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

“追查到【熊貓燒香】病毒源了麽?”

“目前我們已經确定最早受感染的是武漢新洲區一家網吧,網吧負責人已經在協助調查了。”

“現在全國受感染情況怎樣?”

“沿海地區企業用戶造成的賬目混亂用戶資料洩密等,具體損失已經無法計算……”

“應變小組呢?”

“十一月二十日發布解決方案後次日就有變種的病毒發布,且變種後的【熊貓燒香】一改之前不破壞硬盤的特點……破壞性更大……”

“國內那些安全專家呢?”

“【STAR】的安全小組已經讀出了部分源代碼,【黃山】的首席貪狼與國內比較有名的紅客已經在網絡上聯手追捕熊貓燒香的作者……”

“我不要聽情況,我要知道的是結果。”

“……報告,目前還沒有辦法遏制該病毒。”

“還等什麽?上報國安吧。”

“是!”

Rosa早在接到上面電話之前就開始關注【熊貓燒香】,一個病毒樣本和一串被公布的病毒源代碼被打包發給了分布在全上海各角落的成員們,鐵路自然也不例外。

城市又到了明亮炫目的夜晚,位于市中心的飛洲大廈二十樓,鐵路夾着煙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辦公室裏是換氣扇和電腦主機箱運行的嗡嗡聲,白熾燈發出的蒼白光芒被煙霧染上一層青色,居高遠眺,這座充滿生氣的都市正以它獨有的年輕姿态肆意成長,忙碌行走的人們,耐心等待紅燈的車們,歌舞升平的和平年代,有多少危機暗湧,享受歲月靜好的人們又有多少知道此刻發生在身邊的危險。

堆了一團煙頭的煙灰缸旁用鋼筆壓着一張合着的照片,白天的一幕重新回到鐵路的腦海:

邊幹着自己活邊跟MSN上袁朗馬健他們聊事情的鐵路分機想起,接起,是前臺小朱。

“快遞?那麽讓他進來吧。”鐵路想了一下,通常送往公司的快遞,都由前臺統一作簽收,不過小朱說這個快遞人員一定要本人簽收才可以。

“扣扣……”

“請進。”鐵路喊了一句,前臺就湊了湊腦袋:“鐵組長。”然後朝門外扭了扭頭,“進來吧。”

鐵路在看清那個黃色鴨舌帽下的臉後愣了半晌,才對還等在門口的小朱時候:“你先去忙。”

“噢。”門被帶上。

鐵路轉身拉上百葉窗簾,然後對着喬裝成某著名快遞公司的項天涯說:“嘿,別告訴我你剛逃出來。”

像是為了印證鐵路所言,項天涯擡手摘下鴨舌帽,藏在帽檐下的臉比起之前,蒼白了些許,顴骨更加分明些,不過精神尚可。

“小朗還好吧?”也不廢話,項天涯從工裝衫內插袋裏抽出一張相片,指着上面一個神采飛揚的男子,“我要找這個人,周平,現在鬼子也在查他,不過我們上面有人不想他被人找到,也不想小鬼子找到他,已經被隔離起來了。”

鐵路聽完,倒吸一口冷氣:“這個人已經瘋了……”說完這一句,立即将袁朗被此人刺傷的事件簡略闡述,項天涯略帶驚訝的點點頭:“我要見他。”

“得詳細安排。”鐵路沉思着,“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小朗?”

項天涯瞥了他一眼:“你說笑?現在的我,離他越遠,彼此就越安全,再說了,不是有你麽?”

鐵路竟有些手心冒汗的感覺:“那你找到周平,要怎麽做?”

“讓他指認人。七三零空難已經确認是人為,因為當年掌握頻率密碼的人,就是周平。”天涯食指與中指轉了轉照片,“我猜他多半是被騙了,不知道會造成那麽嚴重的後果,于是給當時的慘狀吓瘋,不過因禍得福活了下來,否則,早被滅口了。”

“那是什麽人從周平手裏騙得了密碼,有什麽好處?”

“查一查當年空難以後負責調度收尾工作完美應對重大慘案且因此平步青雲的領導,就一清二楚了。”項天涯陡地湊向鐵路,“以前我老師問過我一個問題,她說項天涯,如果有一天為了仕途你要殺掉自己父母,你幹麽?”

鐵路一愣,拳頭一點點捏緊,從政,原也需要具備六親不認的氣魄。

項天涯垂着頭:“事實就是如此。”

“畜牲。”牙齒縫裏擠出這兩個字,然後鐵路又擡頭,“需要我幫忙做什麽?”

“幫助維護好國內網絡安全吧。”項天涯拍了拍鐵路的肩膀,“其他的,我并不希望你們涉足其中,畢竟随時會丢掉性命。謝謝你幫我照顧小朗,還有小沃。我知道他很好。”

“沒人幫你?”

“不。你放心。”項天涯利索的戴起鴨舌帽起身,潇灑的舉起食指敬了個半禮,“【熊貓燒香】你讓小朗這個臭小子好好幫忙,裏頭也有他的功勳章。回頭見,鐵路。”

鐵路挺直了上半身,對着項天涯的背影,道:“保重,天涯。”

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在門前頓了頓,然後不再猶豫的開門離去。

日本東京都,中央情報網服務器中心,近藤原一正彎腰站在淺倉櫻身後,随着跳動的屏幕,座位上臉色蒼白的淺倉表情開始崩潰。

溫熱的手按在瑟瑟發抖的肩膀,近藤表情溫柔的安慰:“小櫻,現在你知道濱本那個老東西到底做了什麽,你跟亮還為他做事?”

“……不是的……不可能……”搖着頭喃喃自語,淺倉櫻卻知道,畫面上的資料不會騙人,十四年前身為東大計算機系最年輕的教授的淺倉橋,畢業于美國加州理工學院,與1994年因逮捕美國頭號黑客而名揚世界的下村勉系出同門,不過不同的是淺倉橋取得博士學位後立即回國。

淺倉橋逝世的那年,淺倉亮和淺倉櫻都還是小孩子,對于父親的死亡和母親的失蹤,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後來被安排進了福利院,然後當時還是某市部長的濱本野領養了他們,也不知是不是繼承了父親優良的基因,兩個孩子毫無懸念的選擇了計算機這個專業,并且甘之如饴的為濱本野做事。

“根本就是濱本野當年害死了你爸爸,逼走你媽媽,還充好人騙取你跟亮的感激,小櫻,你聽我說,事到如今,離他越遠越好!”近藤幾乎是捏住了淺倉櫻的肩。

“……可是……可是……哥哥……”淺倉櫻整個人如同脫力一般,倒在了椅背上,雙目睜大。

“小櫻……小櫻……”近藤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淺倉櫻的脖子,能夠感覺到動脈的律動,攔腰抱起淺倉櫻,奔出電腦室。

中國,上海。

高城硬着頭皮站在上海第二精神病院隔離室外,雖然母親打通了主治醫生這道關口,可如今要帶着三代都跟周平扯不上關系的袁朗進去探視,還真是汗流浃背。

“高城,你媽可沒說你什麽時候多了個遠房表弟。”穿着白大褂的于大夫跟高城老媽是高中時期的閨蜜,關系那是鐵,可周平是上頭交代下來堅決隔離的人物,除了知根知底的高城家幾口人,別人她還真沒把握放進去。

“于姨,我跟你招了吧,這是我大學同學,哥們,最鐵的那種,跟我一個專業的,不過上學期腦子一抽選修了醫學院的神經科,你看你看,”高城說着,抓着袁朗的細胳膊掂掂,“丫長得就對社會沒有危害,整得出多大動靜啊!于姨,你就讓他零距離接觸一下那什麽活體……活的,再說那人又是我小叔,我能害了他呀我!”

于大夫扶着額頭,打量一番似乎捉不了雞殺不了鵝的袁朗:“成成,真受不了你……就五分鐘啊!”

“哈哈……我就知道沒問題!謝謝于姨,”高城拉着袁朗朝前走,猛地回頭,“我說于姨,我就覺得你跟我媽一比,保養得真沒話說,眼角啥的,一絲褶子也沒有!于姨你用什麽牌子的眼霜啊?回頭我給我媽買一瓶……”

“去你的臭小子!”于大夫忍不住笑出聲來,正要跟上去,轉頭看到一白大褂護工,戴着口罩和帽子,推着更換的床褥被罩什麽的,忙叫住,“哎,你上哪兒?”

那人緩緩回頭,正想要說什麽,卻又被于大夫打斷:“到這兒來!”

護工于是推着小車,跟着于大夫進了電梯。

那護工是誰?正是才在鐵路面前出現過的項天涯,此一遇,不知又會發生什麽……

[Separation番外]獨自生存

彼時鐵路離開衆人視野已是四年,而袁朗完成學業後租得一小小攤位,賣起了奶茶。

因為攤位離家不遠,自然離學校不遠,自然有一些看着眼熟的人會在等奶茶的當兒左右打量這個年輕的奶茶鋪老板,直到某個計算機系的男生終于忍不住叫:“啊你是不是05屆的鸾鳥師兄?”

袁朗微微眯了眼睛,把剛封完口的奶茶遞到男生面前,抽了一跟綠色的吸管擺在上面:“師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承蒙惠顧,一共三元。”

晚上高城來袁朗家玩,高城進“凡人”不久,跟時任老大的石麗海相處得十分不錯,彼此意氣相投,都是白客的皮,黑客的裏,依舊年輕氣盛得很,袁朗喝着一早冰在冰箱裏的杭白菊茶翻着電視頻道聽到唧唧喳喳一陣,偶爾揶揄幾句,惹得老虎炸毛,老虎被逼急了,不甘示弱的口吃幾聲,袁朗聽了哈哈大笑。

然有個話題誰都不會提起,有一個人誰都不願想起,因為當你刻意想去想起時,意味着你開始忘記。

袁朗是不會忘記的。

還記得在擔架上恢複知覺,在救護車內緊緊握住的手指,冰涼卻堅定,穿透眼皮的眩目的光,周遭的熙熙攘攘,忙忙碌碌,然後到再次失去知覺,依稀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萦繞不去,他聽見鐵路壓得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不停的重複:

“小朗,堅持下去。”

簡簡單單六個字一個停頓,循環播放在袁朗的夢境裏,直到後來袁朗恢複健康,還會懷疑那個聲音那句話是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東西,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醒來,什麽都不複存在。

他走了。

每個前來探視的人支支吾吾的回答,或者搪塞,走了?袁朗開始還會詫異的瞪大眼睛問對方,去哪裏了?該不是跑到外星系所以連個電話email或者簡訊都沒有吧?

他走了,生活卻還要繼續。

計算機似乎成了自己的死穴,家裏的臺式機被厚布遮了個嚴實,筆記本裹在電腦包壓在了箱底,學校方面專業倒很順利的給轉了,不過大堆的大一功課N個教授幫忙補習,多少年沒人享受過這種待遇了,其中的緣由袁朗根本懶得想,也沒空去想。

項天涯真正去了國外交流,據說很受學生尤其是女學生的歡迎,每星期堅持和袁朗通電話,聊些家長裏短,校園八卦。

有一回跟同學在食堂吃飯,一位仁兄居然端着筆記本坐到他們附近,袁朗一擡頭就直愣愣對上了閃亮的液晶屏幕,呆了三秒鐘臉色難看的捂着嘴奔出食堂,高城拔腳跟上,看着對着花壇大吐特吐的袁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只是上前幾步撫摸他的後背。

沒多久大家就建議袁朗去看心理醫生,被他搖頭拒絕,電腦總能讓他和那個人聯系到一起,如果有一天他可以面對電腦,也就證明他接受了鐵路離開的事實,他不要,不過後來時間久了,對電腦的反映不再那麽劇烈,袁朗想那天的嘔吐也許還跟身體情況以及學校食物有關,雖然這個想法被高城嗤之以鼻。

其次是煙。

袁朗走哪兒,口袋裏都會揣着包中南海,原先不常抽,偶爾會摸出一根放在鼻子下嗅,聞着煙草味發呆,有一回宿舍一小子看他又專心致志的聞煙呢,以為兄弟沒打火機,望梅止渴,忙好心的掏出女友送的zippo送到他面前,袁朗就這麽接了過來,吧嗒一聲點燃,紅黃的烈焰與煙體絞纏,幾縷青煙冉冉升起,融化在空氣裏。

打那以後,他就迅速升級為煙槍。

畢業那天,大夥兒穿着學士服戴着學士帽一個個挂着笑容在學校拍照留念,一輛黑呼呼的車停在學校停車帶上,等學生們拍完照開始散場,車才離去。

所以袁朗自然不知道,鐵路就在那輛車上,看着他,整理學士帽,對着鏡頭微笑。

其實人往往要比自己想像的堅強許多,袁朗有些感慨的擡頭,這個世界無論變成什麽樣,時間還是片刻不停的繼續向前。

——番外,袁朗篇end

【Separation番外】獨自生存 下

遠處,視野裏尋得到的最高建築恐怕就是座座燈塔,換做一個月前,鐵路想都不會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會來到這種地方,料峭的寒春,積雪才消融,新綠尚未來得及披挂上陣,等交通工具換成武直後,鐵路才收回觀察的目光,抱着肩膀靠着艙體假寐。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飛行,鐵路跟着一名兩杠一星的矮個子軍官出了機艙,艙外刺骨的寒風狠狠給了他一個下馬威,身子明顯一抖,不過鐵路并沒時間瑟縮,就被停機場外數百米外傳來的機槍點射聲吸引,領他的少校叫單簡,四方臉,精瘦,眉宇裏隐隐的肅殺之氣,鐵路只知道他來到的是一個保密等級不下于國安的軍事基地,而他的任務就是培訓這裏的信息小分隊,其他的,他不用知道。

單簡看面相就是個直性子的人,嗓門大得震耳欲聾,看得出來他對鐵路印象不錯,帶他向他的頭兒、這個軍事基地的老大報道後就帶了鐵路去宿舍。

這個軍事基地似乎很特別,鐵路打量着可以算得上寬敞的房間,一張單人床,衣櫃、書桌書架,配了電腦,後窗戶還放了一盆仙人球,比他的拳頭可大了去了。

收拾完東西,鐵路想着單簡說的那個主動請纓來拜師的小子是誰,不知怎麽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人的臉孔,這麽想着,關上衣櫃門,立即被從自個兒腦袋裏蹦出來的人臉給吓了一跳,不過臉上依舊沒表現出來,眼角輕輕抽動:“……是你。”

馬健見自己的出現沒有獲得預想的效果,明顯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咧嘴一笑,大眼睛漆黑漆黑的,朝後一仰,清脆的叫了一聲:“師兄!”

有了馬健的日子,鐵路覺得沒那麽難熬,或者說,這個基地給他的印象,和印象裏,電視電影中看到的都不太一樣,後來聽馬健說,這就是中國的特種部隊,鐵路有點小小的驚訝,特種部隊,馬健他爺爺還真舍得把孫子朝這兒送啊。

信息小分隊是剛剛才建立的,人選是從其他甲類部隊挑選的信息精英,體能方面自有教官訓練,而信息這塊,就全權交給鐵路負責,為期六個月,最後在實戰中考核,通過的才能成為特種部隊信息分隊的隊員。

第一次夜間上課,鐵路在投影儀前恍惚了一剎那,他忽然看見還在象牙塔裏的自己,而此刻他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的教授,講臺下一張張陌生的臉竟和記憶裏曾經寬敞明亮的課堂中或打盹或呆滞的臉重複起來。

人一直想起過去,大概是真的老了。

參訓的隊員白天的功課也被安排得滿滿,因為他們的部隊性質決定了他們并不能因為自己是技術兵而不需要自保,相反的,他們在未來的各種任務中極有可能擔任靈魂人物的角色,所以所有的科目只有更嚴,沒有任何放松。

一次鐵路“無意中”在軍區局域網內看到一份訓練科目的表單,各種常規訓練,特訓的數字愣是讓他半天沒回過神來,下回在食堂遇到泅渡完回來吃飯的馬健,表情複雜的捏了捏他的肩膀,啥都沒說的走了,吓得馬健還以為鐵路怎麽了。

白天很空閑,課程計劃什麽的鐵路一兩個小時就整完,剩下的時間,鐵路也不想讓自己沉迷在發呆發傻裏,于是跟單簡打了招呼拿了器材室的鑰匙,一個人對着冷冰冰的機器運動半天,把多餘的氣力花個幹幹淨淨,一個星期下來,精神頭強了不少,吃到甜頭的鐵路開始加大運動量,胃口也大增。

那次運動中單簡正好經過,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問鐵路有沒有興趣跟隊員一塊兒進行體能方面的訓練,當然,尺度可以适度放寬,盡力就行,鐵路想也不想的答應。

于是翌日的晨跑馬健給新混入隊伍裏的鐵路驚得不輕,用他的話,骨頭都到了開始流失大量鈣質的歲數了,咋就不消停消停,坐電腦前養養啤酒肚不就好了麽。

晨跑一萬米,鐵路跑完跟着去吃早飯,轉身就把清粥吐了個稀裏嘩啦。

馬健說,得了,師兄,人得服老,真的。

鐵路擡起頭微微眯起眼,推開馬健,拿了倆饅頭繼續吃。

哼,不跟小孩子計較,鐵路邊咽着饅頭,想的是自己從高中到大學,一直都是田徑隊的骨幹,校際比賽長跑冠軍的常客,籃球隊的風雲人物,足球隊的明星替補,絕對的文武全才,還能在你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面前敗下陣來?會吐純屬意外,人總需要點時間來适應,哪怕是回到過去。

不過那天晚上鐵路嘗到了“回到過去”的苦頭,身體酸痛不說,大腦皮層還格外興奮,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找了個不壓迫身體肌肉的姿勢,卻滿腦子上下五千年的胡思亂想,末了,夜光手表上時針指向了三點,鐵路終于長嘆一聲,慢吞吞的坐起身。

從抽屜裏摸出快要發黴的煙,山裏的空氣濕潤,煙絲都散發着一股不怎麽好聞的味道,鐵路翻箱倒櫃把裝在盒子裏的打火機取了出來,炙熱的手指接觸到冰涼的金屬條,心頭莫名的一顫,這款Dunhill的黑色銀邊打火機自從從那小子手裏得了,就沒用過,哦不對,是沒用在它的專項上。

“啪——”清脆的聲響,橘黃色的溫暖火焰氤氲照亮了一角,燈未開,沒拉上的窗簾外是基地旁的路燈,半明半暗,還有斑駁的樹影,原來不知不覺的,夏天悄然而至。

耳旁傳來項天涯那時候說過的話:想清楚自己,想清楚小朗,再想清楚你們。

鐵路拇指掰着打火機按手,卻遲遲沒有朝嘴裏叼着的煙頭送,良久,金屬的機身也愈來愈熱,鐵路松開手指,關掉火焰。

“啧,我可沒違規,罪不誅心。”拇指和食指夾住機身,一下一下的轉動起來。

眼前仿佛浮現出袁朗不服氣的臉,灼灼的雙眼稍稍轉動就要張口反駁,鐵路微微一笑,再度點亮打火機,人影消失,徒留自己恍惚的身影在牆上明滅。

往後的日子鐵路把自己丢進了訓練隊伍裏,不過不再沒頭沒腦的一次跟進,而是一點一點的加量,雖然六個月後自己就會離開這裏,最起碼,不能讓馬健個臭小子看扁了。

基地的盛夏鳥叫蟲鳴,各種花草香氣彌漫,還有無數飛蟲夜間撞在玻璃窗上的聲響,習慣了,也就融進了世外的人間煙火。

而後真正改變鐵路的,是六個月後的那次考核,實戰考核,鐵路領着一個小分隊潛入一夥恐怖分子的臨時基地拆除對方的安全防護網,然後按照預先的計劃與隊員分散,在控制中心顯示屏裏看着各個角落中預裝的攝像頭拍攝下的每個隊員的行動,聽着他們在絕望關頭留下的只言片語,鐵路宛如兩腳生根般不能動彈,一瞬間他忘了這是一場演習,一場考核,忘了自己只是個看客,忘了他不過是來完成他應該完成的工作。

考核結束,自然有人走有人留,不過令大隊長和單簡甚至國安那邊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鐵路居然主動要求留下,繼續在基地裏工作下去。

馬健得知鐵路最終留下的消息,高興之餘又有不解,跑去鐵路宿舍問他,鐵路正給自己泡茶,把滾燙的搪瓷水杯擱在桌上微微一笑:“我喜歡這裏,夠簡單。”

只有對與錯,戰友和敵人,訓練和任務,成功與失敗。

然後在一次和常規部隊的演習中,鐵路帶領着信息小分隊切斷了對方遙控指揮系統,出奇制勝的協助其他幾個小分隊打出了前所未有的戰損比,獲得了集團軍最高首長的接見。

然鐵路知道,正規軍與外援的區別,自己終歸是不能上真正的戰場的,兩年後,馬健接替自己位子,而他,亦有着未知的将來等候着。

也許那份将來裏,有他,還有另一個人。

番外《獨自生存》鐵路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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