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後臺

紅毯環節結束後,  顏伊和厲枔被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帶走，到後臺分別接受主辦方官方的拍照和訪問，然後再由專人帶着,  安排進入觀衆席自己的座位落座。

采訪結束後，厲枔在後臺看到了正對着一群帥哥一臉花癡的涔涔,  涔涔看到他,  立刻就激動得沖上來,  差點又是個熊抱，然後噼裏啪啦倒豆子似的說着之前的見聞,  像一挺停不下來的機關槍。

再加上周圍還有許多其他藝人、助理、工作人員……

亂七八糟的聲音響充斥着厲枔的耳膜,  他覺得腦袋都快炸了。

他想把所有無關痛癢的聲音都剝離，只留下那個他最關心的問題——

顏伊怎麽可能是為了錢,  為了紅才簽約DM的呢？

當初顏伊那塊玉墜子現在還放在厲枔床頭櫃的抽屜裏，是他拿着單據，親自去贖回來的,  他很清楚那塊玉墜子一點都不便宜。

一開始他以為顏伊是為了買那把吉他，但事後他找劇組裏玩樂器的人看過，顏伊買的那把吉他是非常普通的練習琴，幾百塊就能搞定。

明星助理的工資水平不算低,  顏伊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把幾百塊的吉他就當掉母親的遺物；而且他平時幾乎二十四小時跟着厲枔，沒有任何不良嗜好——

厲枔根本想不到,  對方能有什麽地方需要着急用錢，還是那麽大一筆。

直到後來,  顏伊親口跟厲枔坦白，是他買了樂漉的黑熱搜，這一切才算有了合理的解釋。

只是……

厲枔一直想不通，顏伊當掉玉墜子的時間太早了,  甚至早于邊向文陷害厲枔的那條黑熱搜。

那時候，作為全場初評級墊底的演員，身後還有躲在暗處的邊向文，連厲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晉級，更不可能猜到自己之後的對手演員會是滿身槽點、黑料，業務水平一塌糊塗，還致力于給他下絆子的樂漉。

厲枔不知道為什麽顏伊就好像對一切都料事如神，未雨綢缪，早早就選擇當掉了玉佩；但不可否認的，顏伊用當掉玉佩的錢，之後的确幫厲枔解決了當時最大的困境。

可是直到今天，顏伊從來都沒有提過“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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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顏伊心裏不顧一切想要幫助的那個人是原主還是自己，厲枔都不相信，一個願意當掉母親遺物幫“他”的人，轉身就會見錢眼開，僅僅為了“錢”就簽入DM。

那如果是為了紅……

的确，從之前滿天飛的通告和今天現場的盛況來看，DM推新造星的能力的确毋庸置疑，顏伊的蹿紅速度也着實驚人——

這跟原著小說裏的劇情完全不同。

原劇情裏，顏伊的走紅純屬意外，跟幾個糊咖組成組合出道後，也沒見他和他們那個十八線組合拿出過什麽作品，連樂漉這樣的人還假模假式地發過兩張單曲，但顏伊和那個十八線組合則完全沒有——

不會演戲，不會唱跳，好像只靠顏伊的臉和可憐人設賺來的人氣撐着。

而且顏伊本人，也只是個無心事業的戀愛腦。

原主出意外進了醫院，他聽到消息就立刻罷錄已經錄到一半的綜藝，第一時間丢下所有人跑去醫院。

在病房門口看到比他到的更早，已經在病房裏噓寒問暖，跟原主卿卿我我的邊向文，他就默默退出房間，守在原主病房樓下，在寒風中自己呆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親眼目送原主坐着邊向文的豪車離開。

甚至到最後，聽到原主锒铛入獄的消息，他不顧一切踏進邊向文的陷阱，第二天一早被人發現墜樓身亡。

而警方最後的鑒定結果是——

自殺。

劇情發展到這裏，厲枔已經沒怎麽追看了，只大略翻了翻，還有些情節是在評論區的讨論裏看到的。

他不知道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怎麽看來，書裏那個愚蠢的戀愛腦都和現在那個能未雨綢缪，編織一套缜密計劃曝光樂漉背後不為人知秘密的那個顏伊——

判若兩人。

甚至顏伊那麽早就買了吉他偷偷練習，而且正是他練習的那首曲子打動了節目組的總導演，最後允許他替代了樂漉的位子。

厲枔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連老天有意幫自己，還是顏伊……

太有遠見。

總之，他完全看得到顏伊的努力，缜密，細心……

而且，顏伊真的紅了。

此時，厲枔已經接受完主辦方後臺的媒體采訪，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想到這裏，他突然覺得脊背生寒。

如果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在顏伊當掉玉墜，買回吉他，那麽早就開始練習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沒能預見到自己之後會遇到的困境，顏伊應該也沒辦法那麽早就想着幫他。

那就只剩下一個解釋是合理的——

顏伊在那個時候就計劃好鋪墊自己的出道了。

反正樂漉對身邊的人都不太尊重，對身邊的助理更是态度惡劣，連厲枔和他幾面之緣都看得出來，更何況顏伊本來就是公司的助理，還和那個樂漉身邊的陳彬熟識——

想要抓住樂漉的黑料，取而代之，實在不算太難。

這倒是很符合顏伊自己說的那句——

他想紅。

如果說顏伊能掐會算，一早就看出厲枔之後有劫，早早定好機會，出手相救，那也太玄學了；但如果顏伊只是早就計劃好了自己的出道流程，只是在過程中順帶幫到了厲枔，一切卻好像說得通。

就好像厲枔穿過來第一天和顏伊在房間裏的那個吻，也許一切都不過是陰差陽錯。

又或者，就連厲枔，也是顏伊計劃裏的一環。

就像之後突然莫名其妙橫空出世的cp炒作……

厲枔不敢再想下去。

他不想承認，顏伊可能是一直在利用他，達到自己出道、走紅的目的。

在這個圈子摸爬滾打近十年，他見過太多為了紅可以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人，但他不願意相信，顏伊利用了自己。

畢竟，就算他不是原主，就算顏伊也發現了，他并不是顏伊一直喜歡人……

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人與人之間朝夕相處的感情，也能作假。

就算是演技過人的影帝，厲枔自問也不能在生活中無時無刻出演別人的樣子，那麽那個和他朝夕相處那麽長時間小助理，又怎麽可能只是一張面具？

一面，有太多相處的細節和點滴，讓他覺得自己看到的顏伊不該是這樣的；另一面，他又會不斷回憶起，顏伊偶爾在意外中表現出的，與平時形象違和的樣子。

比如在樓道裏跟陳彬說話時，那種厲枔從沒見過的，冷漠甚至厭惡的态度；又比如在密室逃脫游戲錄制過程中，顏伊突然的冷靜，甚至冷到對身邊的一切漠不關心。

現在厲枔的腦子一團亂麻，“慶典之夜”的表演都已經開始好一陣了，他還沒有發現，自己身邊原本屬于顏伊的位子，一直空着。

直到，他聽見一陣熟悉的吉他聲擡頭看向主舞臺，顏伊已經抱着一把木吉他，坐在一把高腳椅上。

前奏的旋律，還是當初那首《我的秘密》。

其實顏伊當初在片場彈唱這首歌的時候，琴技一般，他本身大概也不是學聲樂出身的，談不上有什麽令人驚豔的唱功，只勝在聲音幹淨，只要不跑調，聽着就還不錯，再加上他飽滿的情緒，很能打動人。

也許是這次的舞臺有舞美和樂隊的配合，也許是因為離開這段時間，顏伊的才藝又更精進了，這次他一開嗓，全場粉絲和觀衆就賣力地鼓掌。

表演非常成功。

可雷動的掌聲和歡呼似乎都離厲枔很遠，他仿佛又被拉回了那天的拍攝現場——

顏伊還是那個最簡單的小男生，腼腆，內向，細心，禮貌，會臉紅，偶爾也愛哭鼻子，會用他那雙怯生生的大眼睛，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厲枔有種分不清現實還是回憶的感覺。

穿過舞臺到觀衆席如此遙遠的距離，穿過重重疊疊的人群，他覺得顏伊在看着自己，還是當初在片場時那種熟悉的眼神，有濃到化不開的深情。

潮濕的，像是随時會下雨。

可耳邊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都在提醒着他，這裏不是片場。

戲已經拍完了，早就結束了，他不是柏青松，臺上唱歌的也不是林深——

臺上的是顏伊，用當初林深的眼神，看着臺下的厲枔，就是片子裏第一幕時的眼神，期待的，激動的，卻又努力隐忍克制，紅紅的眼圈寫着少年的倔強。

顏伊的手指劃出最後一個和弦，唱出副歌的最後一段——

我心裏的秘密，是我會一直深愛着你。

厲枔轉身落荒而逃。

一曲終了，顏伊很快會回到他身邊的座位上，他沒辦法面對顏伊那雙情緒飽滿的眼睛，想着心裏那個可怕的懷疑。

之前DM下重金、花血本替顏伊宣傳造勢，首秀的第一站就選在了今晚的這個“慶典之夜”，可見這次活動的規模不小，地點選在本市最大的一座體育場內。

厲枔之前沒有來過這裏，臺本和之前彩排也只介紹了一些藝人的常規路線，比如，主舞臺到休息室怎麽走。

逃出大廳後，他在後臺彎彎繞繞地迷了路，走進一條燈光幽暗地走廊裏。

不過也算錯有錯着，記者或是粉絲大概都找不到這個偏僻的地方，這裏沒什麽人，他正好可以安靜呆會，也能透口氣。

可能是因為逃離了之前滿是攝像機和人聲的環境，他果然放松了些，有些好笑地想到，以前在節目組的後臺，他也經常這樣一個人出來透氣，好巧不巧的，總能遇上出來抽煙的唐穆。

正想到這裏，安靜的走廊裏果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可唐穆沒有參加今天的“慶典之夜”，更何況，厲枔認識的唐穆算是有點直男式的不修邊幅，從不這樣輕手輕腳的走路。

這腳步聲……

他回身擡頭，果然看見走廊拐角，幽暗的燈光裏走來一個熟悉的，清瘦的身影。

走廊盡頭，消防通道的大門關着，也不知道有沒有上鎖，就算沒有，推門逃走在這條安靜的走廊裏動靜估計也不小——

那躲避的意味也太明顯了些。

離開大廳後厲枔也冷靜了不少，反正他心裏有那麽多疑問，以後未必還有機會見面，不如趁現在，四下無人也方便說話，他想也許該一次性跟顏伊說個清楚。

“枔哥。”顏伊走到厲枔面前停下，“你怎麽出來了？”

他怯怯地擡眼偷瞄着厲枔，看起來跟之前的那個小助理完全沒有任何區別，只有眼下那滴亮晶晶的“眼淚”在提醒着厲枔，面前這個人，再也不是之前那個總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小家夥了。

“透口氣。”厲枔低聲道。

“回去吧。”顏伊的聲音也不大，“等會演出結束還有采訪和慶功酒會，會有人找的。”

厲枔的合同上沒有這一趴的要求。

“我不去。”他淡淡道。

“枔哥，你是不是……”顏伊等了好久才接着問道：“生我氣了？”

“邊向文是什麽人，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嗎？”厲枔忍不住脫口而出問道：“如果你自己都覺得我應該生氣——”

“那為什麽要簽在DM旗下？”

“如果你有自己的想法，那為什麽現在又還要追出來？”

“顏伊——”

“紅，真的就那麽重要嗎？”

“重要到讓你做什麽都可以？”

“就算是……”在一陣忍無可忍的質問後，他的聲音終于緩了下來，“就算是放棄原則底線，利用身邊的人，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二更9點，今天也會更滿萬字。

昨天的人好少好少鴨..有人助力一下明天的萬更嗎！！魚太孤獨要碼不動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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