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兄妹（四）

“厲哥……”樂漉癱坐在地上,  眼神渙散，“其實……”

“你本來是不讨厭涔涔的，對吧？不然……”

“你為什麽要打那麽大一筆錢給她？”

“其實自從知道張東平他們要利用自己對你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涔涔她就內疚得每晚都睡不好，不然,  那天她也不會一大早就看到你給她的轉賬和信息。”

“但是來不及了……”

“視頻早就拍好了,  在張東平手上，我們已經沒有機會反悔了……”

“厲哥，你也知道我們家現在有多需要錢；但那天不管我怎麽說，涔涔她都不肯收下你的錢，最後直接拿着手機跑了。”

“她說去醫院看爸爸,  但其實我知道,  她是心裏難受,  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你……要不然……也不至于一通電話就被吓成了那樣。”

“厲哥,  其實涔涔她很善良,  也很單純的。”

也只有說起妹妹時,  樂漉眼睛裏才重新湧出點活人的情緒,

“其實你平時看到的她，都不是裝出來的；她經常跟我說你對她好，說你請她喝奶茶,  還要帶她去海邊度假……甚至……”

“一開始她知道張東平他們要利用她針對你的時候，根本是不肯答應的。”

“都怪我……”

“都怪我這個哥哥沒有用，保護不了涔涔,  還把她給帶壞了。”

說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厲哥，我知道，我一開始就沒有對你做過什麽好事，你一定覺得我現在還好意思舔着臉來求你,  實在太可笑了。”

“但開始在節目裏那些事情，都是邊向文指使我做的！我……如果你要記恨……就都算在我頭上吧……”

他擡起頭來用懇求的眼神看着厲枔，“涔涔她是無辜的……”

“無辜？”厲枔冷笑一聲，“那當初在拍攝現場耍大牌，欺負顏伊，也是邊向文讓你做的？”

一開始邊向文的吩咐是讓樂漉在跟厲枔的排練中使點絆子，無非就是想讓厲枔真的，自己想在這個圈子裏混，沒他不行。

樂漉心裏很清楚，一旦邊向文的陰謀得逞，得到厲枔，那他就沒地方站了。

一開始進入這個圈子，他也不是沒有過意氣風發的時候，天真地想着要靠自己的努力，讓全家人都過上好生活。

但現實過于真實殘酷。

他不是練習生出身，沒有任何一技之長，如果沒有邊向文的力捧，他什麽也不是。

也許他本也可以像羅暹一樣，去努力，去學習，哪怕一切從零開始。

可是……

“我承認……”樂漉說着又哭了起來，“是我自己不争氣……”

有邊向文的保駕護航，成功來得太容易，錢也來得太容易。

從小他就是家裏的哥哥，爸爸常年在外工作掙錢不顧家，媽媽又沒有負過一天責任，他要照顧自己，照顧妹妹，第一次覺得有個靠山的感覺原來可以這麽輕松。

他沉迷這種唾手可得的成功，卻又忍不住焦慮——

在心底裏，他當然知道自己和邊向文這種畸形的關系不可能長久，但又已經深陷在這種安逸裏，不願意努力。

這種焦慮讓他變得暴躁易怒，不想把這些負面情緒帶回家裏，帶給他重視的人，就只能拿身邊的工作人員撒氣。

“直到邊向文說——”他幽幽道：“要把我送給別人。”

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結束了。

雖然那時他的成功全是仰仗邊向文，但他還可以騙自己，起碼通告是自己上的，單曲是自己出的，那錢，也就算是自己掙的。

就算今天他好逸惡勞，不想努力，但總能騙自己，也許明天開始，一切都會好的；他可以騙自己，或許有一天賺夠了錢，他就可以結束這樣的生活。

雖然邊向文說是要把他送給別人，表面上看起來都是包養，只是換了個金主而已；可一旦離開這個圈子，完完全全從另一個人手裏拿錢，他就連騙自己的理由都沒有了。

“我知道是我自己走了歪路，但是我不願承認……所以……”樂漉哭着捂住臉。

他把一切的帳都算在了厲枔頭上，才能讓自己好過一點。

“對不起……厲哥……我知道搞成這樣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是我自私自利，是我急功近利……”

“但是涔涔呢？涔涔沒有錯啊！”

“那天你離開後，邊向文把我喊道辦公室去，跟張東平搞出這個一個龌龊的陰謀，想要陷害你……”

當時邊向文承諾，只要他能回去說服涔涔配合，事成之後，他會給樂漉錢，替他聯系最好的整容醫生恢複他的臉，還會給療養院錢，讓他父親繼續接受最好的照顧，也會出錢送涔涔去國外繼續讀書。

這些條件那麽誘人，每一條都是樂漉拒絕不了的。

“但是涔涔沒有答應！”樂漉激動地上前解釋道：“她那時候還心心念念地惦記着，要跟你去海島度假……”

為了勸說涔涔，是他跟涔涔說，厲枔這種人什麽都有了，一無所有的反而是他們自己；是他告訴涔涔，就算有這件事，厲枔是會失去了一些東西，還是能擁有的還是比他們多很多。

也是他告訴涔涔，厲枔對涔涔那點好，都不過是施舍，不相信的話，看看厲枔對顏伊有多好就知道了。

涔涔原來是單純的，但那天在沙灘邊，他第一次看見厲枔和顏伊在沙灘邊旁若無人對視的眼神——

海浪裏的厲枔那麽耀眼，可他眼裏從始至終只有顏伊一個人；而涔涔發現自己好像永遠只能站在場外，跟一群粉絲站在一起，永遠那麽不起眼。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嫉妒。

“可這些……都是我教她的……是我把妹妹教壞了……”樂漉泣不成聲道：“那次回來，她很快又莫名其妙丢掉了工作……所以……她才會以為你不要她了……”

再加上一邊樂漉的煽風點火，涔涔終于答應了加入這個龌龊的陰謀。

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因果，厲枔也沒能生出更多的同情。

“樂漉——”厲枔的聲音還是淡淡的，“你說的這些，我根本就不感興趣。”

“錯了就是錯了。”

“我根本不關心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又有什麽苦衷。”

“你覺得說這些我就應該同情你們，或者原諒你們？”說着他微微蹙起眉頭，“就因為你們在害我之前曾經有過猶豫，甚至我還應該對你們感恩戴德？”

他低頭面無表情地看着樂漉，“你是不是跟邊向文在一起呆久了，連腦子都壞掉了。”

這一次他任何人的面子都不準備再給了，直接推開了擋在門口的唐穆。

“厲哥！”

就在他要推開大門的一剎那，身後的樂漉又尖利地喊了一嗓子。

“就算我和涔涔都不值得同情——”

“但你之前肯在公司樓下幫我，之後願意打錢給涔涔，那是不是起碼說明，在你心裏，還有最後一點良知呢？”

“就算不是為了我們兄妹倆，那至少，為了讓你自己的良知好過一點——”

“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如果你明明知道，卻熟視無睹，如果涔涔真的出事——”

“你的良心不會受到譴責嗎？”

“呵——”厲枔回頭，冷笑一聲，“道德綁架嗎？”

“樂漉，你呆在邊向文身邊這麽久，也不是什麽都沒學到嘛。”

“不是的！不是……厲哥……”樂漉拼命地搖着頭，“真的……可能會出人命的……”

“你難道就不好奇……當初我明明還當紅，妹妹為什麽要在公司做助理嗎？”

“甚至——”

“都沒有人知道她是我妹妹。”

當初樂漉還算當紅，看起來輕輕松松就能掙大錢；涔涔也躍躍欲試，成為海報、雜志上那些耀眼的人。

涔涔求樂漉帶她入行，但樂漉騙她，要從助理做起，就像他當初那樣。

“涔涔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的，她什麽都不懂；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和邊向文的事，更不想讓她……被張東平騙走了……”

“以前張東平就幾次私下找過涔涔，還好都被我攔住了！這次……這次他們把涔涔軟禁了……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

“厲枔——”樂漉咬牙看着厲枔的背影，“你不會覺得自己的雙手也沾上鮮血了嗎？”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邊向文身邊，果然不會有一個正常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厲枔深吸一口氣，“那你更應該趕緊去報警。”

“可是如果報警——”樂漉焦急地辯解道：“我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到了現在——”厲枔難以置信地看着樂漉，“你想的還是你自己？”

想着自己的未來還能不能舒舒服服的拿到錢，還能不能一家人輕松安逸地過日子？

他覺得樂漉已經沒有了，直接轉身走出了酒店的客房。

就在他習慣性地帶上房間大門時，門把被人從裏面一把攥住。

樂漉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房間裏沖了出來，眼神陰冷可怕。

“厲哥，我知道，你什麽都有，你有錢，也有本事，你可以不在乎——”

他的嘴角流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浮現在他斑駁變形的臉上，看着像一部駭人的驚悚片。

“但顏伊呢？”

“你也可以不在乎嗎？”

“你說什麽？”厲枔回身，一把攥住樂漉的衣領。

“早上的事兒——”樂漉的笑容越來越誇張，整張臉也越發扭曲變形，“你們都沒來得及看手機呢吧？”

“厲哥——”他擡起頭，今天第一次這麽自然地看着厲枔，“現在只有涔涔能幫顏伊了。”

“你救救涔涔，就當幫顏伊吧。”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辣！

之前撥火罐的大夫說可能是着了寒氣和濕氣，阿魚已經好幾天沒有吹過空調了，電風扇都不敢開，胳膊一直帶着像毛茸茸護膝的東西，所以...

那天好了一點，阿魚實在太熱了，就把那個東西摘了，然後一覺睡醒就又嚴重了...

再也不敢了！之前答應雙更的，這兩天“魚鳍”好點一定會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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