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白逍正在來醫院的路上、"

黎笙頓了一下, 又說:"不過他不是來看你的。"

"是嗎?"葉曦似乎并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我突然感覺這次任務會困難一些, 大人。"黎笙若有所思的說:"系統檢測不到他對你的好感度, 所以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現在還不知道, 這個男人就好像沒有感情一樣……這可能跟他以前的經歷有關系?"

不過困難是困難,黎笙到不覺得無法攻略。

只要是個男人, 就很難能拒絕的了葉曦的魅力,畢竟她可是天生自帶魅術的狐貍精。

只有她不想,目前還沒有她無法攻略的男人。

"大人,您要不要看看白逍的經歷?"

黎笙抽取了一段資料用神識展現給她,說:"您看一眼,這場面還真是滲人啊……"

……

葉曦醒來不到半小時, 除了醫生之外, 又來了兩撥人,就連院長都親自過來問了問情況。

這裏是軍區總醫院,住着很多軍.政要人,楚雲惜這樣不明身份的少女,就算在街上受傷暈倒了,也不會引起那麽大動靜,連院長都親自過來慰問了。

因為她是被白逍親自送來的。

白逍是誰?

常宣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白家三爺,也是常宣城最讓人聞風喪膽,卻又有很多女人仰慕的男人, 他還只是白家三少時,就是出了名的性情乖戾, 據說他曾經失蹤将近兩年的時間,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又經歷了什麽,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就成了常宣軍閥的首領,統領着常宣城最精銳的軍隊。

這樣的男人,身邊定然是不缺女人的,據說連某位以美貌著稱,名氣很大的女明星都對他芳心暗許,更別說那些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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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目前為止,還沒聽說過他對哪個女人特別過。

所以這個被他親自送到醫院來的少女就顯得尤其特別,連院長都驚動了。

如果這件事情被傳出去了,肯定會有不少人好奇之下來看這個少女,也幸好楊副官特地嚴厲囑咐過不要亂傳,否則後果自負,院長又親自上下都囑咐了一遍,于是這件事情,就算在醫院內部也沒有人敢亂說。

所以楚家,包括到處找楚雲惜的張明傑,都不知道她其實就在這家醫院裏,而且還受了重傷。

院長也特地吩咐過,一定要把人照顧好,所以葉曦在醫院裏的待遇很好,病房是最好的,而且還有專門的護士照顧。

只是從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就讓照顧她的護士有些不知所措。

病房門外有人商量。

"她醒了,要不要跟楊副官彙報一下?"

"楊副官走的時候沒說她醒了要跟他彙報的事情。"

"畢竟是白三爺親自送來的姑娘,可不能怠慢了,你們看她現在不吃不喝的,就算身體治好了也熬不了多久……"

"萬一沒及時彙報,她又出什麽狀況,白三爺不高興了怎麽辦?"

"她這樣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看着又可憐又吓人……"

他們這邊說這話,院長就收到消息,白逍的車到醫院來了。

不過,他并不是來看那個少女的。

院長考慮之下,還是讓人去跟楊副官說了一聲。

于是楊副官也糾結了。

所以這個事兒要不要跟三爺彙報一聲呢?

自從把她送到醫院裏來之後,白逍就沒有過問過這件事情,就好像把那個女孩兒親自送來醫院只是他一時的憐憫而已,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探視完之後,白逍正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楊副官終于忍不住說:"那個……三爺。"

白逍看了他一眼。

楊副官表情糾結。

他到現在還記得之前有個屬下因為幫某位名媛接近白逍,而差點被白逍一槍崩了的事情,以白逍對女人的‘厭惡’程度,萬一真的根本不把那個少女放在心上,他這麽多此一舉的一提,萬一他不高興了……

白逍的脾氣不好是人人都知道的,哪怕是身邊親近的屬下,對他也是畏懼的。

"什麽事吞吞吐吐的。"

楊副官硬着頭皮道:"是這樣,三爺,剛才有人跟我說,我們之前不小心撞傷的那個女孩兒醒了。".

白逍腳步一頓。

他的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

長相雖然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那雙眼睛卻十分清晰。

那樣的絕望無力,甚至于布滿了即将面臨死亡的蒼涼,然而眼底卻又奇異的泛着一絲微弱的光芒。

就好像明明一腳已經踏入死亡,卻還要拼了命掙紮着,想要爬出鬼門關一樣。

那樣奄奄一息的□□,他只有在戰場上看到過。

就算身體瀕臨死亡,最後的一點靈魂全都集聚在眼裏。

——即便對這個世界已經絕望,卻還對生保持着最後的渴望。

一個柔弱的小女孩兒,怎麽會有那種眼神?

後來想想,他以為那只是大雨中的錯覺而已。

"活下來了?"

楊副官怔了一下,說:"是的,活下來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在白逍的眼裏看到一絲興味,但也只是一瞬而已,快得像是錯覺。

"那就去看看吧。"他淡淡道:"好歹是撿回來的一條命。"

病房裏,護士離去後只剩下少女一個人,她的面前放着溫熱的飯菜,筷子和勺子擺的整整齊齊,還有一碗讓人看着很有食欲的粥。

可她只是抱着膝蓋坐在床上,清瘦的身體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保持這個姿勢多久了,整個人都透着一種木然。

有人推門進來的時候,她仿佛什麽都沒有感覺到,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護士說她醒來之後就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說話。"

這間病房是全醫院最好的,平時政府官員要是住進來,也就是這樣的待遇了。

"為什麽不吃飯?"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的時候,少女才像是受了驚一樣,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是你。"

她開口時聲音極度沙啞,絲毫聽不出原本的音色了。

除此之外,她的臉色也很蒼白,嘴唇很幹,雖然這并不影響她的好相貌,但此刻的她給人的感覺,比那天傷痕累累的躺在大雨中的時候還要脆弱。

白逍微微皺了皺眉。

"你想死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讓她愣了愣。

真是不走尋常路啊,這位軍官。

她笑了起來。

大概只有黎笙才清楚——這不是屬于楚雲惜的笑。

而是屬于葉曦自己的笑容。

那種冷冷的,帶着一點諷刺和嘲弄的笑容。

"我從來都不想死。"她說:"可是現在,我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什麽。"

明明想要好好活着,卻不知道又為何要活下去。

自楚雲惜的母親去世那日開始,她唯一疼愛她的親人就已經不在了,而她的父親,姐妹,對她而言就好像有血緣關系的外人一樣。

她的父親從來不關心她,甚至忽視她的存在,而楚家那兩個姨太太,加上一個楚藝涵,則處處為難她。

自從母親去世,楚雲惜就沒過過一天正兒八經的楚家小姐的日子。

後來,她選擇的男人也背叛了她,從一開始就欺騙她,楚家也抛棄了她,她就好像從一開始就是一無所有,沒有親人,沒有愛人,連個信任的人都沒有。

她只有她自己而已。

白逍看着她,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神平靜淡漠,眼底卻透着說不上來的東西。

半晌後,他才開口:"那就不要理由。"

葉曦怔了一下,"什麽?"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軀遮住了窗外透進來的陽光。

也因此讓葉曦看清楚了他帽檐下的臉。

這個男人其實長得很好看,只是帶着軍帽,只能讓人看到他白皙冷硬的下巴,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敢大着膽子去堂而皇之的看他軍帽下的臉,而此時此刻她擡起頭時,卻能清晰的看清楚他整張臉,還有那雙眼睛。

他的面容年輕而俊美,眼眸是狹長的丹鳳眼,眼尾斜斜的向上延伸,黑眸裏透着逼人的銳利。

這樣居高臨下的眼神和冷峻的氣質,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高高在上,殺伐果斷的死神,讓人不敢直視。

"比起那些連活下去的權利都被剝奪的人,你已經足夠幸運,在這裏沒人要你的命,也沒人逼你去死,你還想要什麽活下去的理由?"

她呆呆愣愣的看着他,眼睛有些發紅。

"如果還想要理由,我可以給你一個。"他伸出手,戴着皮質手套的手輕輕捏起她的臉,一字一句的低聲道:"我救下來的人,絕對不能這麽輕易的死了。"

她想要躲開他銳利危險的目光,卻在他的壓制下一動也動不了。

她顫抖的說:"可是……是你的車撞的我,救我,難道不是你應該做的事嗎?"

白逍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完全不達眼底,因此就算是在笑,那股強烈的壓迫感和威懾力也沒有消失一點,反而有種讓人心驚膽戰的危險感。

"我這雙手,殺過多少人,連我自己都忘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透着一絲奇異的柔和,"在我這裏,從來沒有什麽應不應該,如果我不想救你,那天你就會死在雨水裏,我撞得人,沒有人敢随便救,說不定連給你收屍的人都沒有。"

這樣近乎恐吓的方式,也只有他能說得出來了。

她眼睛睜的大大的,甚至能清晰的透出白逍的倒影。

他冰冷的眼眸和透着笑意的薄唇,就好像深深刻在她眼中,再也無法抹去的陰影。

她的肩膀微微瑟縮了一下,眼裏的淚光閃閃爍爍,像極了被某種強大的野獸逼迫下的小動物。

白逍意興闌珊的收回手。

到底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太懦弱。

也太脆弱了。

正當他想要轉身離去的時候,突然聽到她輕聲開口:"……您會保護我嗎?"

"什麽?"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如果我按照您說的活下去,您會保護我嗎?"

大概因為嗓子慢慢習慣了說話,她原本沙啞的聲音,終于透出了少女的柔軟,"畢竟我的命是您就回來的,如果有人想讓我死,您救我這件事情就沒有絲毫意義,所以……您會保護我嗎?如果有人想要我死的話。"

白逍終于覺得有意思了。

以他的身份,或許曾經有很多人想向他求助,或者是苦苦哀求他饒了自己的命,可那些人中,沒有一個人像眼前的少女一樣,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直白的詢問他會不會保護她。

分明是在說,你應該保護我的,因為我的命是你救的。

如果有人要我的命,那不就是挑釁你了嗎?

"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臉上露出一點茫然來,"這跟你是誰有關系嗎?"

這當然有關系!

站在門口聽到這句話的楊副官在心裏默默道,如果這姑娘知道眼前這位就是白逍,還會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這種話嗎?

雖然她聲音平和柔軟,但在楊副官這樣跟在白逍身邊的人眼裏,少女這樣說話已經稱得上是放肆了。

稀奇的是白逍竟然一點都沒發怒。

白逍盯着她,"如果你知道我是誰,就不會問這種話了。"

"可我知道你是誰。"她這一次沒有在他的逼視下移開視線,"你是白逍,白三爺,對不對?"

這下連白逍眼中也透出一絲訝異。

她認真的說:"只有您這樣身份的人,才會讓這家醫院的院長都那麽敬畏,我這樣身份不明不白的人,托了您的福才會住在這麽好的病房裏,連醫生都對我恭恭敬敬,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讓全常宣城的女人都仰慕的人,一定很英俊,就像您一樣。"

白逍暫且不說,門口的楊副官心裏已經起了驚濤駭浪。

的确,常宣城仰慕白逍的女人數不清,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用這樣的語氣跟白逍說話,雖然語氣還是恭敬地……可怎麽就透着一股調戲的意味呢?

肯定是錯覺吧?那麽柔弱的少女,肯定是不敢調戲他們三爺的吧?

"如果您答應會保護我,我就吃飯。"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語氣有些委屈:"否則我應該很快就會被餓死了。"

楊副官:"……"

調戲還不夠,竟然還敢張口就威脅??到底是誰給她的勇氣?她是真的知道白逍這個名字和身份代表什麽嗎?

就連常宣城的小孩子都知道最不能惹的就是白家的這位三爺啊。

好一會兒沒聽到白逍的聲音,楊副官那叫一個忐忑。

這要是換成別人敢說出這樣的話,那麽這個人就算不死,也離半死不遠了。

"楊副官。"

楊副官突然聽到白逍喊他的名字,吓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進來立正站好,"三爺。"

"把飯菜撤了,換一份熱的。"

楊副官:"啊?"

白逍臉色一沉,"愣着幹什麽?"

"是!"楊副官連忙去了,一秒不敢多留。

楊副官一走,少女就問他:"所以您這是答應我了嗎?三爺?"

白逍還沒說話,她又執拗的說:"如果您不答應,我是不會吃飯的。"

這簡直就是得寸進尺了。

就連黎笙都聽得有些心驚膽戰,這個男人的脾氣可不是好惹的,剛才沒發怒已經是個奇跡了吧?

正當他擔心着白逍會怎麽樣的時候,忽然聽到他說:"把飯吃了,我就答應你。"

語氣裏竟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也許就連白逍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分明就是妥協了。

她顯然松了口氣,僵硬的肩膀都放松了一瞬。

楊副官很快讓人送了一份熱的飯菜過來。

她看了看白逍,很快就開開心心的吃起飯來。

一碗粥下肚,她拿起包子小口吃着,"我可以再要一碗粥嗎?"

白逍看了一眼楊副官,楊副官馬上去讓人再端了一碗粥來。

她把這碗粥也喝得一幹二淨,摸了摸肚子,臉頰有點微紅,"好幾天沒吃飯了,真的好餓。"

"吃飽了?"

"現在飽了。"她認認真真道謝:"謝謝三爺,救了我的命,還給我飯吃。"

這姑娘也太可愛了吧。

楊副官有種想摸摸她腦袋的沖動,或者誇她一句,剛才她吃東西的時候,就讓人覺得十分可愛了。

不過白逍在這裏,他也實在沒這個膽量。

她吃完之後像是用光了力氣,眉眼間透出一絲疲憊,伸手揉了揉眼睛。

"醫生說你要注意休息。"

"那我睡了。"她眨了眨困倦的眼睛,"三爺,您還會來看我嗎?"

白逍頓了頓,"我很忙。"

她原本要閉不閉的眼睛又突然睜大,眼底都冒出了淚花,"所以您是要把我扔在這裏,不管我了嗎?"

"……不會。"他說:"我答應過的事情,絕不會食言。"

"那……我們拉鈎好不好。"

明明是小孩子才會說出的幼稚的話,她卻說的十分認真,"您答應我的事,就不能反悔。"

白逍看了她一會兒。

少女的眼眸水汪汪的,像是他不答應,下一秒就會掉下淚來。

他把手套摘下,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勾住她的手指。

她微微彎起眼睛,笑了起來,"這樣我就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

她說完就躺下去,頭靠在枕頭上閉上了眼睛。

很顯然她确實是累了,很快就睡了過去。

走出病房的時候,白逍對楊副官說了一句:"派幾個人守着。"

"是。"

他們一走,黎笙就跳出來說:"大人,我真是對您佩服的五體投地!"

"你對我五體投地的時候還少嗎?"

"……這次是更更更加五體投地!"黎笙說:"雖然我現在沒有身體,不能真的向您五體投地,但是您一定會感覺到我對您如同江水一般滔滔不絕的敬佩的!"

"對了,大人,白逸軒和楚藝涵就要見面了。"

"是嗎?"葉曦顯然對這倆人的事情興致缺缺。

"楚藝涵費盡心思想跟他偶遇,為了偶遇,光是打扮就打扮了整整一天呢。"

葉曦閉着眼睛,沒說話。

"大人?"

過了半晌,葉曦才開口:"知道我現在感興趣的是什麽嗎?"

黎笙想了想,說:"是白逍?"‘

葉曦沒說是不是,但她沒說就是默認了。

這個男人的确是個不容易攻略的對象。

跟他打交道,就好像很久以前,她還是個小狐貍的時候,面對那些更加強大,也更加兇猛的妖獸,一個不小心,就很可能會被它們咬斷喉嚨,吃的連渣都不剩。

白逍雖然現在嘴上是答應要保護她了,可誰知道他在想什麽呢?

語氣說把他當成任務對象,倒不如說,葉曦把他當成了對手。

一個危險的對手。

對付這樣一個對手,遠比去對付楚藝涵和張明傑要困難,當然,也有意思的多了。

就讓他們先去得意一會兒,尤其是楚藝涵,等到她自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成功嫁到白家,成為白逸軒正兒八經娶進門的正門夫人,又或者終于有機會接近白逍的時候……

她再告訴她,什麽叫失敗,什麽又叫生不如死。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啦仙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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