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寫信

帝都一向繁華，來來往往人流量極大，楚煜根本不放心讓兩個孩子單獨睡，尤其是楚宸，他才年僅六歲。饒是楚煜已經進入了後天之境，也不敢托大，畢竟，三十歲之前進入後天之境的雖少，三十歲之後的卻算不得少，單單帝都就有上百位人進入了後天之境，在這些人中，他的修行估計是最低的一位。

楚煜只給了楚宸兩個選擇，一個是和他睡，一個是和楚謹睡。楚宸雖然不樂意，見楚煜難得的堅持，便也只能接受，這個時候，比起蕭靖霆，小家夥自然跟楚煜更親近一些，就跟楚煜一起進了房間。見小家夥選了楚煜，蕭靖霆松口氣，比起身邊是否多一個人，他在意的其實是另一件事，出發前，他曾帶了一套紙墨筆硯，準備趁出門在外給家人寫一封信，楚宸若是真跟他睡在一起，多少有些不方便。

回到房間後，蕭靖霆略微構思了一下，就提起了毛筆。

這封信是寫給他大哥的，信的內容極為簡單，由于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也怕這封信會被其他人攔下，蕭靖霆在信中不僅沒提到靈魂離體之事，更沒提到現在的具體狀況，只是交代了幾句，不管現在發生了什麽，讓家人都不要太過擔心，他尚且安全，也總有恢複的一日，最後的署名留的是乳名，畢竟，他的字跡別人雖然可以模仿，知道他乳名的卻只有至親之人。

蕭靖霆是怕他靈魂離體後，家裏亂成一團，才想寫封信安撫一下家人，之前他住在楚家的後院內，根本沒法往外傳遞消息，現在則不一樣，蕭家是帝都數一數二的世家，其産業不僅遍布帝都，甚至遍布整個魔武大陸，只要出了門，蕭靖霆總有把信傳遞出去的一天，這也是他為何堅持親自前往魔都的主要原因。

寫好後，蕭靖霆便将信裝進了事先備好的信封中，然後寫了蕭靖哲親啓五個大字。随後，他就将信收進了懷裏。在床上又打坐兩個時辰，蕭靖霆才躺下休息。

第二日一起來，三個人便出發了。

大概是不習慣兩個人一張床，小家夥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他眼底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不僅吃早飯時沒什麽精神，連上了馬車也沒再修煉，整個人混混噩噩的，一直打哈欠。

再到晚上睡覺時，他沒搭理楚煜，一吃過飯就直接跟着楚謹進了一間房。

楚煜有點尴尬，卻也沒多說什麽，他雖然進入了後天之境，作息卻十分規律，每日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從來不會一閉關數月不休息。

他很少跟其他人擠一張床，因此也沒人告訴他，他的睡相究竟如何，不過望着小家夥眼底的黑眼圈，他突然想起了韓冀之，多年前他們曾一起去過離都，有一夜客店只剩下一間房，兩個人便一起擠了擠，他睡得倒是挺香，結果起來後，韓冀之眼底卻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其實他睡醒倒也算不上差，既不打呼，也不混床，他只是喜歡側着睡，由于床不大，又多擠了一個人，自然沒有多餘的空間，他側着睡時，腿和手臂極容易壓到身邊之人。韓冀之和楚宸的睡眠都極輕，身邊人呼吸變一下都能察覺到，更何況是被人突然壓住。每次楚煜稍微靠近一點，父子倆都能立刻驚醒，見他死沉死沉的，還往自己身上壓，父子倆的反應差不多，一晚上別說睡覺了，恨不得一腳将身邊人踢下床。

蕭靖霆昨晚已經寫好了信，見小孩跟着他來了自己的房間，也沒多說什麽，他雖然生性冷淡，卻并非冷漠，只是不大習慣與人相處，不至于因為不習慣兩個人一起睡，就将小孩趕出去。

進了房間後，楚宸直接脫掉靴子坐在了床上，兩條小腿在床下慢慢晃悠着，等待洗腳。

沒過多久，掌櫃讓人将熱水擡了進來，見這個房間內住着兩個孩子，稍微年長的這位雙腿又不方便，那些擡水的還幫他們将水倒進了水盆內，楚煜進來幫忙時，發現他們已經都弄好了，便給了打賞。

楚謹和楚宸擦了擦臉，又洗了洗腳，之後就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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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邊多了一個小鬼，楚宸卻算不得調皮搗蛋，蕭靖霆根本沒管他，該打坐打坐，該清理魔氣清理魔氣，完全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楚宸早習慣了他的沉默，也沒在意。他昨晚沒睡好，直接鑽進被窩裏睡了起來。

蕭靖霆準備休息時，小家夥早睡熟了，由于只有一床被子，蕭靖霆只得躺在了楚宸身旁，盡管他動作極輕，在他靠近的那一刻，楚宸仍舊睜眼瞅了瞅他，蕭靖霆沒料到他睡眠如此輕，突然對上他黑漆漆的雙眼時，不由愣了一下。

小家夥知道他要睡了，還往裏躺了躺，給他騰了一點空，見他難得露出乖巧的一面，蕭靖霆不由挑了下眉，伸手幫他掖了掖被子，也不覺得身邊多個小鬼多讓人不舒坦了。

他雖然冷淡，不經意間卻照顧過楚宸不少次，小家夥心思敏感，誰對他怎樣，他心底自然有數，見楚謹像爹爹一樣會替他掖被子，心底不由一暖。

他們兩個身量都沒長開，在一張床上睡着也不覺得擁擠，加上睡相又都很好，一夜下來，算是相安無事，第二日醒來時，兩個人精神頭都很不錯。

如此一來，一大一小，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多了不少。

行走的第三天，蕭靖霆懷裏的信就傳了出去，這天晚上，他住的店正是蕭家的一處産業，他大哥雖然穩重不少，卻仍舊不是很喜歡修煉，見他志不在此，早兩年他們的父親就将家裏一部分産業交給了哥哥打理。酒樓一類的都在蕭靖哲的管理範圍。

晚上休息前幾乎每家店的掌櫃都會吩咐幾個手腳麻利的給客人準備些熱水，讓他們清洗一下手腳。蕭靖霆正是趁着這些人往他房裏擡水時，将信交給了其中一個看起來穩重老實的人。由于楚煜就在隔壁，楚謹也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指了指一樓的掌櫃，示意他将這封信轉交給掌櫃。

這人雖然有些詫異，倒也沒多問，将打賞連同信一起交給了掌櫃，他早年讀過書，自然認識蕭靖哲親啓這五個字，蕭家是傳承上千年的世家，在帝都幾乎無人不曉，而蕭靖哲又是蕭家的長子，他雖然天賦不如蕭靖霆，卻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

店裏的掌櫃每隔三個月會往蕭家跑一次，他自然清楚蕭家才是這家店的真正主人。

雖然把信交給自己的只是一個小娃娃，他卻認識楚煜，楚煜二十八歲就進入了後天之境，平日裏也沒見他怎麽修煉過，在帝都同樣是風雲榜上的人物，能被楚煜在飯桌上親自照顧的小孩自然不是普通人，看楚謹小小年紀就如此沉穩，他根本沒敢小瞧。

店裏的掌櫃拿到信後，倒是有些猶豫不決，畢竟楚家和蕭家一向敵對，盡管楚煜脫離了楚家，卻仍是楚家的一份子，他想不出為何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會将這封信交給自己，也不清楚信中的內容是什麽，如果真交給了蕭靖哲又不會給自己帶來災難。掌櫃猶豫再三，事先打開信瞅了瞅內容，見那孩子稱呼蕭靖哲為大哥，他才稍微安心，只要不惹來禍端，他就沒什麽好擔憂的了。

蕭靖霆雖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對人心卻頗為了解，所以那封信，他才沒有密封起來，知道那人應該會将信交到大哥手中，蕭靖霆就沒再思索這件事，剩下的所有空閑時間，他幾乎一直在清除魔氣。

二十多天，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馬車很快就駛入了魔都。

魔都與帝都的熱熱鬧鬧不同，街道上十分冷清，白天路上幾乎沒什麽人。由于魔都處于邊陲之地，再往東就是魔樹林，此處行人并不算多，但是魔都卻是魔武大陸十五個都中除帝都之外，最繁華的一個都，這裏不僅有魔武大陸最大的拍賣行，還有魔武大陸最大的鬥獸場所。不管是練氣者，還是修魂者若想短時間內提升戰鬥力，最好的歷練場所就是魔都。

在魔都，任何人都可以在聖鬥場進行比拼，在聖鬥場內，哪怕失手打死人，也不需要承擔什麽責任。因此魔都也是魔武大陸治安最亂的一個場所。

他們的馬車進入魔都的主幹道上時，天色已經隐隐暗了下來。

雖然離拍賣行還有一段距離，他們卻沒再趕路。

蕭靖霆這是第一次來魔都，雖然之前聽過不少有關魔都的事，真正深入魔都後，他才發現此地的飲食都跟帝都截然不同，帝都雖然繁榮昌盛，飯菜卻多是葷素搭配，到了魔都後，餐桌上卻全是葷菜，連個綠葉都不見。在帝都吃菜時往往是配着米飯或饅頭，然而來了魔都，這裏卻只有玉米羹或紅酒。

街上倒有幾家店，提供各種口味的膳食，然而這些店裏素菜的味道卻遠遠比不上葷菜。魔都的人似乎生來嗜肉，一盤野兔身上的肉就能研制出各種口味，或烹，或炸，或煎，或煮，每一種都奇香無比，也不曉得加了什麽調料，哪怕不喜肉食的，都忍不住吃了一口又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