向我認了義父。”
看着他臉上終于恢複了得意之色,容氏覺得好笑,道:“你先前對這認親之事可是千不甘萬不願,如今世子認了你做義父,便又無妨了?”
嚴祺“嘁”一聲,道:“誰要做他義父?論理,這什麽義父義女義子,不曾正式祭告行禮,都不過是個口頭的罷了。我先前是不甘長沙王在我這邊得了便宜,如今這便宜,五祖母替我讨了回來,便也扯平了。”
說罷,他饒有興味地對容氏道,“你可知,長沙王聽到五祖母說,按理世子也該認我做義父之時,他臉上的神色何等精彩?啧啧,我能笑一輩子。可惜你不曾去,不然也能受個義母之禮。”
容氏嗔他一眼:“誰稀罕。對了,方才漪如說,你在那雅會上作詩,讓他們很是吃了一驚?”
“那是自然。”嚴祺頗是自豪,“那等場合,我豈會全無準備就赴會。”
容氏訝道:“準備?你如何準備?”
嚴祺道:“這還是你的功勞。前些日子,你不是說我不該跟宋廷機他們厮混,要多多親近溫遠這些人麽?我想着,要跟他們親近,便免不得去這會那會的,便托人去尋了個文采出衆的落魄秀才來,給他些錢財,讓他專門為我作詩。”
容氏聽着,更加詫異。
“你是說,今日你作的詩,就是那秀才備下的?”她說,“可那清涼會上的詩題,不都是當場抽的麽?你怎知抽中了什麽?”
“這你就不曉了。”嚴祺一笑,神秘地看着他,“你以為,那些當場作出了好詩的人,當真是個個才高八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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