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魔教篇14
摸魚法則第N條:夜路走多了會遇到鬼,摸魚摸多了,小心被人當成背鍋俠。
說實話,其實我也不知道地底的這些女人和魔教有沒有關系,畢竟陶遠這個小賤/人就不是個三觀健全的正常人,而魔教的歷史也讓人毫無自信。
但當林琦把鍋甩給我的那一剎那,我确定了,這破事和我們魔教半點關系都沒有!
而林琦做出的決定也能理解,當秘密被揭露時,見慣大風大浪的林老王八無非只有兩個選擇:一路滅口到底,及時斷臂甩鍋。
一個謊言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圓,掩蓋一起兇殺案必須要用更多的人命去填。如果林琦選擇殺了我們三個,麻煩并不小,畢竟我和于道子來林府找人,薛家從上到下都知道。
難道林琦能滅了薛家滿門?就算他真的可以,聚寶盆薛夫人作為雲來商行的主事人,和她有關聯的從朝堂到□□,總會有人察覺到不對勁,總會有人為她出頭,哪怕不是為了交情,也是為了薛家留下的巨額財富。
還有蜀山派,于道子是百年難遇的天生道體,而任東來也是裴笑的嫡傳弟子。裴掌門到目前為止就收了這兩個寶貝徒弟,現在全部折在江南,裴笑能輕易放過?
何況,沒聽狗子說嗎,蜀山派不僅修道,人家還是祖傳神棍。雖然我個人是不相信這種封建迷信的手段,但林老王八肯定害怕裴笑最終會占蔔出殺害兩個徒弟的兇手。
當然,還有我……盡管我在教主眼中是個一年見不了幾次的蝼蟻弟子,但我畢竟是魔教的人,是笑面羅剎的弟子,而且我是為了追查聖女而來。林琦若直接殺了我,就坐實了他謀害聖女的罪名,瘋子教主一定會來找麻煩。
所以,殺了我們三個,麻煩只會無窮無盡,最終他只能選擇身敗名裂潛逃,或者被黑白兩道一起圍毆死。
但如今就好多了,丢車保帥,到時候把責任都推在魔教和林靜深的身上,他不過是個被逆子蒙騙的老人家罷了,而且還大義滅親斬殺親子,還親自北上除魔,說不定這功勞簿上還能再記一筆。
這時候,無論魔教和我解釋什麽都沒用,江湖人士不會相信一貫作惡多端的我們,更何況咱們那個瘋子老板會解釋嗎?笑死,他只會直接和正派火并。
而就算任東來和于道子為我作證也沒有,一來我确實也騙了他們,二來只要林老王八說一句“年輕人經驗太少被妖人蒙騙”,就能輕輕松松化解兩個正派弟子對他的指控。
媽了個蛋,只是我不太明白,這老王八是怎麽知道,我是笑面羅剎的弟子薩寧?
我只是一個後勤文書而已,實際上并不怎麽在江湖上混。
但事已至此,我已經失去了掙紮反抗的機會,與其讓老王八找到機會虐待我,還不如順從一些。然而,即便如此,林琦在走向我的時候,依舊用劍訣紮穿了我的經脈,順帶斷了手筋和腳筋,那股劇痛宛如剔骨削肉般,疼得我額頭當下就冒出細密的汗珠,整個人蜷縮在地上。
還不至于徹底廢了我,畢竟我們這樣的武林人士,經脈和性命相連,在除魔大典開始前,他還不想殺我。只是被劍訣紮透了,也意味着我重傷在身,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逃跑和反抗。
我疼得把嘴唇咬出了血,任東來神情複雜,他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明白林琦的意思,而他們不可能拒絕。一旦于道子和任東來為保護我而和老王八起了沖突,那理虧、不懂事的就成了他們。
所以,任東來非但什麽都沒說,反而在于道子掙紮着去拿劍的時候,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師兄,一貫帶着爽朗笑容的臉上也陰沉下來,語氣卻依舊客套冷靜:“既然林老爺子通知了師父,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您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了,只是薛家小姐至今下落不明,我等也并未在箱子裏找到她……薛夫人和師兄必然放心不下。”
是了,現在能拿來做文章的,也只有失蹤的薛媛媛了。
然而,林琦只是沉聲說道:“我已經請了薛夫人來府上,還有江南的一些武林同道們,除魔大典在五日後召開,但我必然要先給薛夫人一個交代。”
于道子有些不明所以,但任東來卻咬牙倒吸了口氣。
“不愧是當年把女兒拒之門外任其喪命的林老爺子,您,夠狠。”任東來扶着師兄的肩膀,又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愧疚,但最終還是架着于道子往外走去。
林琦沒有攔着他們,只是吩咐下人把我擡出去,并且将箱子裏的女人們都安頓好,甚至我還聽到他請了神醫王不救來為這些受害者看病。
……其實我也很需要救治,虐待俘虜是非常不道德的行為。
當然,我只是心裏想想,被關進柴房的時候,也十分淡然地接受了這種囚禁待遇。其實還算好,要是正派人士被魔教抓到,總壇可以有一系列的牢房等着他們,蠱蟲坑只是其中一種罷了。
而小乖和判官筆也被他們拿走了,判官筆是師父送我的十歲生日禮物,小乖,嗯,小乖每天要吃西梅幹,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虐待小動物,畢竟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論,西方人都能制裁俄羅斯的貓,林琦虐待我的蟲也有可能啊。
不過蠱蟲應該也不能算小動物哦。
我躺在紮人的柴火上胡思亂想,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這群人到底還記不記得要給我口飯吃。笑死,這回終于當了一條徹底的鹹魚了,連起身都省了,只是鹹魚要變死魚了而已。
“嘎吱——”柴房的門被人推開,我虛弱地扭頭望去。
林琦不至于掉份到痛打落水狗,所以來的人只能是那兩個,果不其然,我看到了于道子高冷的那張臉,他手裏還提着個食盒,門外顯然有人看守,任東來正在和門外的林家弟子搭話。
當我聞到叫花雞和糖醋魚味道時,我內心感動得無以複加,于道長你真是個好人,但是我的手筋也斷了,舉手拿筷子真的很為難,還不如給我個饅頭抱着啃呢。
“薛夫人來了?”我低聲問于道子。
後者“嗯”了一聲,把一盤盤菜肴從食盒裏拿出來,莫得饅頭,只有一小盤桂花糕模樣的點心,他清冷說道:“小姨媽來了一趟,還有江南的幾個正道門派和大家族。”
“那老王八殺了林靜深?”我又問。
任東來正好走進來關門,聽到我的話,便撫掌笑道:“老王八這個詞用的極好,師兄,我就說給薩弟帶個大餅饅頭什麽的,這麽小的糕點,你讓他怎麽夾?”
于道子搖頭說道:“饅頭掉碎屑。”潛臺詞是容易掉渣弄髒衣服,果然潔癖和潔癖是惺惺相惜的,只是我目前的情況,連頭要沒了,考慮髒不髒的太奢侈了。
說罷,他拿出一只小碗,舉起銀筷,認真問道:“你要吃哪一個?”
嘎?
我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道長這是什麽意思,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大可不必,饅頭就可以了,那樣的話太幾把怪了!
但于道子的低情商根本讀不懂空氣,只是舉着筷子,一言不發地看着我。
任東來在旁邊忍笑。
僵持了片刻後,我嘴唇微微顫抖,終于吐出一句:“糖醋魚。”
然後,我眼睜睜地看着道長夾了一筷魚肚子上軟軟的肉,熟練地剔去了大骨頭,喂到了我的嘴邊。他的動作宛如一個養老院裏身經百戰的護工,我懷疑他的保姆屬性藏不住了。
之前,他們師父裴笑不就讓他當任狗子的保姆嗎?
“師兄沒有別的意思,吃吧,薩弟,這不是林家的菜,是薛夫人送來的。”
我吞下那口魚肉,問道:“薛夫人送菜來幹什麽?”
“怕我師兄吃不慣呗,林家外強中幹,平日裏喜歡擺譜,席上總是一些大魚大肉,連菜湯裏都放豬油,而我師兄最讨厭肥肉,”任東來随口答道,湊近了我說道,“剛才當着薛夫人和江南武林同道的面,老王八不止殺了林靜深,還殺了林宏。”
???
那老頭瘋了嗎?用兒子來脫罪也就算了,孫子都不放過,他是打算自己絕後?不能吧,就他這種沒救了的封建思想,恐怕把子孫後代和家族傳承看得比自己性命都重要喲。
“他說林宏殺了阿媛,要給小姨媽一個交代。”于道子輕輕說道,又按照我眼神的示意,給我喂了塊酒糟雞,用十年陳花雕糟的,味道非常妙。
“林宏為什麽要殺薛小姐?”我皺眉道,“床下的手印又是怎麽回事?還有那股香味。”
任東來搖頭:“香味不知道,林琦說那些手印是你們魔教的裝神弄鬼,而林宏殺薛媛媛的原因,是因為後者不願意和林府結親,她約林宏出來,親自把聘書扔到他臉上,說自己就算死都不會嫁給他,于是激怒了林宏……最後,林宏把薛媛媛分屍後扔到了他爹埋女屍的地方。如今,林府正帶着薛夫人去挖女屍坑。”
“不過隔了那麽幾天,加上屍坑潮濕多蟲,屍體也實在太多,就算能找到,也看不出薛媛媛的樣子。”
這個解釋不對勁,如果薛媛媛是被林宏殺死分屍,那麽聖女又去了哪裏?那股吸引蠱蟲的香味,還有床底下故意弄出來的手印。
我正想着呢,于道子又給我塞了一口桂花糕,嗯,裏面是軟綿綿的炒熟的栗子餡,好香,薛夫人府上的廚師手藝絕了。
“阿媛沒有死。”于道子平靜道,好像這是個不容反駁的事實。
雖然林家的解釋漏洞百出,但薛媛媛确實去過地下密室,如果被林琦發現,估計兇多吉少,我都不能斷言她和聖女現在還活着,道長這是不能接受現實了嗎?
于道子看着我的眼睛,補充了一句:“師弟起過卦了,阿媛和你的朋友都沒死,師弟的卦從來沒錯過。”
……好的,我懂了,又是你們蜀山派封建迷信的傳統藝能。
不過,說到“我的朋友”,我咽下嘴裏的桂花糕,沖着于道子剝好喂過來的油爆蝦搖了搖頭,語氣幹澀道:“老王八說我是魔教中人,是笑臉羅剎的弟子,這些都是真的。”
“但我并沒有騙你們,我來江南确實為了找人,她也确實和薛小姐以一樣的方式失蹤,林府密室的事,和我無關……但和魔教有沒有關系,我不知道。”
“我常年在總壇也不下山,江南舵的事情我并不了解。”
任東來颔首,随口問道:“失蹤的是你們魔教的什麽人?女的,又能驚動護法弟子,不會是你們的那位聖女吧?”
我僵硬片刻,點了點頭。
“我雖然不常在江湖走動,但也聽師父說過,這一代的魔教聖女是教主親傳弟子,練的不是回雪心法,而是蠱術,并且手中執掌被稱作‘萬蠱之蠱’的蠱母,不是什麽好對付的角色。她在魔教江南舵的保護下,也如此詭異和悄無聲息地失蹤……”任東來搖頭道,“江湖上誰能有這種本事,莫不是林琦親自動手?”
這誰知道呢?
“若是聖女真的在林家出事,恐怕就不用等你們北上除魔了。”我嘆息道。
于道子表情分毫不變,依舊試圖把那只剝了殼的油爆蝦喂給我,好像魔教和正派的糾葛在他看來無趣又無聊,還不如喂食有意思。
不是,你們蜀山派的都是什麽怪癖毛病啊!
我啃掉了嘴邊的蝦,嚴肅地凝視着于道子,堅定地開口道:“我還是更想吃桂花糕。”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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