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往他唇邊湊去

典膳廚雖然比不上禦膳房,飯菜卻也道道色香味俱全,雲霏霏要試菜,只能從方才她替陸骁布菜的玉盤上下手。

玉盤滿是珍馐,其中的紅燒肘子炖得軟爛酥香,雲霏霏光是聞到香氣就讓人食欲大開,她拿起玉筷小小的嘗了一口,肘子香嫩軟滑又入味,入口即化。

簡直好吃到讓人想把舌頭也吞下去。

雲霏霏只吃一口,就知道典膳廚新來的廚子手藝絕對沒問題,但太子說了,每一道菜都得嘗一遍,她只能照做。

她原本以為,每天早上看着典膳廚的小太監們送膳,就是天底下最殘忍的事了,沒想到每道菜都只能嘗一小口,遠比聞得到吃不到要來得更加殘忍。

這些菜都太好吃了,遠比她進宮前吃過的任何食物都還要美味,是她從未吃過的山珍海味。

嘗完菜,雲霏霏起身拿過雕花托盤上的備用玉筷,雙手舉着遞到陸骁面前,垂首道:“回殿下,典膳廚的新廚子手藝極佳,殿下可放心用膳。”

陸骁一直安靜地注視着她,哪怕雲霏霏嘗菜時的表情十分嚴肅,他依舊将她雙眼裏的情緒盡收眼底。

先是戰戰兢兢,而後垂涎三尺,驚喜雀悅過後,又變得津津有味,後來不知道想到什麽,那小眼神居然哀怨了起來。

生氣勃勃,充滿活力模樣,可愛極了,宛若繁花盛開的春天,充滿明媚朝氣,引人向往。

陸骁唇角無意識地彎了彎,眼裏也浮現淡淡的笑意。

“重新布菜。”他接過玉筷,看了眼面前已經布好菜的玉盤,嗓音淡淡:“這些菜你吃了吧。”

雲霏霏愣了下,她當然知道她吃過的東西太子當然不可能再吃,卻沒想到太子會直接将那些菜都賞給她。

“奴婢多謝殿下賞賜。”她受寵若驚,福身行禮。

陸骁不止生得好看,舉手投足都顯氣質,優雅與矜貴都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伺候他用膳其實是一件極其賞心悅目的事,雲霏霏并不覺得難熬,只是當她要喊人進來收拾時,陸骁卻擺手道:“等你吃完再讓人進來收拾。”

雲霏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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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骁卻跟夢裏一樣惜字如金,吩咐完就拿起一本書開始看,沒有多做解釋,也不再看她。

雲霏霏大半天沒吃東西,稍早時嘗菜雖然舒緩了些饑餓感,卻無法飽腹,她确實還餓着,不管待會兒陸骁是要看書卷或是就寝,她都沒有時間吃東西,只能等陸骁睡熟了再偷空填飽肚子,這個賞賜對她來說無疑是及時雨。

經過大半晚的相處,雲霏霏已經知曉陸骁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她不敢抗命,受寵若驚地端起碗,拿起玉筷,一口口吃了。

熱騰騰的食物一下肚,不止胃舒坦溫和了,就連一直擔心受怕的小心髒也跟着溫暖起來。

雲霏霏精致的眉眼不自覺地彎了彎,唇邊浮起兩個可愛的小梨渦,她刻意控制着表情,卻無法控制那自然而然散發出來幸福的氣息。

陸骁手握幹淨書卷,一副目不斜視的模樣,卻同昨晚在小院時一樣,一直用餘光觀察着不遠處的小宮女,看到她心滿意足的笑容及小眼神,向來冰冷的鳳眸多了一絲說不出的寵溺。

魏行領着人進來收拾碗盤,一看剩菜的量就知道不是太子平時吃的量,心中詫異的同時,也重新評估這小宮女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殿下,安神湯已經熬好,可要讓人盛上來了?”

陸骁就寝前有喝安神湯的習慣,并且寝宮內的燭火通宵不得熄。

雲霏霏白日裏才聽李貴說,曾經有掌燈宮女守夜時偷懶睡去,寝宮燈火盡數熄滅,僅管這名宮女對太子并無生出任何不軌心思,依舊被逐出東宮,扔到了浣衣局。

她聽完之後雖然緊張了下,卻也同時松了口氣,進宮後她幾乎日日夢魇,調整成白日裏就寝倒也不是什麽壞事,要是她夜裏不小心睡着,驚擾了太子那才是糟。

陸骁看了眼魏行,緩慢而優雅的颔首:“盛上來吧。”

亥時剛過,整個東宮的燭火都被點上,恍如白晝,雲霏霏正拿着剪子逐一地修剪寝間宮燈的燭芯,燈芯若已經燃得差不多,便重新換上一根新的,确保不會在夜裏熄滅。

安神湯端上來之後,陸骁并沒有馬上服用,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它,期間甚至轉過頭來,深深看她一眼。

經過大半晚的相處,即便雲霏霏已經知道太子殿下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可怕,卻依舊下意識地懼怕他,陸骁一個眼神掃過來,就跟着繃緊神經。

雲霏霏忍不住胡亂猜測:太子殿下不會想叫她也幫他嘗一嘗那安神湯吧?

可惜她的胡思亂想還沒來得及得到印證,魏行就從外邊進來通傳:“殿下,四皇子來了。”

雲霏霏聽到“四皇子”三個字,感覺渾身血液都凍結了,她不曾見過四皇子,對他的恐懼卻早已深入骨髓。

在夢裏,她就是因為得罪四皇子,才會被扔進碧霄宮飽受折磨,最後在逃亡時死在了陸骁背上。

四皇子就是一切事端的罪魁禍首。

雲霏霏緊緊握着手裏的剪子,指節用力捏到泛白。

她絕對不能與四皇子有所接觸。

陸骁不動半分,亦沒有說話,狹長鳳眸如幽潭一般深不見底。

魏行見太子遲遲不語,頓時就有點懵了。

太子殿下與四皇子可說感情極好,每一次聽到四皇子來,不是迫不及待地讓他将人請進來,就是親自出去迎接,甚至還有一次,四皇子還沒到,太子就親自撐着傘、抱着狐裘等在東宮門口,就怕下人們笨手笨腳讓四皇子着涼了,何時像現在這樣默不作聲過?

魏行完全沒遇過這種情況,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耐心地候在一旁,直到一道微弱的抽氣聲響起,才打破這片詭異的沉默。

陸骁似乎被彌漫在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幾乎是在雲霏霏的手指不小心被剪子刺破當下,就起身走向她。

他一把握住奪去雲霏霏手中的剪子,重重的扔到地上。

“你在做什麽?”陸骁鳳眸微眯,低沉的嗓音森冷駭人,甚至透着一絲壓抑的暴戾。

魏行心裏咯噔一下,立刻垂下頭,目不斜視。

太子殿下雖然性情冷漠,還有些獨斷專行,但行事談吐向來沉穩內斂,鮮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更別提這般強勢與憤怒。

這是怎麽了?

魏行小心翼翼地擡眼,用餘光去偷瞄,只見太子臉色陰沉的抓着那小宮女凝脂般的皓腕,往他唇邊湊去。

他不發一語,低下頭去,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姿态,将她被剪子刺破的手指含進嘴中。

魏行常年看不見的眯眯眼霎時瞪如牛鈴。

哎喲!我的娘喲!這小宮女到底是什麽來歷,竟然能叫克己自持的太子殿下失态成這樣。

魏行大氣都不敢喘,腦袋垂得極低,眼睛也不敢亂瞟,生怕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事後被太子滅口。

只是四皇子如今還在外頭候着,太子殿下卻閉口不提此事,這可該如何是好。

魏行整張臉皺成一團,心中叫苦連天。

雲霏霏同樣被陸骁突如其來的憤怒及強勢吓到。

陸骁居然将她流血的手指含進嘴中,小心翼翼地輕抿!

雲霏霏羞得整張臉都紅了。

就算,就算陸骁在夢裏親過她無數次,但實際上他們兩人才相識不到一個晚上,他,他怎能,他怎能這樣親她的手?而且還是在魏行面前!

被陸骁含住的手指酥|酥|麻|麻,雲霏霏臉頰滾燙,整個人猶如煮熟蝦。

兩人靠得極近,雲霏霏嬌小的身子被陸骁高大的身軀籠罩着,她甚至還能聞到他身上萦繞着淡淡的藥香味。

那香氣混着她親手為他染上的澡豆香,叫人頭暈目眩,雲霏霏嘴唇不住哆嗦,艱難地吐字:“殿、殿下,四皇子還在等着您……”

陸骁緩緩撩起眼皮,盯着她看,眸色晦暗濃郁,呼吸沉重。

那目光中的侵略性太強,雲霏霏根本承受不住,她雙腿綿|軟,身子搖搖欲墜。

雲霏霏身上有一種淡淡的桂花香,陸骁只是低頭幫她止血,就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那明明只是再尋常不過的馨香,陸骁臉上的陰郁卻一點點的消散下去。

也好在雲霏霏指尖的傷口并不大,血很快就止住。

陸骁若無其事的松開嘴,手卻仍緊緊握着她的腕子不放。

“魏行。”

“在。”魏行瞬間繃緊神經。

“且先将四皇子迎進大廳,備好茶水點心,好生伺候。”

陸骁似乎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俊美的面容沒有任何情緒,又是平日那不顯山不露水的模樣,仿佛剛才的失态只是衆人的錯覺。

“是。”魏行不敢多問,逃也似地離開了。

雲霏霏垂着眼簾,目光忐忑。

她雙眼染上淺淡的紅,清透幹淨的眸子也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陸骁将她局促不安的模樣盡收眼底,自責從眼底一閃而逝。

他看着雲霏霏,輕輕地摩挲起掌心底下柔膩似酥的白嫩肌膚,似乎不覺得這個動作有哪裏不對,神态自若。

再開口,嗓音卻是比平時還要低沉微啞:“吓到了?”

陸骁自幼習武,弓馬娴熟,不僅掌心,就連指腹上都帶着一層薄繭,哪怕只是無意識的摩挲,并不帶任何情`欲,依舊叫雲霏霏頭皮發麻,渾身顫|栗不已。

雲霏霏燒紅了耳尖,怕再激怒男人,不敢貿然抽開手。

她強忍着那股酥|麻的癢意,吶吶地搖頭道:“沒、沒有。”

明明怕得渾身都在發抖,還說沒有。

陸骁蹙眉,還想再說什麽,就聽到外頭宮人的通報聲:“殿下,四皇子已經往寝間過來了,魏公公不敢攔他,特地讓奴婢過來禀報您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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