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空氣寂靜一秒, 池鳶仿佛被那話吓到,神色清明不少。

而後,她不知道怎麽想的, 緩緩揚起一只手捂住唇,嘟哝着:“說話就說話,兇什麽...”

女孩眼裏濕潤着,看他的時候亮晶晶的,閃着碎光。

徐靳寒生不起氣來,面色緩和了些,頗為無奈地揉一把她的頭, “坐好, 回家了。”

池鳶“哦”了聲, 乖乖調整姿勢, 正襟危坐, “這樣可以了吧。”

徐靳寒發動車輛,時不時瞥她幾眼, 看她坐着坐着就不老實, 臉都要貼到窗戶上,他伸手将人撈回來, 沒一會池鳶又貼過去頭抵着玻璃睡着了。

“......”他沒辦法, 只好實時盯着她。

不過好在池鳶後面一路安安靜靜地坐到目的地,沒再鬧別的。

除了上樓的時候, 她粘着徐靳寒怎麽說都要去他家睡。

徐靳寒看時間的确太晚,也不好打擾陳元他們,就把人帶回去安置到主卧, 出來倒水的時候順便給陳元報個平安。

微信剛發完沒一會, 就聽見池鳶在裏屋喊他。

徐靳寒拿着水杯走到門口, 看她以一種奇怪地姿勢站在床上,對着牆上的裝飾畫在一展歌喉,“......”

他放下水杯,敲了敲桌子。

池鳶倒是聽得清楚,看見他頓時笑開了花,跳下床就往他懷裏撲。

屬于女孩身上的沁甜馨香混着酒意,撩撥他疲憊的神經,徐靳寒眸色微暗,擡手把人扶穩,可池鳶偏偏就想要賴在他身上,環住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徐靳寒我告訴你,我今天畢業了!從高中畢!業!了!”池鳶地呼吸懸在他的下巴處,一下一下擾人心緒,他往後挪一點,很快又被她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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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變得更近。

她忽然想到什麽,興奮地神色不在,一雙眼裏溺滿水霧,“可是我已經畢業過一次了,這是第二次...我好慢好磨蹭,好像不管怎麽樣都追不上你...”

徐靳寒虛虛攏住她的腰,深怕一個不經意人摔下去。

池鳶仍心有怨念,細數着:“...我上小學的時候,你上初中。我上初中的時候,你上高中,我上大學了,你已經工作,我們之間好像永遠都有一道鴻溝,我跨不過去,跨不過去...”

“你很在意這些?”徐靳寒聽着,不免覺得詫異。

“當然在意了!”池鳶好像聽懂了,又好像只聽到個一字半句,她也許是喊累了,頭貼在他胸口靠着,慢慢說,“我五歲的時候認識你,到現在有好多好多年...我會在意,比任何一個人都在意你。”

最後一句話說完,她就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她沒辦法看到對面人現在眼神,也無法體會他聽見那些話的感覺。

身體裏有某種呼之欲出的情愫在發酵破裂,他抑制不下,最終俯首在她額前落下一個吻,長睫輕顫着,動作克制而深情。

池鳶似乎感覺到什麽,在他胸口蹭了蹭。

徐靳寒稍稍退後,離開時體內的燥熱愈加凸顯,意識到這個吻根本無法讓他滿足。

男人眼波微動,呼吸流連至懷中人的唇角,下颌壓低——

在距離唇瓣只有一步之遙時,他停住了。

目光掠過女孩安适恬靜的睡顏,徐靳寒苦笑一聲,就此作罷。

他将人抱到床上蓋好被子,水杯放在床頭,才自己拿了衣物去隔壁沖澡。

池鳶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

她感覺腦袋好像被幾十公斤的重量向四處拉着,是只要動一下就會疼到炸開的程度。

床頭上放着徐靳寒留給她的字條:[早餐在飯桌上,出去記得鎖門。]

他似乎并沒有想到她能一覺睡到下午,池鳶坐在床邊趿上拖鞋,準備緩一會再起來,手機恰好在這時響起。

她接通,殷宋宋那邊咋呼着讓她的頭更疼了——

“我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怎麽現在才接呀,你到哪了都快檢票了,別告訴我你還沒出門啊,我真的會生氣的!...”

池鳶把手機拉遠點,揉揉額角,還沒反應過來:“你在說什麽,我昨天喝多了才睡醒。”

“......”那邊詭異的靜默兩秒,殷宋宋差點就要朝她吼了,“池鳶!你不會忘了今天要幹嘛了吧?我們畢業旅行的第一天,你居然睡過頭了?!”

這回換池鳶沉默了。

她立刻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時間,趕緊回家收拾東西,“...我已經在路上了,到了打給你啊,拜拜!”

出門的時候瞥見餐桌上的小米粥和荷包蛋,又扒住門框剎住腳,走回來一口氣把溫涼的粥喝下肚,消滅完盤裏的荷包蛋,才往家走。

殷宋宋從一個月前就開始策劃這場畢業旅行,選了十幾個地方,最終把地點定在四季氣候皆宜的霧城,游玩攻略是池鳶抽時間跟她一同制定的,屬于專為兩人量身打造的行程。

到霧城的暑假機票比平時要貴一點,因為去避暑的人很多,下飛機之後還要坐兩個小時的大巴才能達到古鎮,找到落腳點後,池鳶先在民宿補了覺,快傍晚時分才打算出去逛逛。

人在城市裏住久了,會特別向往這種古城裏的慢生活。

小橋流水人家,別有一番與世無争的煙火氣。

池鳶和殷宋宋拍了很多照片,晚上又去具有當地特色的飯館解決晚餐。

等菜的時候,她挑了一些照片發到群裏,然後篩掉拍風景的那些,把殷宋宋拍她的那些照片修好後,發給徐靳寒。

池鳶:[我在鎮上挑了一件旗袍。]

池鳶:[好看嗎?]

來的時候她已經發過一些,由于太久沒有出過門,感覺看什麽都覺得有趣。

界面就停在下午到民宿時發的消息,可是徐靳寒到現在都沒有回。

她在幾個人小群裏聊了幾句,切出界面看,刷新好幾遍都沒有等到他的消息。

直到吃完飯,池鳶等殷宋宋去店裏挑禮物的時候,撥了個語音電話給徐靳寒。

那邊過了一會才接通。

池鳶意識到他可能在忙,試探着問:“你還沒下班啊?”

徐靳寒:“快了,在和領導開會。”

“哦...”她聲音低下來,“那你先忙吧,不打擾你。”

“嗯。”徐靳寒覺察到她的情緒,走到長廊的窗臺那邊問,“到霧城了?”

“到了。”雖然知道他看不見,池鳶還是點點頭。

“行,那就好好玩。”他說,“定好回程的機票後告訴我,去接你。”

聽見這話,池鳶才緩緩漾起唇角,依附在心頭的陰霾一掃而過,“好呀。”

“又跟徐哥打電話呢?”剛從店裏出來的殷宋宋見她一臉燦爛的表情,故意打趣:“你這典型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早知道就把徐哥一起叫來好啦。”

池鳶收起手機,頓時斂住笑,“你不許胡說。”

殷宋宋:“我不胡說啊,你看你的臉都紅成什麽樣了,還不承認?”

“殷宋宋!”池鳶被戳中心思,氣急敗壞地要去抓人,被殷宋宋笑鬧着躲開。

沿河的長廊上,打鬧在一起的身影融入古街的千萬盞燭火,悠揚閑适,如至畫中。

夜漸深,月未明。

此時的西區分局刑偵支隊,正被一種壓抑的靜谧籠罩着。

各部門的主要人員在會議室連軸轉了十幾個小時,調整案件下一步的攻克方案,今天下午跟嫌疑人有關的一個走私團夥被抓捕歸案,審訊室的燈亮了一整夜。

徐靳寒剛結束完一場審訊,到工位上的時候發現電話在響。

熬了兩個晚上,他已經分不太清現在的具體時間,直到聽見池鳶的聲音。

他想跟她多說幾句話,奈何工作纏身,只得草草說完就挂斷電話。

微信上有她發來的很多照片,徐靳寒将其中一張點開。

照片裏池鳶穿着一件藍紋旗袍,手拿團扇背靠涼亭,小巧柔美的五官淡雅脫俗,身段纖細,稚嫩中帶着點點風韻,很有古典美人的氣質。

他看得入神,直到跟前走來其他人才錯開視線,收起手機。

段瑜留意到他的動作,端起笑才開口:“我出來透口氣,傅隊叫你進去。”

“好。”徐靳寒略颔首,眼光沒有停留,提步往會議室走。

“班長。”段瑜忽然叫住他。

徐靳寒回頭,眉目依舊冷峻,沒做聲。

這時候段瑜才發現,自己擅自追随了他這麽久,而這個人好像從來沒有對她笑過,像剛才他看手機時那樣的笑容,她幾乎從未見到。

“有事?”她沉默得太久,徐靳寒只好出言詢問。

段瑜複又揚起笑,說:“沒什麽,只是想不到會在這見到你,好像這是我從玉梧調走之後,我們第一次碰面,說起來,緣分還真是奇妙。”

徐靳寒向來不擅長寒暄,一直信奉的教條是公事公辦,能在這見到段瑜,的确是他沒有想到的,不過段瑜這番話在他看來,除了拖延時間以外并沒有其他用處。

他點頭已示自己聽到了,“我先過去。”

“我還忘記恭喜你,聽說傅隊很欣賞你,畢業之後有很有可能會留在分局。”段瑜殷切地朝他伸出手,“往後能并肩作戰的機會不多了,班長,希望我們這次能合作愉快。”

徐靳寒的視線從眼前掃過,并未伸手,只是說:“合作愉快。”

而後邁開步子朝會議室走去,目光未曾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段瑜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牆角,神情難掩失落。

她想起來從前很多次的對話,過程大抵都是如此,徐靳寒仿佛在心裏設置了一道屏障,不管她說什麽,她無法真正走近他的內心。

那些暗藏在心裏的情愫,段瑜其實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他表明。

但現在看來,大概沒有這個必要了。

他那麽聰明,一個偵查系門門滿分的人,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她的意圖,能被他這樣盡力避嫌連連疏遠,恐怕她再怎麽争取都是枉然。

段瑜看向窗外,夜将初曉,星子在雲層中閃爍着。

她想,這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是時候該有一個了斷。

霧城這邊的人都起得早,加上外來游客衆多,不到八點,窗外就已經喧鬧起來。

池鳶在被窩裏拖延了半天,才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來。

她推開窗,屬于古鎮獨有的新鮮空氣撲面而來,屋頂青黑色的瓦片層層疊疊,小橋流水延續至藕花深處,像一幅與世隔絕的天然畫卷。

池鳶找好角度又拍了幾張照片存入手機裏。

準備發給徐靳寒的時候,看見他昨晚的消息,是對她穿旗袍的評價。

徐靳寒:[好看。]

徐靳寒:[很适合你。]

池鳶捧着手機笑,精挑細選發了個賣萌的表情。

走回房間,殷宋宋正好從門外進來,手裏拎着兩提早餐,看她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一大早的什麽事那麽高興。”

“徐靳寒說我穿旗袍好看。”池鳶風風火火地跑進浴室,“我要去把那件旗袍買下來。”

“你瘋了?那件旗袍租都要一百塊一天。”殷宋宋很是吃驚,“況且這是景區诶,真要買價格不得上天了。”

“我不管。”她已經下定決心了,“多貴我都要買下來,這是徐靳寒第一次誇我好看呢。”

殷宋宋:“......”

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女人啊。

作者有話說:

感謝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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