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七皇子好慘

下山後回到住處,白錦扶将言瑞言壽借故支開,關起門來脫去褲子反身對着銅鏡照了照,發現左邊臀.部還真有三顆紅痣,呈一個等邊三角形分布。

雪白的肌膚上點綴着三顆紅痣,就像是埋在雪裏等着人發現采撷的莓果,散發着一種純欲交織的氣息。

白錦扶面無表情地撈起褲子,心裏冷笑,還真是會長地方。

所以完全可以确定,他就是七皇子那個倒黴蛋本蛋。

白錦扶轉身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擡手輕觸了下臉上的鞭痕,呼出一口氣。

很好,現在他宣布,人渣無害化處理計劃,正式開始。

——

自從隆慶帝要尋找他失散多年的七皇子的旨意傳到民間,那些個想碰碰運氣前來冒認皇子的老百姓,差點沒把京兆府的門檻踩爛。

皇家血脈不容混淆,一開始景彧還把尋找七皇子的事當成是頭等大事謹慎對待。

他命下屬将那些自稱自己就是七皇子的男子帶到自己面前,命他們褪.去褲子親自查驗這些人的屁.股上是否有胎記。

作為一個直男,景彧本來不覺得看同性的屁.股有什麽,直到他看了幾眼後越來越感覺胃裏不适,趕緊把聖賢書拿出來看兩眼,淨化淨化被污染的心靈。

真是作孽。

這樣大海撈針似的找人,不知道何年何月找得到,況且七皇子已經流落在外快二十年,是生是死尚未可知,就算活着,很可能也不記得自己皇子身份,所以能找到人的希望非常渺茫。

但景彧心裏清楚,隆慶帝也不是真想找回七皇子,否則,也不至于等到二十年之後才想起來找人。

隆慶帝只不過是想找個人去替他的愛子長孫到百越當質子而已,至于找回來的人到底是真的七皇子,還是只是七皇子的替代品,那都不重要。

但就算要找個替代品,這個替代品起碼也要和七皇子年歲相當,胎記一樣,這樣對外才有說服力。

景彧覺得自己再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下去,很有可能會得眼疾,于是頒布法令,只有臀部長有胎記、年紀在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才準來衙門查驗身份,其他再有敢冒認七皇子者,重打二十大板。

但去京兆府認親的百姓還是絡繹不絕,富貴險中求,萬一他們的胎記長得和七皇子一樣呢?

那邊景彧在忙着找人,這邊白錦扶聽說了外面的消息後哭笑不得,這下好了,将來要是他恢複了身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這個七皇子屁.股上有胎記了。

時間一晃就到了寧安侯府太夫人楊氏的壽辰,楊氏雖是老侯爺的續弦,但也是出身名門,京中有權有勢人家的官眷裏與她交好者頗多,況且景彧受皇帝寵信,寧安侯府正當如日中天,多的是人想要讨好景彧,因此楊氏壽辰當天,前來寧安侯府賀壽的人絡繹不絕。

景彧和景浩元兩兄弟作為人子,要在前廳招待男客,女客則都去了後院,侯府裏裏外外忙成一團。

白錦扶不喜熱鬧,他一個現代人,也不知道要怎麽和古人應酬,幹脆打發言壽去和景彧說了聲自己身體不适,待在自己的小院子裏躲個清閑。

古代的娛樂方式極其有限,白錦扶看了一上午的閑書,快到晌午時分,忽然聽到門外有人敲門。

“進來。”他以為是來送飯的小厮,掀開身上蓋的毛毯,從榻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懶腰伸到一半門開了,看清走進來的人後愣了一愣,“侯爺怎麽來了?”

景彧看到他半躺在貴妃榻上慵懶的模樣,勾了下唇,“聽說你身體不适就來瞧瞧,果然,就猜到你是在躲懶。”

白錦扶不好意思地放下伸懶腰的手,從榻上下來穿上鞋,站起來拍了拍長袍下擺,“什麽都瞞不過侯爺,我也不是故意躲懶,今日來的客人我誰也不認識,就是去了前院也和人說不上話,還不如待在自己院子裏,免得出去給侯爺添麻煩。”

景彧看着他認真地道:“就是誰都不認識,才要出去多認識人,你來京中已有月餘,身邊也沒什麽知己好友,一個人獨來獨往不閑冷清?”

白錦扶挑眉一笑,“怎麽沒知己好友,侯爺難道不是?除非侯爺沒認我是朋友。”

“當然不會,只是我平時忙于公務,抽不出太多時間陪你。”景彧笑了笑,走到一旁讓開身後的地方,接着道,“所以我今日來是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他與你年紀相仿,你們應該能聊得來。”

白錦扶意外地眨了眨眼,“誰?”

“诶?這是輪到我登場了?”門外響起一個輕快的聲音,接着走進來一個穿着緋色圓領襕衫,一副書生打扮的年輕男人,他長相斯文清秀,笑容明朗,看人的時候眼睛彎彎的,讓人覺得很好親近。

景彧介紹道:“這是林清疏,他與我師承同一個老師,是我的師弟,也是去年殿試的狀元郎。”随後走到白錦扶身旁,又給林清疏介紹,“這位就我跟你說過的白錦扶。”

白錦扶一聽林清疏是狀元,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面上不動聲色,禮貌作揖:“幸會。”

林清疏回了個禮,眼睛盯着白錦扶不停地打量,“久仰久仰,原來侯爺的救命恩人長這番模樣,我原先以為能救下侯爺的怎麽也應該是個身高八尺的壯漢,沒想到卻是白兄這樣的俊俏公子。”

“看夠了沒?”景彧怕白錦扶不自在,擡手擋了下林清疏的視線,淡淡地說,“阿扶正在準備科考,你反正平時在翰林院當值也不忙,煩你多費心常過來指點指點他的功課。”

白錦扶眼角抽了抽,心道果然,景彧還沒放棄讓他考科舉的路。

林清疏抱着手臂,故作沉吟道:“可以是可以,但我這麽做對我有什麽好處嗎?”

景彧悠悠道:“你不是一直眼饞我書房牆上挂的那幅《漢宮秋月圖》?只要你能教好阿扶,幫他過了鄉試,《漢宮秋月圖》你便拿走。”

林清疏眼睛一亮,激動之情溢于言表,“當真?”

景彧道:“君子一諾,驷馬難追。”

林清疏拍拍胸膛,爽快地道:“好!不就是個簡單的鄉試嘛,包我身上了!”

白錦扶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忍不住想插嘴,“等下,我……”

“白兄!你放心,以你的資質,過區區一個鄉試完全不是問題!”林清疏走過去拍拍白錦扶的肩膀打斷了他,朝景彧挑挑眉,“侯爺,您那幅《漢宮秋月圖》,我可是要定了!你好好替我保管着。”

白錦扶感覺心累,他要怎麽做才能讓景彧相信他就不是個讀書的料子呢,“不是,你們聽我說一句……”

沒等他說完,景彧又打斷了他,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溫和卻堅持,“阿扶,我知道你無意追求功名利祿,但是你孤身一人在京城,就算是我,也不能時時刻刻護着你,人這一輩子最靠得住的就只有自己,你只有考取了功名,才不會被人随意輕賤欺辱,懂嗎?”

白錦扶一時無言以對,他知道景彧是什麽意思,應該是上回在蓮華觀,他被段無忌鞭打的事,讓景彧有了危機感,所以才固執地勸他考科舉。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社會,士農工商階級分明,只有邁入士大夫階層,才算進入了上流社會,擁有了特權。

景彧其實已經幫他打算了很多,甚至還給他請了一個狀元輔導功課,足夠仁至義盡,白錦扶也不忍再拂了景彧這番好意,只好暫時先保持沉默。

景彧見白錦扶沒有異議,欣慰地點點頭,“那你們先聊,我不能久留,還得出去迎客。”

景彧一走,林清疏見白錦扶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忍不住撲哧笑道:“白兄你不用苦着個臉,科舉真的一點都不難,你之前不得其法,是沒有遇到我這麽個好老師,來來來,讓我先看看你平時都讀的什麽書。”

白錦扶很想翻白眼,沒想到都穿越回古代了,他還要當學渣,景彧大概也是覺得他難以自學成才,所以才給他請了個名師授課。

林清疏這個人是有點自來熟在身上的,才一會兒功夫,就跟白錦扶熟稔得跟多年不見的老友似的,他走到書桌旁拿起桌上的書翻了翻,随意地問:“白兄,你四書五經都讀到哪兒了?”

白錦扶慢吞吞地走過去,想了想四書五經是哪些書,試探地回答道:“《詩經》、《論語》、《孟子》都讀過點。”

這些九年義務教育裏多少都學過點,他也不算吹牛吧。

林清疏摸着下巴點點頭,“那基礎尚可。”

白錦扶心虛地扯了扯嘴角,又聽林清疏問:“《孟子》有雲,‘然則小固不可以敵大,寡固不可以敵衆,弱固不可以敵強’,何解?”

白錦扶:“……”什麽東西?

林清疏見白錦扶一臉茫然,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又換了個問題:“‘曾子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何解?”

白錦扶:“……”聽不懂,說人話,謝謝。

林清疏見白錦扶還是一臉呆滞,忽然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把話說太早了,事情好像有點棘手啊。

這位白兄明明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怎麽這麽呆?

林清疏咳嗽了一聲,笑了兩下緩解尴尬,“那個,不懂不要緊,可以慢慢學,咱們先來作詩吧,作詩簡單,五言八韻白兄知道吧?”他拿起毛筆,蘸上墨塞到白錦扶手裏,鼓勵地看着他,“随便寫,沒事。”

五言八韻又是什麽東西?降維打擊嗎?

白錦扶提着筆對着宣紙遲遲落不下筆,手一抖,不小心掉下一滴墨汁,頃刻廢了張好紙。

不是吧?作詩也不會?林清疏忍不住扶額,忽然覺得《漢宮秋月圖》離自己越來越遙遠了,忍住了嘆氣的沖動,道:“那你先寫兩個字來看看吧。”

白錦扶問:“寫什麽?”

林清疏道:“就寫,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終于有個他會的了,白錦扶提起筆“唰唰唰”沒一會兒就寫完了兩行字,交給林清疏看。

林清疏一看頭更大了,字寫的怎麽樣先不說,就這兩句詩不過十幾個字,他還能寫錯好幾個。

林清疏絕望地拍拍額頭,“我收回我剛才說的那句話。”

白錦扶謙虛地問:“哪句?”

“說你基礎尚可的那句。”林清疏眼神幽怨地看着他,“我感覺《漢宮秋月圖》應該與我有緣無分了。”

白錦扶被他的眼神逗樂,輕笑出聲,搖搖頭放下筆,坦然地道:“我早就跟侯爺說過我不喜歡讀書了,讓他別再為我讀書的事費心,可侯爺偏不聽,還煩你跑這趟,讓你看笑話了。”

林清疏也不是那般古板的人,擺擺手笑道:“白兄言重了,什麽笑話不笑話的,人各有志,不愛讀書也沒什麽。只是有些感慨,若白兄能在詩書多花些心思,以白兄的相貌,定然會是個名動京城的風流才子。”

“會讀書是風.流才子,那不會讀書是什麽?”白錦扶眯起眼,開玩笑地道,“笨蛋美人?”

林清疏哈哈大笑,“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個意思!”

談笑之間,消除了些剛認識的陌生感,雖是初見,兩個年紀相仿的同齡人聊得倒也算投契。

景彧說得對,他來京城這些時日,一個朋友都沒交上,這個狀元郎林清疏在劇情裏沒有提及,應該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配角,關鍵是性格也挺合他的胃口,所以值得一交,何況人家出身翰林,将來必是國之棟梁,與林清疏相交,總歸沒什麽壞處。

白錦扶和林清疏閑聊了一會兒,算了算時間外面該開席了,于是和林清疏商量先去前院逛逛,免得景彧派再派人過來找他們。

一路上,林清疏還沒放棄勸說白錦扶上進,“白兄,為了我的《漢宮秋月圖》,咱們要不還是努力試試吧?要不侯爺那裏我也交代不過去啊。”

白錦扶只作充耳未聞,無動于衷,待穿過花園走到一處廊檐拐角,忽然注意到前面不遠處的一個涼亭裏,景彧正在裏面和兩個陌生人說話,于是擡起手肘碰了下林清疏,提醒道:“別說了,前面有人。”

林清疏停止了唠叨,伸長脖子探頭探腦觀察了一下,忽地“咦”了聲,“那不是韓相和江将軍嗎?侯爺好大的面子啊,他們居然也親自來給太夫人賀壽了。”

“韓相,江将軍?”白錦扶心頭突突跳了兩下,“你是說韓玉成和江叔衡?”

林清疏點頭道:“嗯,就是他倆,這兩尊大佛平時可不常見,他們三個在聊什麽呢?”

白錦扶擡頭無語望天,心想今兒個是什麽黃道吉日,還能讓他同時碰到兩個渣攻。

不過他暫時還沒準備好和韓玉成、江叔衡兩人見面,于是扯了扯林清疏的袖子,低聲道:“許是在聊什麽國家大事,咱們還是別去打擾了,繞路走吧。”

林清疏卻反拽住白錦扶,将他拉到隐蔽處,“別急嘛,我聽聽他們說什麽。”

白錦扶不以為然,“離得這麽遠,能聽見什麽?”

林清疏搖頭晃腦道:“忘了告訴你,我會讀唇語。”

白錦扶懷疑地打量他,“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騙你是小狗!”林清疏豎起食指按在唇上,探頭出去,“噓,等我讀出來說給你聽。”

白錦扶只當林清疏是在吹牛,對他的唇語根本沒抱什麽希望,無聊地靠在牆邊等了會兒,冷不丁聽見林清疏道:“他們好像在聊七皇子的事。”

白錦扶聞言不由得站直身體,驚訝地看着林清疏,沒看出來,這家夥居然是有真本事的?

于是關心地問:“在聊七皇子什麽?”

林清疏眯着眼似乎在努力辨認某人的口型,“江将軍說,禍是從他這裏起的,他會幫忙找到七皇子……韓相說,未防夜長夢多,人一找到就送去百越……侯爺說,就怕他不一定配合……韓相又說,人只要活着就會有怕的東西,知道怕就會聽話……”

白錦扶聽着聽着,嘴邊慢慢浮現出冷笑,卷起舌頂了頂上颚,江叔衡、韓玉成是吧,好,他記住了。

林清疏讀完了三人的對話,縮回腦袋看着白錦扶撇撇嘴唏噓道:“七皇子好慘。”

白錦扶低頭莞爾,這還用得着你告訴我?

作者有話要說:

天涼了,火葬場該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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