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

寧嬷嬷就像新來的女主人似的, 在四阿哥的院子裏轉了個遍,犄角旮旯都巡視到了。

她去後院看望小阿哥和小格格,李格格宋格格見到她十分的客氣。宰相門前七品官, 寧嬷嬷是德妃娘娘的人, 李氏宋氏可不敢得罪。

寧嬷嬷細細詢問小阿哥小格格的飲食起居, 李格格和宋格格謹慎的答了,除此以外什麽都沒說。

淑婉所料不錯,李格格和宋格格根本不敢說她的壞話。

誰也不知道寧嬷嬷會在這裏待幾天,她回到永和宮還是德妃娘娘的心腹,可李格格她們還要長長久久的在福晉手底下過日子。

寧嬷嬷像空降領導似的到處檢查,淑婉已經派人去永和宮把她的行李包裹取來了, 又派人給寧嬷嬷收拾了一間寬敞明亮的屋子。

人已經被德妃送來了,退是退不回去的, 不如大方一點,做的好看一些。

等四阿哥從禦書房回來, 淑婉一邊幫他換衣服, 一邊跟他講寧嬷嬷的事

“我太年輕了, 額娘不放心我,特意把寧嬷嬷送過來幫襯。”

四阿哥微微皺眉,他不喜歡別人往他院子裏塞人,即便是親生額娘也不行。他已經成家了,最讨厭這種被人盯着管着的感覺。

“額娘說要給人, 你就答應了?”

這話未經思考脫口而出,四阿哥很快反應過來, 自己說了句廢話。

長輩賜人是為了淑婉好, 淑婉根本沒法推辭, 推辭就是不知好歹。

淑婉嘆道:“我也不想答應的, 寧嬷嬷是額娘身邊的老人了,據說辦事靠譜,什麽都懂。我把她帶走了,額娘那裏用人的時候恐怕會不順手。只是……”

淑婉擡頭看四阿哥,眼睛濕漉漉的,像是被人欺負的小狗。

“只是小阿哥宋格格病了,我又打人板子。額娘說我不積德,管家手段太過兇殘,所以才把寧嬷嬷送過來教我。”淑婉低頭摳手,“對不起,是我做事不周,給你和額娘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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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輕輕撫摸淑婉的額頭,“不要自責,不是你的錯。”

在四阿哥的印象裏,淑婉一直都是活力滿滿的樣子。

那日她打了宋格格,雖然害怕他責怪,但依然強撐着自己高傲的樣子,像一只色厲內荏的小狐貍。

今天她蔫頭耷腦的,真是讓人不習慣。仔細看看她的眼睛還是紅的,可見是哭過了。

四阿哥摟住淑婉的肩膀柔聲問道:“額娘罵你了?”

淑婉連連搖頭,“沒!沒有!額娘沒罵我!只是教了一些管家管人的規矩,并沒有罵人。”

“那怎麽哭了?眼睛都紅了。”

淑婉扭過頭去,“誰哭了?你看錯了!我可不是聽話的好孩子,被訓兩句就要哭天抹淚擦鼻涕。”

四阿哥低頭親了親淑婉的眼睛,淑婉乖乖在四阿哥的肩膀上蹭了蹭。

“都是我不好,我不會管家,不會管人。這些倒罷了,我還不會說話,不會看人臉色。”

四阿哥柔聲哄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四阿哥覺得德妃有些吹毛求疵了,俗話說管家三年貓狗都嫌,主子太軟弱怕是要被奴才騎到頭上來。

淑婉的一頓板子先震懾住下人,以後再以理服人也來得及。

這些日子裏,四阿哥也在觀察淑婉的管家能力。

自從她接手家務,家裏的奴才各司其職,每個人都有輪休替補,這一個病了還有下一個頂上。

分工也變得明确,每個人的活計都差不多,很小的一件事也能找到負責的人,不會出現互相推诿責任的情況。

四阿哥勸淑婉不要自責,“咱們已經成家,再過二三年就要搬出去住了。一家有一家的過法,額娘有額娘的處事風格,咱們有咱們的行事規矩。額娘是長輩,她說話你聽着就是,別太往心裏去。長輩嘛!尊着、敬着、孝順着就對了。”

淑婉又在四阿哥的肩膀上蹭了蹭,覺得他說話真好聽。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別管老太婆,忍兩年就出宮了,咱們該咋過就咋過。

淑婉在心裏慶幸,幸好她嫁給了四阿哥,他簡直是最适合自己的人。

他理智清醒,願意尊重正妻,不像五阿哥似的,只管自己高興。

再有淑婉嬌氣可愛的綠茶風格正好得了他的喜歡,換一個男人未必肯吃這套。

這也是淑婉運氣好,算是撿漏了。

四阿哥總是冷着一張臉,吓得小妾宮女都規規矩矩的,大家都以為這位爺喜歡溫順規矩的女人。誰能知道他其實是個悶騷呢?

淑婉從四阿哥懷裏鑽出來,臉上有點紅。

“你不要安慰我,我今天惹額娘生氣了,你越溫柔,我越愧疚。”

“哦?”四阿哥笑着問道,“你跟我說說,你怎麽惹額娘生氣的?”

淑婉小聲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哪裏惹到額娘了。額娘不知道從哪聽來的,說小阿哥和宋格格都病了,但懾于我的威嚴,不敢請醫問藥耽誤了病情。這樣的罪名我可擔當不起,我費了好一番口舌才解釋清楚。”

四阿哥沉下臉來,心裏不爽。這樣不實的消息是從哪兒傳出去的?再者宋格格是今天早上請的太醫,消息未免傳的太快。

淑婉接着說道:“額娘說打人不好,恐怕會沖撞了小阿哥。我勸額娘放寬心,人是我打的,小阿哥是李格格在照顧,若論因果,報應也該報到李格格身上。”

四阿哥也為淑婉的邏輯所折服,她打人,然後報應到李格格身上,她有考慮過李格格的感受嗎?

“你這因果論的有趣!”

淑婉覺得自己的理論一點毛病都沒有,“為母則剛,李格格當然要保護孩子了!”

“你是嫡母,你不保護他嗎?”

淑婉不客氣地說道:“不能!我将來還要生孩子呢!誰的崽誰負責!”

四阿哥搖頭失笑,她說話太直了,但凡她裝一裝大度,說幾句軟話,額娘都不會生氣。

四阿哥問道:“除了這些,你跟額娘還說了什麽?”

淑婉苦惱地搖搖頭,“再沒別的了!額娘平時說話輕聲細語的,今兒個都跟我喊起來了!”

淑婉瞪着眼睛給四阿哥學了一下德妃式的怒發沖冠。

“你給我滾!回去抄經祈福!滾!”

淑婉的小表情逗笑了四阿哥,他想矜持一下,不要笑得太大聲,可越是壓制越想笑。氣音從鼻腔裏走,幾乎笑出了豬叫聲。

淑婉攥着小拳頭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我被婆婆讨厭了,你很高興是不是?”

“好了好了,別氣了,婆婆不疼你,夫君疼你。”

四阿哥拉着淑婉跟她黏糊,這時春兒在門外敲門。

“爺,福晉,寧嬷嬷求見。”

四阿哥不經意地翻白眼,真是掃興!

他拉着淑婉坐下,“讓她進來吧!”

寧嬷嬷不愧是調教宮女的老牌嬷嬷,她微低着頭進門跪拜行禮,一舉一動優雅恭謹,帶着特殊的韻律,就好像有樂隊給她奏樂打節拍似的。

再看看淑婉身邊的四個宮女,秋香和冰香只能做到行禮不出錯,春兒夏兒比她們強點,但是跟寧嬷嬷比起來就是不中用的黃毛丫頭。

寧嬷嬷跪在地上挺直腰背,嘴角含着笑,看起來溫柔可親。

“奴才奉德妃娘娘的命令,過來伺候四阿哥和福晉。奴才雖然老了,但腿腳耳朵都好使。四阿哥和福晉盡管使喚,奴才一定竭盡全力,不辜負主子的恩典。”

四阿哥的臉上還是招牌的冷淡表情,沒有感激也看不出歡迎的意思。

“姑姑是額娘的心腹,來我們這委屈你了。這院子裏宮女太監一大堆,不缺人手。嬷嬷只管陪着福晉說話逗趣,別的不用你管。”

寧嬷嬷驚訝地擡起頭,她沒想到四阿哥居然不願意她管事。

寧嬷嬷又看了淑婉一眼,看來福晉是提前給四阿哥吹過枕頭風了。

淑婉忙道:“姑姑,四阿哥是好意。這些年你伺候額娘辛苦了,現在到了這個年紀,也該好好享福了。姑姑懂得多,你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還多,有你在我身邊提點着,我心裏也踏實。等我們出宮開府了,姑姑也随我們出宮,我給姑姑蓋一個院子,姑姑在那裏養老享清福。”

寧嬷嬷連道不敢,德妃娘娘都不能出宮讓兒子媳婦伺候,她何德何能,哪配有小院子養老?

“謝福晉好意,奴才低賤,能一直伺候着四阿哥和福晉就是奴才的福分了,不敢奢求太多。”

寧嬷嬷接受了四阿哥的分配意見,她以後貼身伺候淑婉,別的不用她管。

雖然沒有攬到管家大權,寧嬷嬷有點失望,但德妃娘娘的吩咐是調教福晉,這個結果倒也可以接受。

淑婉笑道:“姑姑剛來,我給姑姑準備了接風宴,一會兒讓夏兒她們陪姑姑喝兩杯。太倉促了,接風宴有點簡單,姑姑不要嫌棄。”

寧嬷嬷行禮謝恩,“福晉太客氣了,奴才是來伺候人的,這怎麽好意思?”

秋香扶住寧嬷嬷的胳膊,“嬷嬷才是太客氣了呢!你伺候娘娘這麽多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給您準備個接風宴是應該的!”

冰香笑着扶住寧嬷嬷的另一只胳膊,“這頓接風宴是我們福晉自掏腰包,嬷嬷可一定要領情,我們也想借您光,喝一頓酒解解饞呢!”

四個宮女像劫人似的,簇擁着寧嬷嬷出去了。

四阿哥說道:“你倒是大方,還給她準備接風宴!現在人都走了,誰伺候我啊?”

淑婉:“我啊!我不是人嗎?我來伺候你呀!”

四阿哥心道:就憑你掐人脖子的伺候手法,到底是你伺候我,還是我伺候你?

淑婉覺得屋子有點暗,又從裏間拿出一盞燈放在桌上。

她皮膚瑩潤潔白,燭光照在她的臉頰上,好像一顆珍珠在發光。

四阿哥心裏一熱,怪不得都說燈下看美人,果然好看。

他湊到淑婉身邊,貼着她的臉,咬她的耳朵。

“宮女不在也好,咱們倆到床上去,我來伺候福晉,如何?”

淑婉捂着耳朵瞪他一眼,“呸!登徒子!厚臉皮!我不要你伺候,我還要抄經呢!”

淑婉取出一大摞紙,“你閑着沒事幫我裁紙磨墨,最近一段時間我要清心寡欲,這樣抄經才虔誠!”

四阿哥長長地嘆了口氣,親娘害我啊!

第二天清晨,淑婉感覺到四阿哥起床了,她擡起胳膊遮住眼睛沒有動彈。

這時她感覺到有人在盯着她看,淑婉放下胳膊,睜開眼睛就看到寧嬷嬷站在她的床頭。

淑婉嘴角微動,小聲罵了句MMP。

這人有病嗎?居然站在人家床頭盯着她睡覺。

“寧嬷嬷,你這是做什麽?你這樣吓到我了。”

寧嬷嬷毫無誠意地說了聲奴才有罪。

“福晉,阿哥已經起來了,您也該起了,您還得伺候阿哥穿衣呢!”

四阿哥往這邊瞟了一眼,“福晉昨晚抄寫經書一直到三更天,我讓她多睡一會兒。我也用不着福晉伺候着穿衣,這麽多奴才是幹什麽的。哪有主子幹活奴才歇着的道理?”

寧嬷嬷笑道:“四阿哥誤會了奴才的意思,服侍夫君是為妻之道。作為妻子,應該在夫君還未起床的時候便起來準備熱水和早飯。當然了,宮裏不需要福晉親自燒水煮飯,但服侍穿衣梳頭這種事還是應該由福晉來做,福晉做的肯定比奴才仔細。”

四阿哥把擦臉巾摔進水盆裏,“嬷嬷挺有趣,沒嫁過人居然懂得為妻之道。”

寧嬷嬷啞了,她想起昨天福晉也說過類似的話。她心道,四阿哥他們倆真不愧是夫妻,說話都一個調調。

淑婉掀開被子,慌慌張張地起身,“姑姑說的有理,服侍夫君是做妻子的本分,我這就來!”

她趿拉着鞋子,跑過去給四阿哥編頭發。

三股辮很好辮,淑婉把四阿哥的頭發梳順。她動作很輕,沒有弄疼四阿哥。

四阿哥滿意地點點頭,還別說,媳婦伺候的感覺确實不一樣。

淑婉把頭發分成三份,分了好幾次都不夠均勻。

四阿哥等得不耐煩,“還沒梳好嗎?”

淑婉笨手笨腳地編辮子,“爺不要急,我馬上就編好了!”

她加快動作,不小心刮住了發絲,扯疼了四阿哥的頭皮。

“嘶!”四阿哥疼得倒吸冷氣,“你到底會不會編?”

淑婉急得要哭了,“我……我以後會多多練習的。”

她好不容易把辮子編好了,四阿哥站起來就要走,淑婉又把他拉回來了。

“爺,還是讓夏兒重新梳一遍吧!”

四阿哥皺眉,抓住辮子扯到眼前。

他細細的辮子上面松,下面緊,粗細不均,難看極了。

四阿哥白了淑婉一眼,淑婉顫着身子低下了頭。

夏兒麻利的把辮子打散,重新給四阿哥梳好頭發。

四阿哥渾身散發着冷氣,吓死個人,淑婉戰戰兢兢地送他出門,頭都不敢擡起來。

臨走前,四阿哥沖淑婉冷笑,“我幾乎以為寧嬷嬷是我的岳母了,她說話比我說話還管用呢!”

寧嬷嬷慌張跪下,“四阿哥恕罪。”

她的提議完全沒有問題,誰能想到福晉手這麽笨!

淑婉怯弱地行禮道歉,“對不起,我再不敢了……”

四阿哥冷哼一聲,甩袖出了家門。

淑婉返回裏間,不換衣服也不梳妝,趴在床上哭天抹淚。

“我自嫁給阿哥以來,從未跟阿哥紅過臉。今日因為些許小事,我惹得阿哥大怒,我還有什麽臉面去見阿哥!”

寧嬷嬷尴尬極了,“都是奴才的錯,奴才沒想到福晉不會伺候人。福晉別難過,奴才仔細教您,您總能挽回阿哥的心。”

春兒咬了咬下唇,昨晚夏兒跟她說了,要想得福晉青眼,須得忠心,還得使出看家本事,讓福晉刮目相看。

眼下,機會不就來了!

“都說嬷嬷見識廣,怎麽這會兒糊塗了?四阿哥剛剛為什麽生氣?因為福晉只聽你的,沒聽四阿哥的!這會子你還讓福晉跟你學伺候人,您是怕四阿哥不夠生氣啊!這不是火上澆油麽!”

寧嬷嬷皺眉,她在德妃身邊極得臉,不論誰見了她都得給她幾分臉面。一個黃毛丫頭,居然敢這麽跟她說話!

真是奇了怪了,這丫頭昨天陪着自己閑逛的時候瞧着挺乖巧的,怎麽今天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春兒心裏也在打哆嗦,這可是德妃身邊的嬷嬷,主子都要讓三分!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主子身邊不缺奴才,要想出頭可太難了。富貴險中求,她今日就演一個忠心護主!

“嬷嬷沖我瞪什麽眼睛?福晉又不是我惹哭的!您老人家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吧!馬上就要請安了,福晉還穿着裏衣呢!”

春兒梗着脖子小聲嘀咕,“虧得還是伺候娘娘的人呢!心裏一點成算都沒有!”

寧嬷嬷大怒:“你!”

淑婉拉住寧嬷嬷的手,“嬷嬷,她還小,不懂事,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她扭頭呵斥春兒,“好沒規矩,怎麽能這樣跟嬷嬷說話?罰你兩個月的月銀,看你還敢不敢!”

春兒讪讪地閉了嘴,寧嬷嬷心裏舒服多了。

淑婉擦幹眼淚,梳妝打扮後去永和宮請安。

今天太後身體不太舒服,免了大家的請安。德妃不想見兒媳婦,連面都沒露,讓宮女打發她回去了。

回到家裏,淑婉簡單吃了點東西開始處理家務。

寧嬷嬷站在淑婉身後看她處理事情,看了半天只有一個感想——慢!

一頁賬本子寧嬷嬷已經看了三遍了,淑婉還在看。

極小的一件事,淑婉也要刨根問底,問個半天。

寧嬷嬷看着她處理事情,心裏像貓抓一樣難受。

怎麽這麽慢?簡直能把人急死!可淑婉理事沒有錯處,她又不能說。

上午的時間就這樣被消磨過去,中午四阿哥回來午休,對淑婉還是帶搭不理的。

淑婉小意溫柔地伺候着,又是布菜又是舀湯,可惜四阿哥不領情,對她一直沒有好臉色。

到了午睡的時候,寧嬷嬷等人都退下了。

四阿哥像偷情似的,看見這裏沒人,一把抱住淑婉,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媳婦受委屈了,寧嬷嬷還老實嗎?”

淑婉鬼精鬼靈地皺鼻子,“我是誰啊!能讓寧嬷嬷欺負了去?你走以後,我就裝哭,春兒把寧嬷嬷好一頓損。我今日才知道,春兒長了這樣一張利嘴。”

四阿哥笑道:“春兒忠心護主,我有重賞!”

“我已經賞過了!”

四阿哥:“你賞你的,我賞我的。”

淑婉噘嘴,“不行!我的錢是我的,你的錢也是我的!”

四阿哥捏淑婉的鼻子,“淘氣!霸道!”

他按倒淑婉又偷了個香,“不說他們了,陪我睡覺!”

淑婉掙紮,“不要!我要清心寡欲!”

午休時間太短,四阿哥不想清心寡欲,奈何時間不允許,只能多親兩下過過瘾。

春兒夏兒住一間屋子,夏兒拿出一個銀錠子塞進春兒的手裏。

春兒不解,“你這是什麽意思?”

夏兒笑道:“恭喜春兒姑娘啦!福晉說了,你今早說的那幾句話格外動聽,這是賞你的。福晉還說,你會說話就多說些,千萬不要憋着。”

春兒捧着銀錠子雙眼放光,這不是普通的賞錢,這是她搏出來的富貴啊!

春兒翻出一個精致荷包,把銀錠子仔細裝好。

“讓福晉請好吧!我還有更厲害的呢!”

春兒激動地在屋裏走來走去,腦子裏琢磨着各種罵人的俏皮話,就等着下午大展身手了。

午睡時間快到了,春兒夏兒去叫四阿哥和淑婉起床。

看見春兒,四阿哥難得溫和地說道:“上午春兒護着福晉,做得很好,有賞。”

春兒喜得合不攏嘴,她在四阿哥身邊伺候了這麽久,頭一次得了四阿哥的笑臉。

“爺,奴才沒有別的能耐,罵人還是會的。我又想了好多罵人的話,保準把寧嬷嬷罵得找不着北!”

淑婉微微搖頭,這個春兒啊!她确實嘴巧,會誇人也會罵人,只是心眼不太夠用,不如夏兒聰明。

上午寧嬷嬷得罪了四阿哥,春兒罵人正好戳到四阿哥的癢處。

現在寧嬷嬷又沒做錯事,憑什麽無緣無故罵她?

寧嬷嬷不是好相與的,她知道自己得罪了四阿哥,一定會想辦法扭轉四阿哥對她的糟糕印象。

寧嬷嬷到底是德妃娘娘的人,四阿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夏兒心思細,可以替淑婉籌謀。春兒雖然不如夏兒聰明,但她嘴巴利索,倒是可以壓服院子裏的小宮女小太監。

淑婉指着春兒笑道:“你這丫頭吵嘴吵上瘾了,尊老愛幼的道理都不懂嗎?寧嬷嬷那麽大歲數的人了,你別欺負她。去把經書和紙筆拿來,下午不用處理家事,我要繼續抄經書。”

春兒有點失落,她中午準備了那麽久呢!沒想到用不上了……

四阿哥笑話淑婉,“抄經?你改邪歸正了?你有那個定力嗎?”

淑婉瞪她,“你瞧不起誰?你念念我的名字!”

四阿哥不明所以地念了一遍,“淑婉?”

“對,淑婉,說明我又賢淑又溫婉,對于我這樣的大家閨秀來說,抄經算什麽?你快去上學吧!等你回來,我再教教你,什麽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四阿哥快要笑死,“好好好,我就等着福晉教我了!”

四阿哥走後沒多久,寧嬷嬷就過來了。

她尋思着福晉下午沒事,應該去看看小阿哥和小格格。

作為正妻,不論嫡出的孩子還是庶出的孩子,只要是四阿哥的血脈,福晉都應該一視同仁。

昨天寧嬷嬷去李格格和宋格格那裏看過了,李格格不太會養孩子,屋裏悶熱悶熱的,小阿哥待着未必舒服。

宋格格自己都病恹恹的,怎麽照顧小格格?

依着寧嬷嬷的意思,福晉應該把兩個孩子接到自己的正房照顧。

不過她初來乍到,還沒有摸清情況,不宜做這些大動作。而且四阿哥并沒有看在德妃娘娘的面子上,給她優待。

她得先得到四阿哥的信任,讓阿哥看到她的價值,讓阿哥做她的靠山,才好管教福晉。

寧嬷嬷來到正房,剛要行禮問安,就被夏兒攔住了。

她拉着寧嬷嬷到外面說話,“嬷嬷先別出聲,福晉沐手焚香,準備抄經。抄經的時候可不能有人打擾,不然顯得不虔誠。”

寧嬷嬷掀開門簾,悄悄往裏面看。

淑婉洗幹淨手,用布巾擦幹,然後點了一支香,雙手捧着佛經默默誦讀。

寧嬷嬷滿意地點點頭,福晉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好在聽話。

等她抄完經書,再說看孩子的事吧!

寧嬷嬷對夏兒說道:“福晉抄經需要清淨,你們都出去,我在這裏守着福晉。”

夏兒笑道:“那就辛苦嬷嬷了,有您守着福晉,我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眼下正好到了領月例銀子的時候,我和春兒去領銀子。福晉那裏有些針線活要做,就交給冰香和秋香好了。”

寧嬷嬷笑道:“你安排的很妥當,你們去忙吧!”

夏兒她們離開了,寧嬷嬷給淑婉泡了一壺茶,放在淑婉的手邊。

淑婉不信宗教,但她敬畏神佛,抄寫經書的時候特別虔誠。

金剛經大約有五千多字,淑婉在抄寫前先誦讀一邊。

抄書的字體必須用正楷,她一筆一劃,專心致志地寫。若是寫錯了字,抄竄了行,她就把這頁紙扔掉,重新再抄一遍。

這般專心致志,寧嬷嬷看了卻不停搖頭。

不為別的,還是太慢了!

宮裏的妃嫔幾乎都信佛,大家都為皇上或者為孩子抄過經書。

寧嬷嬷見過德妃娘娘抄寫經書,同樣是虔誠的淨手焚香,德妃娘娘抄寫的經書又快又好。

筆尖在紙上游移,流淌出一個又一個方方正正的字體。筆尖摩擦在紙上的刷刷聲,讓人聽了心裏平靜。

寧嬷嬷最愛看德妃抄經書,她能站在那裏看一天。

現在,寧嬷嬷看着淑婉抄經書,覺得自己的這個愛好沒了。

這不怪寧嬷嬷矯情,看別人抄經解壓,看淑婉抄經升血壓。

淑婉是大家閨秀,她母親是宗室貴女,她從小接受優良的教育,正楷寫得漂亮極了。

別人晃動手腕,三下兩下就寫完一個字,淑婉提着筆,一筆一劃地描啊描,不像寫字,像描花樣子。

描出來的正楷确實漂亮,那又有什麽用?能把人急死!

金剛經字數多,一次抄不完,每次停下都要做回向,要念回向文。

淑婉寫着寫着毛筆掉毛了,她揪掉毛,手上沾了墨汁,她就要停下,洗了手重新誦讀金剛經,然後繼續抄。

又過了一會兒,她想如廁了,她再次停下,方便完了,把淨手焚香誦經的流程再做一遍。

寧嬷嬷看不下去了,“福晉,抄經雖然要虔誠,但也不至于這樣繁瑣。”

淑婉認真地批評了她,“嬷嬷,抄經當然是越虔誠越好。禮數多,佛祖不會怪罪。”

她拈起筆,想了想又把筆放下了,做了回向,重新舀水洗手。

寧嬷嬷要急死了,“福晉,您怎麽又洗手了啊?”

“抄經一定要心平氣和,摒棄雜念。我每次抄經前誦經一遍,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心态進入到那種無妄無我的境界裏。”

淑婉警告寧嬷嬷不要再跟她說話了,“你不要打擾我修行!”

淑婉滿臉的無欲無求,好像佛光普照,要把她帶到西方極樂世界了。

其實她心裏暗暗發笑,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上午淑婉處理家務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每次她磨磨蹭蹭,寧嬷嬷臉上的表情就像便秘似的。

淑婉想起未嫁時候,在家看侄子讀書練字的情形了。

她的侄子調皮搗蛋樣樣接通,一到讀書的時候就犯困。

淑婉看着他寫功課,只是寫五篇大字,他能從半頭晌磨蹭到後半夜。

摳手指,摳紙,摳筆,摳硯臺,摳鼻孔,他身邊所有的東西都能摳一遍,就是不肯寫作業。

當時把淑婉氣的,抽斷了兩根雞毛撣子。

現在淑婉成為了自己曾經讨厭的人,她磨蹭的功力,不到侄子的十分之一,但這已經足夠折磨寧嬷嬷了。

寧嬷嬷以前負責教導新來的宮女,可能是工作的原因,她身上有點老師的氣質,喜歡說教,有點強硬,總是希望學生們跟着她的步調走。

教導宮女不僅僅是教她們守規矩,還要教她們伶俐快速地幹活。

比如擦地這種簡單的灑掃類工作誰都會做,但怎樣快速安靜地把地面擦幹淨也是一門學問。

寧嬷嬷真想狠狠地管教福晉,可惜她不是淑婉的婆婆,更不是淑婉的親娘。

淑婉洗了手,再次坐在桌前。

她心道:磨洋工的感覺就是好啊!她必須慢點抄,她早晚有一天要把寧嬷嬷趕走。将來德妃再讓她抄經,她就可以少抄幾本應付過去。沒辦法,她成親第二天敬茶的時候就說過了,她做事慢。德妃不信可以問寧嬷嬷嘛!寧嬷嬷可是親身經歷過的!

摸魚的最高境界是什麽?是現在就把未來的魚規劃好了!

淑婉慢吞吞的抄經方式把寧嬷嬷折磨夠嗆。

寧嬷嬷時不時地看向門口,心想夏兒她們怎麽還不回來?

這四個丫頭心也太實了,她說在這裏伺候,她們都不知道過來打個替班嗎?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寧嬷嬷估摸着四阿哥應該快回來了,她總算可以解脫了。

奴才們吃禦膳房的大鍋飯,主子的餐點馬虎不得。

四阿哥馬上就要回來了,可福晉還在一下一下描花樣,晚飯又該怎麽安排呢?

寧嬷嬷不太清楚四阿哥的口味,不敢自己做主。

她看看外面,夏兒她們還沒回來。她又看了看淑婉,被折磨一下午的怨氣從心底湧了上來。

她站在淑婉面前,淑婉在認真抄經,真的沒有注意到她。

寧嬷嬷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她擡手推了淑婉一下。

“啊!”淑婉吓了一跳,她右手的毛筆在紙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印跡,左手條件反射沖寧嬷嬷扇了過去。

寧嬷嬷也被吓到了,她不過是在淑婉肩上輕輕拍了一下,至于吓成這樣嗎?

她捂着手背揉了揉,福晉勁兒還挺大的,她的手都拍紅了。

“福晉恕罪,奴才不是故意吓唬您。您看看這時辰,眼看着四阿哥就要回來了,您應該為四阿哥準備膳食了。”

淑婉放下筆,她低頭看見紙上那道長長的墨跡,心裏戾氣橫生,恨不得把寧嬷嬷吃了。

她摸魚磨洋工容易嗎?就她描花樣的手法,這一篇經文起碼要描一個時辰。

她好不容易放空思緒,認真抄點經書,寧嬷嬷這一巴掌就把她的勞動成果給拍沒了。

夏兒等人聽見尖叫聲連忙進來查看。

淑婉嘆了口氣,“寧嬷嬷,我敬你是永和宮出來的,處處給你留面子。我派人幫你取行李,又給你收拾一個好房間。你也去過宋格格的屋子,你的房間比宋格格的還好呢!”

寧嬷嬷忙道:“多謝福晉照拂,奴才知錯了,請福晉恕罪。”

“知錯?我看你是明知故犯!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不要跟我說話,不要打擾我修行。你倒好,悄無聲息地走過來,一巴掌拍在我的肩頭,把我的經書都毀了。你這是幹什麽?吓唬我玩?”

春兒可算找到了發威的機會,她站出來說道:“寧嬷嬷,虧您還是永和宮的老人呢!您怎麽能犯這樣的錯誤?剛入宮的小宮女都不至于這樣。您這樣可有點丢德妃娘娘的人了。”

寧嬷嬷氣得咬牙,又是這個小丫頭!她的年紀給自己做女兒都嫌小呢!她竟敢如此跟我說話!

夏兒站出來和稀泥,“寧嬷嬷別理春兒!她向來直爽,有口無心的。您看在她年紀小的份上,別跟她一般見識。”

寧嬷嬷不想忍,她是德妃娘娘派來的人,憑什麽要受一個小丫頭的氣?

“呵,春兒十七歲了吧?她這樣的年紀可不小了!做宮女,最要緊的是謹言慎行。跟我比起來,她确實年輕。有些道理,她現在還不明白,等她老了就懂了,只是不曉得她能不能活到懂事的那天。”

淑婉不悅地敲敲桌子,“寧嬷嬷,你還好意思說別人?你活了這麽大歲數也沒懂事啊!我在跟你講你的問題,你數落春兒做什麽?你還威脅她短命!怎麽?你是刺客,你要荊軻刺春兒啊?”

寧嬷嬷強忍住怒氣,給淑婉行了個禮。

“奴才知錯了。”

淑婉:“哎呦,虧得你長了一張嘴,不然我都看不出你的悔意!春兒說的沒錯,你這麽大年紀的人了,做事還不如小宮女。早上的時候你惹阿哥生氣,還想教阿哥做事。現在更是厲害,居然還敢跟我動手!”

寧嬷嬷可不敢認罪,這罪名她可擔不起。

“福晉!您借給奴才熊心豹子膽,奴才也不敢跟您動手啊!奴才只是想讓您歇一歇,不要太勞累了!”

寧嬷嬷慌張跪下,淑婉站起身,覺得這樣怼人更有氣勢。

可能是起的急了,淑婉眼前一黑,又做回椅子上。

秋香冰香沖過來扶住她,夏兒眼珠一轉,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寧嬷嬷,你太過分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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