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為什麽

直到趙陽雪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中,江饒才轉身回去收拾書包。

她怕自己錯過,又點開手機看了一眼。

十二點半,還是沒有回複。

怎麽了呢?

江饒皺着眉頭想了想,不會是生病了吧?

餘稚斜似乎是有胃病來着。

她猶豫着,還是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鈴聲響了幾秒,她還在等待,卻聽到原本流暢的鈴聲驟止,緊接着自動回複彈了出來。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江饒一愣。

沒道理。

如果真的無法接通,那麽在一開始就會響起提醒,而不是現在。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

腦海中冒出一個在現在的她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答案。

餘稚斜挂了她的電話。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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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饒握着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皺眉思索了幾秒,依然想不出個合理的答案來,最終還是疲憊地提起書包,步履沉重地往武術館門口走去,心情差到了極點。

然而,剛走到第二食堂,她卻在不經意間瞥到了某個角落。

過于熟悉的身影讓她心底發顫。

她呆愣地看着那個背影。

還有背影旁邊的女生。

極度相似的身高,略微消瘦的背影,随性又質樸的格子襯衫,深藍的牛仔褲以及一雙墨黑低幫帆布鞋。

以及白皙的後頸那片微翹起來的尾發。

那個名字不受控制般呼之欲出,“餘……”

卻又被她猶豫着停住。

不會的。

如果是餘稚斜的話,旁邊不會出現個女生。

而且他這身衣服也好久沒穿了,應該是看錯了。

江饒低垂着頭,心不在焉地挪開視線。

那餘稚斜到底在哪裏。

她內心焦慮地仿佛同時被成千上萬只螞蟻啃咬,江饒握着手機,糾結再三,最終還是轉過頭來,看向那個逐漸遠去的背影,她手指顫抖着,在手機上再度撥打了餘稚斜的電話號碼。

下一瞬,她瞳孔微縮,不敢相信地看着那方——

那人停住腳步,站在原地,從衣兜裏面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點了兩下。

江饒聽到自己這邊原本還在正常響動的手機鈴聲突然停止——

那道自動回複再度響起,“對不起,您所撥打的……”

她按了挂斷鍵。

那人只是側了半個身體,與她隔了有一段距離,江饒不太看得清他的臉,卻已經肯定,那就是餘稚斜。

是那個一早上不回消息,不接電話,讓她擔心又焦慮,此刻又莫名其妙和其他人待在一起的餘稚斜。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原本低頭看着手機的視線往江饒這邊一偏。

江饒連忙轉過身去,與他錯開視線。

奇怪的明明是餘稚斜,怎麽現在她倒是像個虧心人般躲躲藏藏。

江饒難受地吸了吸鼻子。

萬一只是巧合呢?

她內心還抱着最後一絲幻想。

畢竟剛才隔那麽遠,也沒有看到正臉,或許是我瞎擔心呢?

她的指尖在微信對話框內動了動,還是壯着膽子,給餘稚斜發了消息。

“剛剛我看到你了,你是在二食堂外面嗎?”

消息再度石沉大海,沒有回複。

江饒想讓他快點回複,又怕他真的回複。

她抱着手機坐在教學樓前的長椅上,疲倦地靠着身後的樹幹,擡頭看那些深棕的樹枝。

強勁、硬朗、充滿生命力。

樹下的她空着沒胃口的肚子,還在等待一份她預計并不好的回複。

等待越久,她心越沉。

終于,在她昏昏欲睡之際,手機在她微微出汗的掌心震動。

江饒心髒一縮,連忙點開。

卻見餘稚斜對她早上發的一堆消息視而不見,只是草率回複了一個字。

“嗯。”

再無下文。

她長久地盯着那個字,似乎要将這個“嗯”拆解成無數層意思才甘心。

他沒有說早上好,也沒有問她為什麽給他打電話。

他們兩個好像瞬間成了純粹的陌生人。

沒有過多的疑問,也沒有過多的交集。

她勉強拿着手機,心裏卻一陣陣發涼。

江饒嘴角下壓,露出個荒唐的笑來,“為什麽?”

她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為什麽?”

“只有一個‘嗯’嗎?我在這邊我很……”我很擔心你。

她話打了一半,又再度删除。

最終只剩下一句最蒼白無力的,“為什麽。”

餘稚斜沒有回複。

再打過去,那邊已經顯示關機。

現在連拿出手機按下拒接按鈕都不願意了嗎?

江饒牽強地扯了扯唇角。

她目光空洞地看向地面,頭微低垂着,再度陷入了精神迷茫。

先前餘稚斜告訴她,凡事只要找到原因,就可以順藤摸瓜慢慢解決。

然而現在告訴她這個道理的人,卻不肯告訴她問題原因在哪裏。

沉默和拒絕溝通是最痛苦的絕望。

江饒眉眼疲倦,長嘆一口氣,這才從長凳上站了起來,她動了動略微僵硬的四肢,再看了眼息屏的手機。

她目光微凝,将內心的不快樂堪堪壓制住。

無論如何,在這裏自己亂想內耗是得不到任何疏解的,冤有頭債有主,總該問清楚。

……

然而,縱使江饒已經下定決心,她還是拖延到了第二天才真正行動。

餘稚斜不回複,或者說只會敷衍回複消息,打電話也會被他挂斷,目前能找到餘稚斜的方式無非兩種,第一種是查他的課表,在他上課前在教室等着他,第二種是直接去他家裏。

先前餘稚斜給了她鑰匙,又錄入了她的指紋。

但是,糾結了半天,江饒還是放棄了這兩種方案。第一種讓她看上去像個求而不得的怨婦,第二種……

她不敢去嘗試。

或許興沖沖去了之後,只得到個餘稚斜換鎖、消除指紋的答案。

現在的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個可能會呆滞站在門口,胸腔裏憋了一長串質問,卻發現被攔在最原始的一道困難前的自己。

今天剛好是原女主特意選修的四節連堂課。

為了能和餘稚斜多聊一會兒,江饒很早就去了教室,找了個還算隐蔽的位置。怕別人先于餘稚斜坐過來,她還在旁邊的位置上放了本書,就等着餘稚斜。

但是她大概是忘記了。

餘稚斜可能不會走過來。

離上課還有兩分鐘,這個教室本身就不算大,來上課的人又多,自然是座無虛席,身旁她自作主張為餘稚斜留的位置被別人問了一次又一次,江饒每次都漲紅了臉不好意思搖頭。

她沉悶地嘆氣,餘稚斜,你快來吧。

最終,在離上課還有一分鐘時,她看到門口出現了個熟悉的身影。

他又回到了過去的穿衣打扮,熟悉到讓她想要掉眼淚的格子襯衫、牛仔褲……

江饒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她的指尖在發顫。

和昨天下午的穿着一樣。

這次她看清了臉,不能再騙自己那個人不是餘稚斜了。

然而。

她想起自己當初寬慰趙陽雪的話,“勇敢的人會得到最終的寶藏。”

雖然很不好意思,她還是鼓起勇氣叫了聲,“餘——”

與此同時,一道清脆甜膩的聲音在教室另一個角落響起,“餘學長!這裏!我給你占了位置。”

江饒剩下的話死死卡在了喉嚨裏面。

她眼睜睜地看着餘稚斜擡頭看向那道聲音,幾乎是沒有猶豫地,他擡腳走了過去。

期間,沒有看江饒一眼。

“勇敢的人”。

江饒面色發白地坐下,将占着位置的書拿回來的那刻,她說不清楚自己心裏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視線逃避性地往窗外看去。

金黃陽光落在嫩綠新葉上,微風輕拂,一派和煦春光。

好漂亮的景色啊……

她皺着眉,卻擠出一個笑來。

怎麽就……我怎麽就……

卻不想,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這邊有人嗎?我可以坐這裏嗎。”

江饒猛地擡起頭來,下一秒,她的目光再度暗淡。

是林翡。

是師兄。

不是餘稚斜。

她幾乎是蒼涼地笑了一聲。

她哽咽着喉嚨,聲音輕到仿佛沒有說過這句話,“這邊……沒人。”

可能以後也不會有人了。

江饒低頭,将自己的臉埋進書本裏。

先前餘稚斜坐在她旁邊的場景又無法避免地想起。

平日裏訓練量又大,晚上回去還要練習餘稚斜安排的游戲招數,再加上這門口講的內容江饒又聽不懂,她總是忍不住聽着聽着就耷下眼皮,昏昏沉沉要睡着。

餘稚斜每次都會幫她擋住外面刺眼的陽光,又或者是替她理一理睡亂的長發,偶爾她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時,餘稚斜也會在旁邊小聲給她說答案。

她有時會小聲埋怨一句,“唉,這學的完全是我知識盲區,期末考可怎麽辦啊。”

餘稚斜這時候會在旁邊輕笑一聲,“你旁邊坐了個滿績,你還要擔心?”

江饒鼻尖發酸,她完全忘記身邊坐着的是她先前用盡心思想要攻略的男二,一心只想着餘稚斜。

餘稚斜此刻在幹什麽呢?他也會對那個叫他的女生那麽好嗎?

他也會幫她輔導功課嗎?他也會……

江饒緩慢地閉上因為控制不住落淚而濡濕發抖的眼睫。

煎熬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看着微信圖标。

上面沒有顯示新的紅點,這意味着,餘稚斜确實沒有理會她昨晚發的晚安,以及今早發的早安。

她的指尖劃過早已經看過無數次的微信內容記錄。

心髒密密麻麻地疼着。

還要繼續,還要繼續勇敢嗎?

勇敢的人真的會得到獎勵嗎?

她的手指無意識蜷縮又放開。

可是,還是好想……好想知道,到底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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