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現代修真(6)

「小賊」是一個金發碧眼、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殷家父子将人捉住,鎖在一個畫地為牢陣中。

沈轶進門的時候,金發大漢還醒着,只是氣息奄奄,胸腹處有一道深深劍痕。

他的傷口處偶爾冒起一點黑光,短暫止血。但在黑光散去之後,傷口就又恢複原狀,血肉模糊。

金發大漢正在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殷家父子。

殷淩輕瞥他一眼,手扶在赤霄劍上。

赤霄在他掌心蹭一蹭,像是對自己昨夜的勇猛表現十分得意。

殷淩咳一聲,捏住劍柄,輕輕斥道:“赤霄,別鬧。”

赤霄這才平靜下來,被殷淩輕挎在腰間,像是一把普通的劍。

見狀,金發大漢的表情變成陰沉不定。

殷家主低聲和沈轶介紹:“這小賊昨天夜裏來我家。他帶着不少東西,看樣子,是針對淩輕。”

殷淩輕也凝重道:“他準備得非常周全。如果不是我最近又有進境……”

還是托沈轶那枚極品回春丹的福,“可能就着了他的道,被他抓走。”

父子二人對沈轶恭恭敬敬。察覺這點後,金發大漢的仇恨對象又多了一個沈轶。

他目光如火,死死盯着沈轶,張口咒罵。

聽在沈轶耳朵裏,就是「叽裏呱啦、嗚哩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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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轶:“……”

沈轶轉頭看殷淩輕,虛心求教:“他在說什麽?”

殷淩輕尴尬,含混回答:“一些不太好的話。”

沈轶「哦」了聲,倒是不意外。

他在殷家父子擔心的目光內往前走去,踏入畫地為牢陣中。

殷家父子抽了口冷氣,金發大漢則露出興奮目光,不懷好意地看着沈轶。

可很快,殷家父子發覺,随着沈轶進入,畫地為牢陣似乎起了一點變化。

金發大漢依然被困,沈轶卻行動自如。

意識到這點後,殷家父子愈發覺得沈轶深不可測。

原先以為沈前輩是丹修,可現在看,難道是陣修?他們這個畫地為牢陣,可是寧家在殷淩輕築基時送來的賀禮,不可謂不貴重。可沒見沈轶有什麽動作,陣法就被改了。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閉口不言。

至于沈轶,他在金發大漢身前半蹲下來,饒有興趣地望着此人。

金色的頭發,碧藍色的眼睛……

略微發紅的皮膚,比東方修士要輪廓分明很多的臉頰。哦,還有粗糙很多的皮膚。

在他的視線下,男人的身體開始戰栗,愈多的血從傷口汩汩流出。

眼前的修士看起來普普通通,卻給了盧卡斯此前從未體會過的壓迫感。

就連聆聽「祂」的旨意時,盧卡斯都不曾有過這樣強烈的恐懼!

他喉嚨不受控制地發出「嗬嗬」的聲音,沈轶覺得吵鬧。

他眨動一下眼睛,盧卡斯頓時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沈轶滿意了,繼續用神識檢查他的身體。

雖然面容不同,但此人的筋肉骨骼與東方修士相差無幾。

可是……

沈轶輕輕「咦」了聲。

他戳一戳識海中的光團,很意外:“他沒有丹田。”

光團回答:“對……”

沈轶心想,看來這就是所謂「修煉體系」的不同。

他繼續觀察,得出第二個結論:“但是他的确能使用靈氣。”

盧卡斯胸口時不時冒出來的黑光就是證明。

沈轶開始追本溯源,很快有了新的發現,眼前微亮道:“他雖然沒有丹田,可靈氣竟然均勻地分布在他全身各處!”

因為此前和殷淩輕的打鬥,金發大漢已經很虛弱了,身上的靈氣也幾近于無。

可就是這樣薄薄一層靈氣,卻像是潮水一樣,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覆蓋到他胸腹處的傷口,試圖治愈金發大漢的傷情。

可一來,靈氣不足。

二來,傷勢太重。

每「治療」一次,金發大漢就虛弱一分。

他身上的靈氣不停流逝,傷口卻完全沒有好轉的趨勢。

這和沈轶此前的認知完全不同!

在淩華大陸上,修

士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引氣入體。

所為引氣入體,就是将周邊的靈氣引入經脈,彙于丹田。

而越是修為高深的修士,經脈就越寬廣。像是沈轶這樣的,經脈寬闊宛若江海,靈氣一刻不停地在其中奔湧。

淩華大陸破碎之後,沈轶來到殷家。

在殷家,他見到殷家主、殷淩輕父子,也見到寧星予、趙光等人。

這些人雖然修為低微,修行方式卻與沈轶同出一源。

可現在,沈轶看到了一種截然不同的修煉方法。

可惜盧卡斯身上的靈氣太少了,看不分明。

想到這裏,沈轶手腕一翻,掌心出現一枚靈石。

靈石流光溢彩,出現的瞬間,一股浩瀚靈氣從殷家主宅往外蔓延,瞬間吸引了觀察着殷家的其他修士注意!

但沈轶對這些毫不在乎。

他捏碎靈石,讓其中靈氣進入眼前男人的身體。

殷家父子與盧卡斯一同驚愕萬分,眼睜睜地看着盧卡斯身前的傷口恢複原狀。

殷家主下意識地叫道:“沈前輩!你這是——”

話說到一半,被兒子拉住。

殷家主咬牙,咽下接下來的話。

盧卡斯則滿心興奮,一骨碌站起來,興奮道:“原來你也是那位大人的下仆?哈哈,來,我們一起把那位大人需要的祭品抓回去,我不和你搶這份功勞!”

他不知道。這一刻,濃郁的靈氣盤浮在他身上,讓沈轶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另一種體系利用靈氣的方式。

如果說東方修士以丹田為核心,在自己身體裏織了一道網。那西方修士,就是在身體裏簡單粗暴地鋪了一層水。

這麽一來,操縱靈氣的精準程度大大下降。但是,入門難度卻低了很多。

想通此節之後,沈轶的神識來到盧卡斯大腦。

他審視着眼前金發大漢的識海,覺得這裏只有一片荒蕪。

沒有道基,沒有靈臺,有的只是一片混沌。而在這片混沌之中,沈轶捕捉到了幾絲思緒。

“我好起來了!哈哈,我好起來了!”

“一定是那位大人發現了我被這群狡詐的東方猴子抓住,所以請這位兄弟來救我離開!”

盧卡斯終于看向沈轶。

沈轶愉快地發現,用這種方式,自己可以直接聽到盧卡斯的「意識」。

他用神識在金發大漢的腦子裏回答:“不是……”

盧卡斯一愣,困惑地看着沈轶,說:“那你為什麽要救我?”

沈轶面上的笑容擴大一些,寬容地看着眼前金發大漢,“我什麽時候救你了?”

随着這句話,盧卡斯驚恐地發覺,剛才進入自己身體的力量竟然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被抽幹,重新回到那個男人手上!

新的靈石在沈轶掌心凝聚成型,再被他塞入芥子袋裏。

眨眼時間裏,盧卡斯渾身軟倒,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也是在這個時候,盧卡斯終于意識到,自己剛剛與沈轶對話的時候,沈轶從頭到尾都沒有張口!

沈轶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再問:“你說的「祭品」,就是殷少主嗎?「祂」又是誰?”

盧卡斯冷汗涔涔,咬牙不厭。

“不願意說啊……”沈轶嘆道。

盧卡斯心頭默念教義,祈求「祂」的庇護。

可這毫無作用。

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沉重,魂靈卻開始上升。眨眼工夫,意識竟然離開身體!

殷家父子對視一眼,從對方眸中看到了一模一樣的震驚。

搜魂!

這是在上古才有的法訣。當代修真界中,所有人都以為這僅僅是傳說。

可現在,他們竟然親眼看到盧卡斯的魂靈出現在沈轶面前,面帶恐懼,回答沈轶的問題。

沈轶重複:“「祭品」是殷少主嗎?”

盧卡斯:“是……”

沈轶:“為什麽?”

盧卡斯:“出生時間……方位……”

沈轶:“「祂」是誰?”

盧卡斯:“是至高無上的那位大人!”

沈轶嫌棄:“說清楚點,到底是誰?”

盧卡斯回答:“沒有人有資格念出祂的名諱。”

沈轶「嗤」地笑了聲,“你呢,你又是誰。”

盧卡斯臉上帶出迷幻的微笑:“我是那位大人的仆人,是接引那位大人來到這個世界的人,是那位大人統治世界的助手。”

沈轶若有所思,盧卡斯則繼續回答:“那位大人的鐵騎終将降臨,洪水與獄火會席卷整個世界!只有臣服于大人,才是唯一的出路!”

殷家父子不知道沈轶問了什麽,卻能聽到盧卡斯的答案。

殷家主心驚肉跳,殷淩輕原本也有些不安。可他沒來得及表現出來,就察覺到赤霄劍又開始嗡鳴。

殷淩輕:“赤霄!”

赤霄劍出鞘,靜靜立在他的面前。

殷淩輕盯着自己的老夥伴看了片刻,問:“你想要告訴我,無論發生什麽,你都會和我一起戰鬥——對嗎?”

赤霄劍湊來,劍柄親昵地蹭一蹭殷淩輕頸窩。

這原本是嚴肅的場合,殷淩輕卻被蹭的有些癢,原有的緊繃心情也放松下來。

他握住劍柄,低聲安慰兩句,總算把赤霄劍重新收進鞘裏。

大約是因為吃下回春丹之後,從他身體裏溢出的靈氣影響到赤霄了吧。

這些天,殷淩輕有一種奇妙的預感。

也許赤霄的表現,就和古籍中記載的一樣,是靈劍生出劍靈的先兆。

雖然眼前情勢危急,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可赤霄的表現,還是讓殷淩輕多了一點期待。

他的手指在赤霄劍柄上一點點摩挲,感覺到赤霄的雀躍。

片刻之後,盧卡斯的魂靈重新回到身體。

金發大漢顫抖着睜開眼睛,望着沈轶,像是望着高不可攀的神明。

他忘不了剛才的感覺!

哪怕是與「那位大人」短暫交談的時候,他都不會像剛才那樣,宛若靈魂被拉入煉獄。

一室靜默。

盧卡斯瑟瑟發抖,再不敢生出任何不敬。

沈轶問光團:“這個人說,他要用殷淩輕作為祭品,「接引」某個東西來到這個世界——這是要解開什麽封印的意思嗎?我怎麽還是沒聽明白?”

殷淩輕走神,想:不知道赤霄的劍靈,會是什麽樣……

到最後,依然是殷家主咳嗽一聲,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緒。

殷家主說:“沈前輩,這件事,恐怕還是得上報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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