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景彧是個直男
景彧帶着白錦扶上了山,一路上交代他上山後要跟緊他,謹言慎行,不該聽的別聽,不該看的別看,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白錦扶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一一應下,心裏幾乎能肯定,能讓堂堂寧安侯随侍左右,如此小心的人,應該也只有他這具身體的生父、當今聖上隆慶帝本尊。
不過隆慶帝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流落在外的七皇子還活着,所以就算他們父子倆今日見到面了,也不過是縱使相逢應不識。
只是,本來該在宮裏的隆慶帝今日為什麽會來蓮華觀?
而且看這低調的出行陣仗,還是微服出訪。
白錦扶在景彧身後拾級而上,仰頭看了眼隐入雲海之間的山巅,他知道山頂上住着誰,這也是他此行的本來目的。
那上面住的,是大鎏朝的現任國師季風搖,道號“紫端”。
隆慶帝雖說老當益壯,但人年紀越大就越怕死,所以晚年篤信道教,廣羅天下擅長煉丹的道士為他煉制丹藥,以求延年益壽之法。
季風搖本不是大鎏本土人士,十年前從東邊的百越國來到大鎏,因為煉丹和占蔔之術精湛,因此被隆慶帝拜為國師,深得隆慶帝的寵信。
季風搖生性狂傲不羁,不喜歡住在皇宮受拘束,于是隆慶帝便在這蓮華觀頂給他建了住所,季風搖一直待在山上幫隆慶帝煉制丹藥以及等候宮裏宣召,平時基本不會下山。
所以今天隆慶帝居然屈尊來找季風搖,實在有些蹊跷。
國師季風搖是渣攻團成員之一,白錦扶還記得劇情裏對季風搖的描寫是“邪魅狷狂”,這家夥不僅擅長煉丹,還精通藥理和巫蠱之術,按照劇情發展,季風搖為了占有控制他,沒少使那些下流手段,對他下藥下蠱,好讓他對季風搖百依百順,無所不從,就像變成了只會搖尾巴的狗,完全喪失了做人的尊嚴。
季風搖可以說是這幾個渣攻裏占有欲、控制欲最強的,因此将來對待他的手段肯定也是最惡劣,所以白錦扶在打聽到侯府女眷今日會來蓮華觀拜神後,故意找機會引起景浩元的注意,打着景浩元的幌子來到蓮華觀。
他本想着先下手為強,試試看能不能找機會把季風搖這個危險分子先幹掉。
可惜,顯然今天來的時機不湊巧。
到了山頂,便看到許多大內侍衛打扮的人扶刀站在外面,将季風搖的煉丹房圍得有如鐵桶一般密不透風,山上很安靜,無一人敢高聲大氣,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和簌簌的落葉聲。
景彧命白錦扶原地等他,先走上前問守在門口的一個內官打扮的男人:“王內官,聖上可有什麽口谕傳出來?”
王內官搖搖手,小聲說:“尚未,估計還得有一會兒呢。對了侯爺,咱家聽說烈王和皇長孫都來了?”
景彧無奈地點點頭,王內官緊接着嘆了口氣:“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景彧沒有多說,詢問完裏面的情況後便退到一旁,走到一棵樹下等候差遣,又朝白錦扶招招手示意他過來自己這邊。
白錦扶小跑到景彧身邊,純淨透澈的眼珠兒轉來轉去,像機警的小獸般觀察着四周,緊張兮兮地問:“侯爺,這山頂上怎麽會有這麽多拿刀的人?”
景彧伸手将白錦扶肩膀掰正,手按着他的後腦不讓他腦袋亂轉,“忘記我剛才說的了?別到處亂看。”
白錦扶忙像知道自己犯了錯似的立正站好,誠懇道:“我錯了。”
景彧見他這麽乖,心念倏地一動,忍不住在他後腦勺上輕輕拍了一下,就像在摸小貓小狗的腦袋一樣,白錦扶轉過頭茫然地看着他眨了眨眼,景彧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好像過于親密了些,忙偏頭咳嗽了一聲來掩飾尴尬。
氣氛沉默了一會兒,白錦扶忽然拉拉景彧的衣袖,腦袋朝景彧那兒歪過去,用氣音神神秘秘地問:“侯爺,我能問您個事嗎?”
景彧目視前方,又恢複成了不茍言笑的正常樣子,“你說。”
白錦扶猶豫了一會兒,問:“裏面的人,是……皇上嗎?”
景彧低頭掃了他一眼,“何以見得?”
白錦扶用手指玩着自己的袖子,慢慢地道:“蓮華觀不過是座道觀,突然一下子皇長孫和烈王都來了,現在山上還圍着這麽多護衛,您又是堂堂寧安侯,除了皇上,我想能讓您言聽計從的,應該也沒別人了吧?”
景彧挑起眉,頗感意外地盯着白錦扶看了看,開玩笑地道:“真難得,你竟也有腦袋靈光的時候。”
白錦扶故作不滿地瞪了景彧一眼,嘟囔道:“我只是不夠聰明,又不是傻子,猜出來又有什麽稀奇。”說完,表情又變成了不敢置信,腦袋都快頂到景彧脖子上了,不确定地問,“所以裏面的人真的是皇上?”
景彧垂眸看着他又緊張又激動的樣子,嘴角微翹,颔首默認。
白錦扶咽了口口水,有些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該放那兒了,小聲嘀咕道:“那我待會兒豈不是就能看到皇上了?天吶,我居然有朝一日能見到真龍天子!也不知道皇上吓不吓人……”
景彧聽不下去了,好笑地将白錦扶亂動的手按下,“鎮靜,皇上也是人,兩只眼睛一只鼻子,沒你想的那麽可怕,待會兒皇上出來,你就站我身後,別引起人注意。”
白錦扶連連點頭,“好、好。”
兩人并肩站在樹下,望着山下的風景看了一會兒,丹房裏面還未有動靜傳出來。
白錦扶站得有些累了,晃了晃頭,百無聊賴地問:“侯爺,皇上不是住在宮裏嗎?怎麽會來蓮華觀裏?”
景彧板着臉道:“皇上的事,也是你能過問的?”
白錦扶忙垂下頭道歉:“對不起侯爺,是我多嘴了。”
景彧看着他慫慫的樣子,忽地低笑起來,“逗你呢。”
白錦扶:“……”正經人的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其實也不是什麽秘密,京中對此事的議論早就傳開了,只是你平時不出府所以不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景彧輕描淡寫地說,“皇上最近在為質子的事煩心。”
白錦扶困惑:“質子?”
景彧道:“當今北涼、百越、西梁和我大鎏四分天下,之前神武大将軍江叔衡斬殺兩萬北涼軍俘虜,惹怒北涼王庭,如今雖戰事暫歇,但有情報說北涼王正在積極和西梁聯盟,打算聯合攻打我大鎏,所以大鎏只有得到百越支持才能抵抗住兩國聯盟。但百越王提出的聯盟條件是兩國互換質子,可皇上膝下子嗣僅有太子和烈王兩人,太子自然不能去別國為質,所以質子的人選,只能在皇長孫和烈王當中擇其一。”
白錦扶心裏暗笑,原來如此,難怪段無忌和段亭旭叔侄倆會不約而同地跑來蓮華觀,原來是心急知道質子人選的結果。
其實隆慶帝子嗣不少,光皇子就有七人,若是放在十年二十年以前,選個質子他也不會為難至此。
但怪就怪在隆慶帝活得太久,古人人均壽命不高,即使是養尊處優的皇子,能活多久也是看運氣。
隆慶帝七個兒子,兩個早夭,兩個沒活得過隆慶帝,在幾年前先後薨逝,還在世的只有太子、五皇子以及白錦扶這個流落在外生死不明的七皇子。
太子不可為質,皇長孫可頂替,段無忌生于隆慶帝登基那年,因此自幼便頗受隆慶帝喜愛,從小被養在隆慶帝身邊親自教導,寄予衆望;而五皇子烈王,這些年隆慶帝因為不喜太子優柔寡斷的性格,對烈王也是頗為看重,烈王又很會哄隆慶帝高興,所以手心手背都是肉,送誰去百越當質子,老皇帝都舍不得。
可文武百官每日都上奏請隆慶帝對質子的人選早作決斷,隆慶帝在宮裏被大臣們煩得不行,便微服出宮,來到蓮華觀裏找季風搖占蔔,既然自己做不了該舍孫子還是兒子的決定,那一切不如就都交給天意。
白錦扶手托着下巴,認真地聽景彧說完原委,道:“難道逝去的幾個皇子都沒有子嗣嗎?”
景彧淡淡道:“百越人不傻,試問一個無寵無權的皇孫當質子,又怎麽能起到牽制同盟的作用?”
“也是哦。”白錦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冷不丁道,“要是現在還有第三個皇子在就好了,就用不着這麽為難了。”
景彧差點被白錦扶天真的話逗笑,“皇上一共就這麽多子嗣,皇嗣血脈不容玷污,又能從哪裏多出來一個皇子?”
白錦扶唇邊弧度詭異,裝作随意道:“我也就是随便說說。”
他知道隆慶帝是怎麽想得起還有他這個流落在外面的兒子了。
好事想不起他,一有壞事就想起他來了。
現在的劇情,一準就是季風搖那個狗東西給隆慶帝出的主意,讓隆慶帝想起來自己原來還有第七個兒子,于是質子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同樣都是一個爹生的,太子和烈王在京城養尊處優,享進榮華富貴,而七皇子這個小可憐,流落民間就算了,還要被找回去送到別國為質,隆慶帝這個爹當的,可真是缺德他.媽給缺德開門——缺德到家了。
要不是周圍還有人在,白錦扶都想仰天大笑三聲,他白錦扶的命,怎麽就能這麽慘呢?
果然,沒過一會兒就聽到王內官在後面叫景彧:“侯爺!皇上出來了!”
景彧趕忙大步過去,白錦扶則低着頭緊跟在景彧後面。
隆慶帝穿着常服,在內官的攙扶下從煉丹房裏走了出來,雖然須發皆已白,但身板硬朗,精神矍铄,一點不見老态龍鐘。
他臉色紅潤,一掃這段時間以來因為質子人選不定的陰霾,面帶笑意,似乎心情不錯。
“景彧呢?”隆慶帝沉聲問。
景彧幾步上前,行禮道:“臣在。”
“朕與蓮舒夫人曾育有七皇子,可惜因為宮人照顧不周以致七皇子走失不幸流落民間,昨日蓮舒夫人給朕托夢說七皇子尚在人世,請朕将皇兒尋回。傳朕旨意,命各州府衙門全力搜尋七皇子下落,務必在兩個月內給朕找回七皇子。”隆慶帝将事先編好的理由說完,停頓了一下,看着景彧道,“尋回七皇子的事,朕就交給你來辦,上次巡查鹽務你已經犯了次錯,這次可別叫朕失望。”
景彧聽完詫異良久,莫名想起剛才白錦扶說的話,沒想到被他一語成谶,竟然真的冒出來一個皇子?
景彧立即明白了隆慶帝的打算,要是七皇子能被找回來,他自然是質子的不二人選,至于找回來的七皇子是真是假,恐怕根本就無關緊要。
“好了,出來大半日,朕也乏了,回宮吧。”
隆慶帝坐上轎辇,擺擺手示意侍衛們擡起轎子往山下走。
景彧終于醒悟過來,連忙追上下山的隊伍,“王內官請留步!”
“侯爺還有什麽事?”王內官停下來等景彧,他在隆慶帝身邊伺候了幾十年,是宮裏資格最老的太監,幾乎宮裏所有的秘聞他都知道。
景彧拱手行了個禮,“還想請教王內官,皇上讓我尋找七皇子,不知那位七皇子是何時走失的,在哪兒走失的,今年該是什麽年紀?”
王內官笑道:“侯爺放心,關于七皇子當年走失案的卷宗,咱家回去之後就會讓內侍整理了送到您府上。”
“如此那就多謝了。”景彧又道,“對了,我還有一問,不知七皇子身上可有什麽東西可以證明他的身份?譬如信物、胎記之類?”
王內官眼睛往上翻回憶了下,“胎記啊……噢!咱家想起來了,好像七皇子出生時,太醫說過七皇子左臀上有三顆紅痣的胎記,侯爺倒是可以憑此胎記找人。”
一直在景彧身後豎着耳朵聽他們談話的白錦扶聽到這裏,眼皮重重跳了好幾下。
狗系統,真有你的,夠坑爹的啊。
所以要想證明他是七皇子,就得脫褲子給人看屁股?
白錦扶怒極反想笑,他終于知道,那些個渣攻,是怎麽認出他皇子身份的了。
白錦扶看着景彧的後背,克制地攥緊了雙拳。
現在唯一能讓他感到慶幸的事,也就只有景彧是個直男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狗系(zuo)統(zhe):不好說。
新文要沖月榜,求評論求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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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