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解約（三）

“厲枔？！”

“你怎麽來了？”

電梯門外,  張東平好像正在等電梯，焦急地按着門邊的按鍵，在看到厲枔後一臉驚訝。

“你不是該在X島拍節目嗎？”說着他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邊風景不錯，顏伊也在,  我還你為你會多玩幾天的——”

“邊總讓我跟你談新戲合約的事兒,  我還特意說再等等呢。”

對張東平虛假的善解人意，和套近乎的話裏有話厲枔都沒有興趣；他往一旁撤開半步，讓出了身後藏在電梯角落裏的樂漉。

“你這麽着急按電梯——”他冷聲道：“是下樓去找他嗎？”

“啊……這……”張東平一時語塞，“不是……我……他現在這樣子……”

他看着縮在一旁，五官已經明顯變形的樂漉,  也是一臉嫌惡,  “樓下保安哪兒認得出來。”

樂漉現在的樣子,  厲枔乍一看也吓了一跳,  差點認不出,  但剛才樂漉那麽急着想上樓,  難道就不能跟樓下保安亮明身份嗎？

不過到底是有人眼拙,  還是有人眼神太好，見風使舵，人走茶涼,  厲枔倒也不在乎。

他也無意欣賞張東平的尴尬，直接開門見山道：“合約的事，跟你談,  還是邊向文？”

說話間他已經走出電梯，直接往辦公區的方向去，張東平見狀馬上跟上，使眼色示意一旁的秘書小姐把樂漉先帶走,  人臨走前，他還狠狠瞪了樂漉一眼，吓得樂漉腳下一軟，絆倒身邊的椅子，差點摔一跤。

椅子倒在地上，“咣當”一聲響，厲枔聽見動靜回頭，正好看到張東平可以說得上是惡毒的眼神，和樂漉吓得直縮肩膀的一幕。

直到現在，他也沒有什麽太大報複的快感。

歸根到底不是樂漉不可恨，只是這樣的人，他根本沒有在乎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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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不至于聖母心泛濫。

樂漉能有今天，是他咎由自取，厲枔剛才願意在那群保安面前拉他一把，無非是看在他年紀大概比顏伊還要小些；樂漉或許有行差踏錯，但也罪不至死。

不過厲枔的同情心，也就僅止于此了。

商人重利，就算現在樂漉不能替公司掙錢了，公司要雪藏或是解約，厲枔都能理解，只是不管怎麽說，樂漉也曾經跟邊向文……

騙身騙心也罷，擺明了包養也好，兩人好歹是有過一段，邊向文對自己的老相好都能這樣——

厲枔覺得自己的今天解約的事大概也不會談得太順利。

走廊盡頭的總裁辦公室，他已經輕車熟路，辦公室門大喇喇地敞着，像是剛才有人剛急匆匆地出去。

于是他也沒敲門，直接走進了進去。

“這麽快？人弄走了嗎？”邊向文背對着大門的方向，把玩着自己身後陳列架上的什麽文玩擺件，聽見腳步聲時緩緩轉過了老板椅，“一大早的，真他/媽晦氣——”

這話不是跟自己說的，厲枔已經聽明白了，也就沒言語，面無表情地站在門邊，看着邊向文驚訝又尴尬的表情。

“邊總……”張東平跟在厲枔身後進門，他聽見了邊向文的話，也看得出對方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只能一邊轉身關門，躲開邊向文的眼神，一邊悻悻地小聲道：“都、都處理好了。”

辦公室大門關上後，他避無可避，只能滿臉堆笑地搬來椅子，招呼厲枔坐下。

要想剛才尴尬的一幕翻篇，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開始下一個話題。

“厲枔，你上次說的事兒，公司已經開會研究過了。”他趕緊切入正題，“你有自己的意願，公司原則上也是尊重的，陳導是殿堂級的導演，我們公司的藝人能有機會跟他合作，其實我們也求之不得。”

“我和邊總商量過了，過兩天呢，我就會親自去跟陳導那邊對接，一定會為你争取到最合理的番位和傭金。”

厲枔相信太陽能打西邊出來，也不會相信今天的事情能這麽順利。

他看着張東平谄媚的表情，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但是？”

“呵呵——”面對厲枔的反問，張東平尴尬地笑笑，“是……是的确還有一些別的問題……”

“你也知道的，公司為了你的轉型，也是出錢出力，為你鋪墊了資源的；這麽大一間公司，這麽多員工都等着工資吃飯，盈利，也是我們不得不考慮問題……”

“公司可以為你拿下陳應生那邊的戲約，但同時公司投拍的另一部電影，也希望你可以參演。”

“這不就是一人讓一步——”

深怕厲枔不答應，張東平還在拼命想詞找補，卻被厲枔直接打斷。

“沒有了嗎？”

“……啊？”張東平一臉懵逼，“你這是……”

“答應了？”

“我根本就不是來跟你談戲約的事情的。”厲枔直截了當道：“我今天——”

“是來談解約的。”

“不是……厲枔！”張東平大概沒有料到厲枔會是這個态度，一時有些語無倫次，“可是之前不是你自己說的，說只要不影響你跟陳應生拍戲就行了嗎？”

“那你就當我反悔了吧。”厲枔淡淡道。

如果說之前給張東平一個月時間的最後通牒時，他還對這間公司抱有最後的幻想，希望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他演他的戲，邊向文賺邊向文的錢。

因為如果鬧到對簿公堂的那一布，勢必是會有些影響的；但在剛才看到邊向文對樂漉的态度後，他最後的幻想也徹底蕩然無存了——

對于邊向文而言，不能替公司賺錢的人，狗都不如。

現在他還有商業價值，邊向文還願意坐在這裏跟他談談，如果有一天沒有了……

大概邊向文在盼着他沒有吧？

這樣就能把他收作自己的下一只金絲雀。

“厲枔！”一旁在剛才的尴尬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的邊向文氣得拍案而起，“公司已經一再讓步了——”

“你不要做得太過火了！”

“是啊……”見狀，張東平立馬上前幫腔，“一人讓一步嘛——”

他話還沒說完，兜裏的手機頹然響了起來。

邊向文正在氣頭上，可無論他發多大的火，厲枔那張完美線條的臉對着他永遠都面無表情，眼神像是在看一張尋常座椅板凳，這讓他一拳好像錘在棉花上，憋悶得上不來氣。

被這突兀的電話鈴聲一鬧，他的活立馬轉嫁道張東平身上，盯着張東平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厲枔冷眼看着這兩人眼看就要狗咬狗的架勢，但張東平一臉抱歉地舉着手機給邊向文看了一眼，邊向文就馬上把火咽了回去，無奈地揮揮手，讓對方出去接電話去。

不知道是什麽人能有這麽大的面子。

看着辦公室內四濺的火星，張東平出門前還不忘叮囑道：“你們……好好說啊……慢慢談……”

在張東平重新帶上辦公室大門後，邊向文深吸一口氣，重新坐回老板椅上。

“厲枔。”他盡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用自以為儒雅，實則油膩至極的說教口吻說道：“我們也認識這麽久了，都說商人重利——”

“撇開我老板的身份，我們談談交情吧。”

“我承認，當初是因為欣賞你，所以當你在時尚圈走投無路的時候，我才會選擇幫你，我承認這裏面有我的私心——”

“但之後呢？”

“盡管我也并不看好你和顏伊的關系，但公司該給你和顏伊的資源，我都沒有吝啬過吧？”

“我既沒有為難你，也沒有為難顏伊，甚至——”

“我還花大力氣捧紅了他。”

“還有你，如果沒有我，陳應生會看到你，還找你拍戲嗎？”

“就算不感激我，做人——”

“也不能活成白眼狼吧？”

厲枔被邏輯鬼才的這套PUA話術惡心地想吐。

“我為什麽會在時尚圈走投無路，別人不知道——”他冷冷地反問道：“邊總也不知道嗎？”

“你捧紅顏伊，到底是為了他，還是錢，為了彌補公司在失去樂漉後徹底失去搖錢樹的損失？”

“邊總精明——”他說着唇角微勾，笑意森然，“也別總把別人都當傻子。”

“你——”

邊向文終于裝不下去了，怒不可遏地握緊了拳頭，剛想說什麽，卻又馬上被厲枔打斷。

“對，還有我。”

“的确，如果沒有你和公司的資源，我上不了《導演》，大概率也就沒有機會被陳應生發現。”

“但邊向文，你搞清楚，陳應生也不會跟每一個他看見人簽約。”

“他的新戲能找到我，靠得是我自己的實力。”

“我是你的簽約藝人，我每一分演出酬勞都有給公司提成，我不欠你的。”

“現在要跟你解約是我的個人意願，我會照着法律和合同，該給的違約金一分都不會少——”

“我還是不欠你的。”

看着邊向文的臉一點點黑下去，他終于露出了點滿意的笑容。

“你也說知道我和顏伊的事情，那就該明白，我喜歡的人是顏伊，你欣不欣賞我，跟我都沒有關系。”

“我跟你——”

“從始至終——”說着他傾身向前，點了點邊向文的辦公桌，“都只是老板和員工的關系。”

“所以，不用跟我談交情。”

“我跟你之間——”

“沒有那種東西。”

說完，他也沒有給邊向文任何反擊的機會，轉身離開辦公室，把咬牙切齒的邊向文獨自扔在了裏面。

“法院見——”

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離開DM的總部大樓後，他直接找到了當地出名的律師事務所，準備走法律途徑，以絕後患。

接下來幾天，他一邊聯系陳應生敲定簽約前最後的一些細節，一邊聯系律師，了解整個解約官司的流程。

就在他已經準備向法院提起訴訟時，涔涔卻突然出現了。

從海島回來的路上，涔涔一直氣鼓鼓的，連話都少了；厲枔之前答應了對方去度假的，最後假期泡了湯，他心裏多少也有些過意不去。

回來後反正沒有工作，左右無事，他就答應給涔涔放幾天假，回家去看看。

這幾天他忙着應付律師和陳應生的事情，都快把涔涔放假回家的事給忘了；按照涔涔那個偷懶又愛占小便宜的性格，他倒沒想到對方會這麽自覺地自己跑回來上班。

聽見敲門聲，他打開房門看見門外的涔涔，有些意外地問道：“怎麽回來了？”

這次涔涔一反常态，既沒有大大咧咧地進門，也沒有纏着厲枔喋喋不休；她站在門邊低着頭，整個人身邊圍繞着可怕的低氣壓。

“工作都丢了——”半晌後她才冷冷道：“能不回來嗎？”

厲枔聞言微微蹙眉，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

“恭喜了，厲哥——”大概也沒有打算等到厲枔的回答，涔涔低着頭自說自話，從背包裏摸出一個文件夾，“解約合同，收好吧。”

解約合同？

今天涔涔的話，厲枔是越來越聽不懂了。

上次跟邊向文不歡而散，他已經請好律師，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還能突然有這種天降的餡餅嗎？

他疑惑地接過涔涔手中的文件袋，公章簽名俱全——

還真的是他跟DM傳媒的解約合同。

如果真的鬧到打官司撕破臉的那一步，被媒體知道了肯定會大肆報道，加上邊向文又善于炒作；厲枔本來不是太有所謂，不過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擔心，會不會有什麽負面消息傳出，影響他之後和陳應生的合作。

現在不但事情出現了轉機，甚至……

違約金呢？

他一分錢都沒出，解約合同就這麽遞到他手上來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不解地問道。

“你在問我嗎？”涔涔冷冷道：“我應該知道嗎？”

“厲哥——”

“當你助理這麽久，你有什麽事是願意讓我知道的呢？”

“你的事都只會跟前助理說，現在有問題了，怎麽不去問他？”

顏伊？

厲枔眉頭蹙緊，突然想起之前在邊向文辦公室裏，張東平突然接到的那個電話。

當時張東平把手機屏幕遞給邊向文看時，在他面前一晃而過；因為沒有興趣，他當時也沒有注意，不過現在想來，那個一閃而過的號碼……

好像是有點眼熟的。

顏伊平時跟厲枔聯系時，用的都是私人號碼，就是以前他還在厲枔身邊當助理時用的那一個；他自己出道後，有了新的工作電話，雖然很少用來聯系厲枔，但號碼厲枔是有的。

難道……

厲枔翻出手機又看了一遍顏伊的新號碼，努力回憶起那天在自己眼前一閃而過的那串數字。

他現在才突然想起那天跟顏伊分開前，對方跟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枔哥，安心回去準備新戲吧。”

作者有話要說：  摩爾下了一整天雨，澆水的任務都做不了，然後窗外居然也下雨了QAQ..

電閃雷鳴的，是哪位道友在渡劫啊..阿魚一邊碼字一邊裹緊小被子..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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