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月亮33
尤萊亞被問住了,他下意識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支吾了半天,說道:“不然我們先去看看那個人吧。”
迪克盯了他一秒,随後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住了他的墨鏡,然後猛地往外一拉。
尤萊亞根本就沒能反應過來。
迪克的速度太快了,他在體術技能方面完全是爆殺體育廢柴的尤萊亞的,以至于他根本沒辦法阻攔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被迪克偷襲成功。
他只來得及以最快的速度閉上了眼睛,随後伸出手,像是要遮住什麽猙獰可怕的傷疤一樣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迪克!”他焦急地吼道,“危險,還給我!”
他什麽都看不見,自然也就看不到迪克此刻臉上的表情。
“尤萊亞……”迪克的聲音遲疑地響起,“你的眼睛……”
“……”尤萊亞頓住了。
半晌後他嘆了口氣:“好吧,你看到了。”
一片死寂。
尤萊亞不敢睜開眼睛,他只能閉着眼伸出手去摸站在自己眼前人的手,試圖找到自己的眼鏡。
他有些擔憂地問道:“喂,你沒事吧?”
他知道自己異變的部位一定很可怕,普通人類看到了甚至會失去理智。
迪克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用了外神的力量就會異變,對嗎?這雙眼睛是剛才救那個人時異變的?”
他的聲音有一點點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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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聽布魯斯提起過這件事情,布魯斯說過,污染度超過界限就會引起異變,異變者會變成怪物。
尤萊亞總算是摸到了迪克手裏自己的眼鏡,他一把奪了過來,重新戴上,這才敢睜開眼睛重見光明。
他落入了一雙寫滿了擔憂和悲傷的藍色眼睛裏,那一刻他感覺自己仿佛落入了一片清澈的湖泊。
對着這一雙眼睛,尤萊亞準備睜眼說瞎話的嘴張了張,又閉上了,他沉默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我們使用祂的力量會積累污染,污染程度越高就越容易異變。”
“所以你每一次用你的念力、言靈還有瞬移,都可能會導致異變?”迪克感覺自己喉嚨發緊。
“嗯。”尤萊亞點了點頭,說完他拍了拍迪克的肩膀,笑着說道:“哎呀,沒事的,我這才哪到哪,只是外表發生了變化而已,又不是看不見了,你看看教宗和武士,他們異變的才吓人呢,教宗還好意思說我,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看見迪克的目光,又笑不出來了,只能幹巴巴地止住了笑聲,略有些尴尬地說道:“我們還是先看看那個人的情況吧。”
說完他轉過身便離開了迪克身邊,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迪克轉過頭看向尤萊亞,他頓了一下,輕聲說道:“尤萊亞,我們都很擔心你。”
尤萊亞的腳步停了下來。
“布魯斯雖然嘴上從來不說,但他也一直都在想辦法幫你。”迪克繼續說道,“我們都知道,你在參與一件關乎這個星球存亡的大事,但至少你要盡力保護好自己。”
“……”尤萊亞回過頭,望向迪克。迪克雖然看不見他那雙隐藏在墨鏡後面的可怖的眼睛,但卻從他下半張臉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些不同以往的神情。他的嘴角不再習慣性地上揚,而是難得的露出了有些錯愕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尤萊亞張了張嘴,沉默了片刻後,說道:“這次異變是有原因的,我也是沒辦法。”
“發生了什麽?”迪克問道。
“最近哥譚有個叫月之怖的家夥在作亂。”尤萊亞說道,“你可以理解為舊日躁動所引發的連鎖災難,月之怖雖然遠不如舊日支配者強大,但對于人類來說依然是不可理解不可名狀的存在,星巢最近在追查這個東西,而這個人——”
他伸手指了指已經開始蘇醒的跳樓者,繼續說道:“是我們唯一的線索了。”
“唯一的線索”現在已經徹底醒了過來,他迷茫地環顧四周,在意識到自己身處怎樣的環境之後,他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你們——我在哪?你們是誰?!這是什麽地方!!”
然後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似得,愣了一下後,小心翼翼地說道:“這裏,這裏是天堂?不,不對,我自殺了,見鬼!這裏是地獄,你們是……你們是惡魔嗎?”
尤萊亞和迪克對視了一眼,紛紛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
聽完了尤萊亞的解釋之後,安德魯依然是一臉不可置信。
“所以,您的意思是,秘星之眼真的聆聽了我的祈禱,救下了我?還把我身上的詛咒給解除了?”安德魯一臉震驚地說道,“我……我其實不太敢相信的,但現在我估計不得不相信了。”
畢竟,除了真正的神靈,誰能造出這麽奇特瑰麗壯觀、不似人間景物的大教堂出來?
這完全就是神跡!
“好了,我救下你也不是聽廢話來的,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尤萊亞語氣有點幹巴巴地說道。
“雖然您看起來和我想象中的天使不太一樣……等等,為什麽羅賓也在這裏?!羅賓也是吾主的信徒嗎!”
迪克:“呃,其實我不是……”
安德魯一臉驚詫:“我的天哪,我竟然和羅賓信仰着同一個神靈,是不是蝙蝠俠也是祂的信徒??”
迪克:“……”聽人說話啊倒是!
尤萊亞:“……”少廢話!
在看到尤萊亞變得兇巴巴的眼神之後,安德魯立刻改口,“好的,好的,天使先生,我不說廢話。事情是這樣的……”
……
安德魯是一個在藥品公司上班的研究小組負責人,學歷非常高,平日裏拿着穩定的薪水,過着還算小康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接收到了一個郵件,郵件裏有一份委托,讓他幫忙研究一款藥水,并提供了所有做實驗需要用到的材料。
所有的材料都沒什麽太大的問題,除了其中一個非常關鍵的必要的配方——
“一個裝在月亮型瓶子裏的不明成分濃縮藥水?”尤萊亞眯起了眼睛。
“對。”安德魯點了點頭,“我本來覺得這個委托來的莫名其妙,想要拒絕的,但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行。然後呢?”
“然後我就一直在研究這個項目。”安德魯說道,“你們也知道的……公司裏有很齊全的器材和機器設備,下班之後我偷偷用一用也沒什麽問題。剛開始實驗還算順利,在收尾的時候,我不小心把一滴藥水滴到了外面——”
“這個故事聽起來像是生化危機的開頭。”迪克吐槽道。
“我本來準備以最快的速度把藥水處理掉的,誰知道這玩意兒一落地就開始迅速揮發,一眨眼功夫就被我給吸了進去!”安德魯說道,他的臉色開始變得慘白,就像是回憶起那一幕勾起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恐懼一般,“然後……然後……”
尤萊亞盯着他:“然後?”
安德魯卡殼了。
“然後……”他的臉色逐漸恢複正常,苦思冥想了半天,最終有些尴尬地說道:“然後我好像不記得了。”
迪克:“……?”
尤萊亞伸出拳頭抵在自己的嘴邊,像是憋笑似得咳了一聲:“咳,是嗎?”
安德魯點了點頭,苦哈哈地說道:“确實是不記得了,只記得那是一些非常可怕的、痛苦的、令人恐懼的回憶。”
迪克面無表情:“那你還能忘呀?”
這好記性是怎麽成為一名研究人員的?
尤萊亞聳了聳肩:“或許是教宗把他的記憶給吸走了,畢竟那些東西會損壞他的大腦。”
迪克回想了一下自己和秘星教會相處時候的記憶,頓時深以為然。這種與不可名狀之物有關的記憶是完完全全的有害記憶,沒準全都遺忘了确實是一件好事。
不過教宗竟然還能吸掉人的記憶!?
你們星巢的人到底都有些什麽可怕的能力啊!
“總之,我遇見了很可怕很絕望的事情,具體是什麽已經不清楚了,但那時候腦子裏面就只有一個念頭——”安德魯語氣有些遲緩地說道,“或許只有停止呼吸,才能讓這一切都停下來。”
他的語氣逐漸變得恐懼起來,聲音都開始發顫了。
他的描述讓迪克摒住了呼吸。
到底是有多可怕、多絕望,才會産生這樣的念頭?才會在記憶都已經被消除之後,依然殘留着如同本能般的懼怕?
“當然,我也是想過自救的。”安德魯說道,“那時候我覺得,或許神來了都救不了我了,但我還是想掙紮一下的,所以我就試着向秘星之眼祈禱了……雖然我當時已經陷入了絕望,并沒有抱太大希望,但……!”
他的眼裏突然爆出了狂熱的火焰,雙手交叉在胸前,聲音都變得亢奮了起來:“但這一切竟然是真的!祂……祂是真實存在的,物質世界是多麽可笑啊,現代科學、我所認知的那一切是多麽可笑啊,人類在這個宇宙裏不過是最渺小的蝼蟻罷了,我們呆在自己的繭房之中,以為窺見的就是整個真實的世界,而我們究其一生的探索也不過是在封閉的界限之內如困獸般碰壁,而祂讓我看見了這個世界真實的面貌,至高無上的神靈、吾主,感謝您的賜予與拯救……”
他像是一個狂熱的傳教士一樣,陷入了喋喋不休的亢奮唠叨中。
迪克面無表情地看向尤萊亞:“你們教會裏的人不會都是這個畫風吧?還是說,教宗吸走的不僅僅是恐怖的記憶,還有正常思維的能力?”
尤萊亞:“……”
尤萊亞忍了又忍還是打斷了安德魯的吟唱:“所以你跳樓的地方,就是你的實驗室?”
安德魯被打斷了施法卻敢怒不敢言,點了點頭:“是的。”
“好。”尤萊亞說道,他轉身正想要離開,卻被安德魯和迪克同時叫住了。
安德魯有些慌慌張張地說道:“先、先生,那裏還殘留着藥品,您不能直接過去呀!”
迪克很不滿:“等等,你打算一個人過去?”
尤萊亞滿臉理所應當地說道:“是啊,得馬上過去,不然他背後的那些人可能就會過去處理現場了。”
安德魯一怔:“我背後那些人?”
迪克立刻明白了尤萊亞的意思:“你的那個從來沒有露過面的雇主。”
安德魯臉色一白,頓時憤怒了起來:“都是那人害得我,先生,您一定要解決掉那些藥水,那些東西太致命了,如果擴散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尤萊亞點了點頭,轉過身就準備離開,卻被迪克一把抓住了手腕:“我和你一起去。”
尤萊亞回過頭,神色詫異:“你确定?那裏可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
迪克堅定地點了點頭,他看着尤萊亞那雙隐藏在墨鏡後面的、已經完全不似人型的眼眸。
他記得那張漂亮的、總是微笑着的娃娃臉上,那雙如同黑曜石般美麗的眼睛,也記得那雙眼睛裏流動着的光芒和神采。哪怕他遭遇過那樣多的艱苦與絕望,哪怕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向他展露過絲毫的善意,那雙眼睛裏的光都從來沒有熄滅過。
而現在這一切都化為烏有了。
“你不能再用那些能力了,尤……信使。”迪克認真地說道,“帶我一起去吧,雖然和你比起來我挺弱的……但我可以幫到你的!至少一些小的麻煩我可以代你處理,比如說,有我在的話,至少你、你就不需要搶車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自己都覺得有點不靠譜。
尤萊亞張了張嘴,剛想要拒絕迪克。
但他看着迪克那雙認真而誠懇的藍色眼眸,看着那雙眼睛裏的關切,突然如同被什麽東西迎面擊中,只覺得一陣暈眩伴随着劇烈的心痛,直直降臨在他百孔千瘡的靈魂之上。
這麽多年了,幾乎從來沒有人用這樣關切的眼神看過他。
這樣的神色,讓他想起了那個早已離開他身邊的人。
他唯一的血親,他早已長眠于六尺之下的妹妹,他與這個世界唯一的牽絆,他存在的全部意義。
“……好。”尤萊亞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道。
在看到迪克充滿驚喜的眼神的那一刻,他就知道——
他永遠也不能拒絕他們了。
而在這一刻,霍索恩注意到,尤萊亞的污染度竟然奇跡般地下降了6%。
可惜異變不能逆轉,不然尤萊亞的眼睛恐怕都能恢複成原狀了。
“有意思。”霍索恩饒有興趣地想着,“終于讓我找到了啊……”
“信使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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