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VIP]
裴舞影跑了。
這是江淺書醒來時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
起初他望着空着另一半床榻以為自己又作了一場夢, 但懷內殘留的真實觸感以及陌生的環境卻在述說昨夜的瘋狂并非是虛幻。
他知對方不願見她,因此在買通老鸨之後便用紅布罩上了她的雙眼。
火紅的布條配上白皙如雪卻染上緋紅的面頰,使得這位平日集張揚與冷淡一體的女子比以往更加多了幾分欲态。
那身軀搖曳的模樣與整夜出現在他夢中的妖精別無二致。
現在回想起來, 他還清楚地記得這人是如何因他而顫抖,又是如何因他而低泣,而每一個細節都是無比清晰。
而他也因對方的反應而興奮,因她的不知情而憤怒。
在這樣的情緒之下,那一滴眼淚更像是讓她心軟的惡作劇。
若是不能使裴舞影心軟, 遲早有一天, 她還會像昨晚那般拒絕他,投向別人。
江淺書慵懶地側過臉, 感受着鼻尖萦繞的氣息,深呼吸幾次後這才緩緩起身。
昨夜沉睡之前他還惡劣地想過, 若是裴舞影醒來後發現是他會有何種表情,只是沒想到她竟然直接跑了。
呵, 能讓這個不可一世的女人跑走, 他算是頭一個吧。
江淺書唇角微微勾起, 帶起了點點餍足的笑意。
且随她吧,只要江南堂還在, 落跑之人遲早會回來。
至于他,無底的貪欲不過是得到了短暫的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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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這樣的想法, 江淺書拜別了蔣捕頭,替裴舞影領了賞金便回到了江南堂。
江南堂內外對于裴舞影的消失已經習以為常,因此在看見江淺書回來後也沒有過問一二,只是各司其職忙碌。
而羽十一也因為青簪的離開挂上了停業的牌子, 樓中也相較于之前冷清不少。
江淺書替裴舞影簡單安排了一番後就将自己關進了院中繼續練劍。
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然而一連幾日都不見裴舞影的蹤跡, 江淺書終于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 就在他決意尋人時,一位不速之客卻到訪了。
“喲,小淺書。”
熟悉的聲音從院外傳來,江淺書收了劍,發現葉令正拎着一個酒壺,背倚着門框向他招手。
“見過葉堡主。”
葉令沒有回答,只是将手中酒壺向他扔了過來。壺中酒在空中灑落,而壺本身則是以極快的速度向江淺書襲來。
“這可是上好佳釀,你可得嘗嘗。”
“多謝葉堡主好意,但淺書近日戒酒了。”江淺書說着腳底一轉,整個人便消失在了葉令眼前,他以極快的速度接住酒壺,而後手腕一翻一推,那做工精致的酒壺便轉而向葉令飛去。
酒壺先高後低,竟然将灑落出來的酒悉數接了回去,一滴不落。
“這點倒是随了小影子。”葉令握住酒壺,仰面飲盡後問道,“你師父呢?”
江淺書握劍的手微微用力,卻又面色如常的說道:“師尊有事出去了,不知葉堡主前來可是有事?”
“你不知道?”
看着葉令驚訝的表情,江淺書微微皺眉,只覺得有什麽事情超脫了他的預計。
他在打量葉令時,後者也在觀察他,見江淺書确實不知情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他:“這是幾日前你師父飛鴿傳書送來的。”
江淺書接過,取出後發現确實是裴舞影的字跡,這上面說她要去尋寶,因此拜托葉令派人來護送江南堂衆人。
見她如此安排,江淺書面色沉了下來,他知道裴舞影一時半會是不會再回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原本平穩的心境也起了波瀾。
西北之行和捉拿采花賊事後,他眼中的裴舞影不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存在,她會受傷也會中計,甚至...
江淺書坐不住了,他将手中信送回後難得急切地問道:“葉堡主可知師尊去了何處尋寶?”
聽見他這麽問,葉令挑眉,饒有趣味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後才意味深長地說道:“既然是尋寶,那麽人越少知道越好。”
江淺書呼吸停滞片刻,他低着頭地挂上劍,說了一句“失禮了”就要出門。
葉令露出了狐貍般的笑容給他讓開了路。
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跟急匆匆趕來的小婷撞上了。
“小婷?”江淺書将人默默推開半分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淺書哥哥!你快跑!去找裴姐姐!”小婷一臉急切,“劍..劍莊的人來抓你了。”
劍莊的人?來抓他?
江淺書面色一凝,追問道:“發生了何事?”
“樓外來了一大群人,他們說自己是劍莊的,要...要裴姐姐交出藏寶圖和哥哥你。”小婷急得都要跳起來了,“孫長老帶人拖住了他們,雅茹姐姐要我來傳信。”
江淺書沒有說話,見他久久沒有動作,小婷更加急了,她伸出手就要去抓其衣袖。
然而卻被對方輕飄飄地避開了。
小婷的手停在半空,一時間悵然若失。
江淺書沒有理會她的落寞,只是在幾番糾結後握緊了劍鞘對她輕聲說道:“帶路。”
聽見他的話,小婷立刻張開了手臂想擋在他面前。
“淺書哥哥!你不可以去!”
江淺書看了一眼才堪堪夠到他大腿的小姑娘,用劍鞘推開了她,向着外面走去。
“此等熱鬧又怎麽能缺了本堡主呢。”
在他身後,葉令的聲音響了起來,江淺書回頭,只見他又拿出了自己那把扇子把玩起來。
那扇子輕盈的在他手中起落,好似舞蹈。
江淺書瞥了一眼,正好看見扇面內的點點寒光。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羽十一的樓中,此時那裏已經聚集了不少江南堂的人,他們每個眼中都蘊涵着怒氣,正死死地盯着對面的一衆劍莊子弟。
見江淺書到來,正在對峙的江南堂衆人先是一愣,但很快就自發地擋在他面前,避免他被劍莊的人看見。
江淺書不得而入,便只能好言相勸:“諸位長輩還請借過。”
“淺書,你快走!”四位長老之一的黃長老擋在他面前背對衆人做出了驅趕的手勢。
江淺書不為所動,反而又說了一句。
對面劍莊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們的動靜,那為首之人便高喊了一聲:“來者可是江淺書?”
見擋不住了,衆人只得讓開一條路。
看見江淺書出來,劍莊為首之人先是冷笑一聲,而後說道:“吾乃劍莊戒律堂堂主關律,今日奉莊主令特來緝拿你這個殺人兇手。”
孫長老怒道:“爾等今日闖入我堂中打傷堂內子弟,現在又污蔑我堂主之徒為兇手!縱然是上莊貴使也不能如此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污蔑?”關律冷笑,“江淺書在西北衆目睽睽之下傷我莊內弟子莊陽,事後又誅殺我劍莊弟子十餘人,這件事情難道也是我等胡亂杜撰。”
“關堂主此言差矣。”葉令突然開口了,“所謂拿賊拿贓,幾位可是有證據?”
“西北衆多武林人士的眼睛都是瞎的麽!”關律說完突然打量了幾眼葉令,認出他身份後冷聲道,“葉堡主,此乃我莊內私事,雖然你與裴堂主交情斐然,也該懂點江湖規矩。”
葉令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彎彎的狐貍眼中帶着不懷好意,關律是聽說過他的種種傳言的,此時見他這幅表情,下意識地收了步伐。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又擺出了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莊陽師叔的手臂确實是晚輩所廢。”江淺書開口了,“但劍莊其他幾位師叔卻是死于非命,晚輩當晚在黃府別院照看師尊,這一點黃府中人以及葉堡主也可作證。”
莊陽的手臂是無法掩蓋的事實,因此他只得承認。
“沒錯。”葉令道,“小淺書當晚确實與本堡主在一起。本堡主可是當衆承諾過的,不會碰你們劍莊弟子,因此自然不會去找麻煩,當然也不會帶上小影子的徒弟去找麻煩。 ”
他說話時語氣之誠懇就連江淺書也險些相信了。
關律半信半疑的視線在他們之間過了一遍。他雖然無比确信劍莊弟子之死就是這兩人下的手,但葉令的話也不無道理,他們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葉令自毀諾言。與江淺書這個小喽啰不同,葉令的身後可是葉家堡,若是他貿然指認對方下黑手,那麽屆時劍莊需要面對的就是整個葉家堡以及武林的質問。
想到這一層後,他強壓下怒氣,将重點轉移到了莊陽的斷臂上。
“但江淺書傷我莊內弟子确實确有其事。”他說道,“你乃我莊內第八十六代弟子裴舞影之徒,卻罔顧上下,妄自傷我莊內之人。今日本堂主就要以劍莊規矩廢去你的右臂,你可有話要說?”
聽他搬出了莊陽一事,江淺書便知道關律再打什麽主意了,只是斷去右臂和廢去武功兩件事情都不是他想的。可相較于前者他迫于規矩而不得不受着,後者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因此他便開口道:“晚輩雖是師尊之徒,但卻從未在劍莊留名,堂主口中的規矩怕是不能用在晚輩身上。”
關律正等着他這句,聽他親口承認後,他的面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反擊道:“既然你自認不是劍莊之人,那按江湖規矩,本堂主今日要廢去你一身武功,挑斷手腳筋。”
說完,他便拔出了劍,連片刻給江淺書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孫長老見狀本想出手,然而她才剛有動作就被關律身後的劍莊弟子攔下了。
因着他們這一出手,其他人也按捺不住,紛紛動手了。
葉令看着逐漸混亂的場面,立刻将身邊的小娃娃們拎起來飛升去了二層,居高臨下地看起戲來。
江淺書憑借天宮闕堪堪躲過關律一擊,他眉頭緊皺,手中劍也在眨眼間出鞘。
兩人以極快的速度來往過招數十次,劍刃碰撞之時還驚起陣陣嗡鳴。
葉令半倚在憑欄處拿起酒壺一邊喝一邊看着他們交手,宛如點評般說道:“淺書這功夫進步真快,若是數月前在西北,他怕是接不下這幾招。”
小婷也趴在樓欄上,臉上滿是焦急,恰好此時聽見葉令開口,便立刻轉頭說道:“葉叔叔!你快去幫幫淺書哥哥他們吧!”
“吧嗒。”
葉令手中的酒壺就這麽掉在了地上,他神情怪異地重複了一遍:“叔叔?”
“是啊,葉叔叔!你快別看戲了!”
小婷緊張地推掇着他。
葉令帶笑的模樣繃不住了,他一把将人拎起來糾正道:“叫哥哥。”
“葉哥哥!”小婷改口地從善如流,“快幫幫他們吧!”
“以後也得叫哥哥知道麽!”葉令滿意地将她放下來,随後揉了揉她的頭說道,“莫急,他們能應付的。”
說着,他的目光卻移到了快要打到後院的江淺書和關律,沉吟片刻後,他便跟了上去,不過走了兩步後又折返回來,拉着小婷的辮子叮囑道:“呆在這裏不要走,不然傷着了可不怪哥哥我沒告訴你。”
小婷從他手中奪下鞭子點了點頭。
葉令趕到後院時,兩人正在半山腰交手。
此時他們的身上都帶着傷,然而相較于關律的氣急敗壞,江淺書倒是從容不少。在對方凜冽且如驟雨般的攻擊下,他不僅腳下步伐不亂,就連好幾次都幾乎是全身而退。
看着這一幕的葉令眼眸微沉,只覺得江淺書進步的速度快得驚人。以他游歷天下多年的經驗來說,能有這般速度的,除了裴舞影外,這是第二個。
然而就目前來說,他還是更加期待在武林大會時與裴舞影交手。
江淺書不知道葉令就在附近,他将人引到此處只是為了接下來的計謀。
雖然兩人看似不相上下,但他卻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關律的對手,若是想要取勝還得借助外力。
只見他一路飛奔至某處後,停下轉身,一腳踢碎關律送來的巨石,随後手中劍一動,竟然直直插在地面上,緊接着便是劇烈的搖晃感從地底深處傳來。
關律被突如其來的晃動打亂了步伐,整個人搖搖晃晃,根本沒有着力點。試圖平衡之時,他看見江淺書持劍的模樣,于是也學着将劍插入地面這才穩住了身形。
不過他才站穩,江淺書便持劍殺來了。
關律急忙提劍擋住,但很快他就發現腳下的地面變得奇怪起來:這些一塊塊由石板拼成的地面似乎是在江淺書激活了什麽機關後被賦予了生命,它們正在有限的範圍內肆意的游走。
而這樣的游走是毫無規律的,至少對于他來說是這樣沒錯。
石板起伏不定,每當他以為自己摸清楚規律時便會有新的石板突兀出現。
一時間關律整個人便在石板之前來回被動游走,根本找不準機會攻擊江淺書。
與他相反,江淺書在這上面卻是得心應手:石板移動後,他的身影也變得飄忽不定起來,時而出現時而消失,宛若鬼影。
不遠處的葉令自然沒有錯過這一幕,他看着下方石板移動半晌,終于是笑了起來:“能想到用天宮闕陣法禦敵,小淺書當真是個好苗子。”
沒錯,這飄忽不定的石板群就是裴舞影為了訓練江淺書的天宮闕而特意設計的。
這裏有九九八十一塊石板,其中每五塊為一個音階,可以随着機關而變動。只有踩在正确的石板上才能穩住身子,否則便會像關律那般搖擺不定。
可惜,這石板的秘密關律是無緣得知了。
此時的他不僅要對付陣法,還要應付神出鬼沒的江淺書。
分心之下,他很快就成為了劣勢,握住劍的手也在一次格擋後,哐當落地。
江淺書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以鬼魅的步伐出現在他面前,一劍封侯。
解決了關律後,江淺書正要将陣法關閉,卻看見葉令突然出現在了陣法對面。他心中一驚,剛想出言提醒卻看見對方已經踏進了陣法之中。
在這之後,他便震驚地看着對方如履平地般走了過來,仿佛剛才困擾關律的陣法壓根不存在。
“葉堡主。”他喃喃道,“莫非師尊也将天宮闕...”
“怎麽可能。”葉令笑着朝着機關揮出扇子,只聽見轟隆一聲,方才被江淺書激活的機關轟然瓦解,而那些石板也硬生生的停住,再也不能恢複。
“這天下能知道天宮闕秘密的,你與小影子足矣。”
說完他含笑的眸子看了過來,見江淺書一言不發便故意問道:“小淺書是要去找師父還是想随我等先去葉家堡?”
聽見他的話,江淺書的視線也從石板移開,望向已經結束了混戰,正在朝他們趕來的衆人身上。
孫黃兩位長老趕在最前面,見他無事後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望着兩位老者擔憂的視線,以及一衆面上,身上帶着鮮血的衆人,江淺書陡然握緊了手中劍,半晌後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此處離葉家堡還有數月路程,晚輩自然随行。”
說到這裏,他看向葉令又說道:“待一切塵埃落定後,還望堡主告之師尊下落。”
葉令搖了搖扇子笑眯眯地答應了他。
作者有話說:
先前一直想說但忘記了說的兩件事情:
1.關于裏面的背景設定是架空的沒錯,但完整的背景設定在另外一本連載文,最近正在努力平衡兩本做到雙更,但目前效果并不顯著,實在是抱歉。
2.關于這個武林的設定,并不想寫什麽條條框框,最基本的就兩條,弱肉強食以及門派之間相對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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