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魔教篇23
我生氣了嗎?大概是有點,但并不是氣雲心鳶和任東來,純粹是氣自己。
在同樣面對魔教惡行的時候,我選擇消極抵抗不合作,而聖女卻選擇尋找機會正面剛。和雲心鳶相比,我這些年來的摸魚行為顯得如此幼稚。
但時光再來一次,我會放棄偉大的摸魚事業嗎?那必然不會。
人貴在自知之明,我的腦子沒有任東來好用,我的武學天賦沒有于道子出色,就連聖女身邊還有個支持她的左護法,而我身邊只有同為鹹魚的禿頭師父。
在充滿惡意的魔/窟中,拒絕與他們同流合污,用摸魚逃避做任何惡事,已經是我這種木魚腦子小辣雞能想出的最佳策略了。
“面對你,我沒有資格生氣,也不會阻攔你們,心鳶,我遠不如你。”我真誠地說道,“但我不能這樣離開魔教,全然遵循你們的安排,去蜀山派躲避一切。”
我望進那雙帶着藍的漂亮雙眸:“我的師父還在外面,他是我的師父,從小撫養和保護我長大,即便他再罪大惡極,對我卻沒有任何虧欠。如果有一天他伏誅而死,我理應在他身邊。”
人不能忘恩負義,師父即便禿頭,也是我的男媽媽師父,大不了我們鹹魚師徒一起死了謝罪呗。
聖女抿了抿唇,大概是我的話戳中了她的心。
是了,右護法和我之間的關系,就像是教主和她之間的關系。瘋子教主被千刀萬剮也是活該,但從小到大卻始終把雲心鳶和雲随鶴護在心口上疼愛。
我并不了解除了搖光之外,聖女和教主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說實話我也不在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大義?親人?或是和我一樣選擇中立。
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對方,別以為我是條鹹魚,就可以随意擺弄了,可惡啊,鹹魚也是有尊嚴的!
雲心鳶遲疑片刻,便又恢複了堅定和平靜,繼續道:“如若丁遙真的愛護你,他也會讓你去蜀山派。也罷,你和我出去一次,我也正要見見那三十五舵的人馬。”
出去和魔教人馬彙合嗎?恐怕不成,正派掌門雖然不将我師父放在眼裏,但也并未輕敵,在林府牆根下已經灑下去一圈戒備守衛的弟子了。
雲心鳶難得笑起來,宛如冰雪消融:“有麻煩交給任東來就行了。”
好的,看出來了,你們是塑料同伴情,找到機會就坑對方一把的那種。
任東來對雲心鳶坑他這事,适應性非常良好,應該不是第一次被聖女折騰了,臉上表情絲毫未變,對我提出要去見師父的要求,也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
他左手擺弄着手裏的羅盤,右手指尖翻飛中旋轉着三枚銅錢,最終猛地握進了手心裏,擡頭看我,爽朗笑道:“不難辦,你跟我走便是了。”
“若我見過師父,還是執意和他走,你和裴掌門怎麽辦?”我嘆氣道。
任東來的表情柔和了幾分,眼中帶了些許暖意,又笑:“薩弟,擔心什麽,從入門開始我的卦就從未錯過,我算的事情就從未不成過。”
我:……怪不得老裴頭說他這個小徒弟最自以為是呢。
一旁的雲心鳶也挑了挑眉,露出幾分淡淡的譏諷來,倒是比一直冷着臉時生動活潑幾分。她大概想說什麽,卻礙于有我在場沒有開口。
任東來看到聖女的表情,就抽了抽嘴角,啧了一聲,讨饒道:“行了,聖女大人,我知道了,別每天都拿話噎我,好歹在薩寧面前給我留點面子。還有,我的錦鯉玉墜什麽時候還我?”
我:……不是,你竟然覺得自己還有面子?出場就在泥地裏打滾的面子嗎?
雲心鳶不為所動:“裴掌門給我的見面禮,我為何要還給你?”
“不是,那是我的東西,我師父只說借走幾天。再說你一個姑娘家的,随身留着我刻的玉墜……”任東來都有些抓狂了,可以想見,但他知道自己師父把錦鯉玉墜送人時,他的內心是多麽崩潰。
“怎麽,連你也開始拘泥于禮教了,愚蠢的中原人。”雲心鳶還是忍不住怼傻狗子。
舌燦蓮花的任狗子在聖女面前完全沒有還手之地,我仿佛看出了幾分門道,啊,果然每個魔教的聖女最終都會被大俠拐走,這是鐵律啊鐵律!
只是這個世界像是反過來,任東來對聖女還有幾分驚恐避讓,完全沒有想拐帶雲心鳶的意思,倒是咱們聖女冷冷清清的,頗有幾分逗狗子玩耍的愛好。
笑鬧歸笑鬧,正事還是要做的,任東來只是尋了幾個人說話,便順利地将我和雲心鳶送出了林府,沒有驚動任何一個正道武林中人。
“那早前為何讓于道長強行帶我出去?”我狐疑道。
任東來随口答道:“此一時彼一時,薩弟,謀劃這事呢,最忌諱不知變通,只一味朝着計劃好的步驟走。就像下棋一樣,走一步看三步,再走一步變三步,才是高手所為。”
行了,知道你了,大佬厲害!(你可閉嘴吧)
狗子送我們到了門口,外面都是魔教,他可不想出去白送人頭,笑面羅剎對他這種蜀山嫡傳弟子必然不可能客氣。
“早點回來,二位。”他笑了笑,當然,就算不回來也可。回來有回來的打算,不回來也有不回來的計劃,他的手上捏着棋盤上所有的卒子,大勢已成,任誰也翻不了天。
我和聖女出了林府,便感到了無數窺探的眼睛,很快,那些視線消失了,再次出現時,竟是右護法丁遙親臨。
看着熟悉的禿頭,熟悉的臉部皺紋,熟悉的穿着打扮,這些日子以來的心緒起伏和不安,都化作了被護在羽翼下的安全感。
我穿越到這個世界,來到魔教後還能活下去,還沒有瘋掉的唯一原因,就是我知道,無論何時何地,眼前的這個人都會竭盡全力地護着我,他的羽翼并不大,卻足夠溫暖。
“師父!”我激動地喊道。
“右護法。”聖女清冷地颔首。
師父看到我時,先是眼神一亮,急切地上下打量我,接着才仿佛放下什麽似的,把我忽略扔到一旁,施施然上前,恭敬地向聖女行禮寒暄。
“聖女大人無礙變好,教主十分擔憂您。”師父語氣平靜,半分沒有得知左護法叛教、教主被刺殺生死未蔔的慌亂。
雲心鳶彎了彎嘴角,毫不客氣地問道:“教主擔憂我?只是不知道,現在教主是死是活,他自身難保,又如何擔憂我?”
話音未落,周圍的魔教弟子便嘩然起來。
笑面羅剎沉默不語,平靜無波的眼神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就宛如有無形的刀鋒劃過,三十五舵弟子瞬間安靜如雞。
“聖女說笑了,教主武功蓋世、千秋萬代,怎麽會是區區幾個作祟小人就能傷到的?”師父面容神色不變,依舊帶着十足的溫柔和恭敬。
我在旁邊插不上話,也不敢插話。
“右護法可否借一步說話?”雲心鳶沉默片刻,說道,“讓薩寧也跟着吧。”
“聖女有令,某本不敢不從,但是事急從權,麾下弟子還需某來調動,恕某不得從命。如有急事,聖女當衆吩咐便是。”師父聲音柔和,帶着幾分愧疚和自責說道。
雲心鳶沒有說話,她看了我一眼,終究是下定了決心,聲音擡高幾分,不再對着我師父,而是對着三十五舵的弟子說道:“難道你們就真要為那個瘋子白白送死不成?”
“聖女慎言。”師父的語氣冷下了。
雲心鳶冷笑一聲,仿佛在嘲笑丁遙根本不敢對她動手,她繼續喊道——
“你們也知道林府裏面都是誰,正道武林魁首盡在其中,甚至有蜀山派的裴笑掌門,和少林寺的空見大師,汝等若擅闖進入拼命,無異于以卵擊石。而在我教總壇,左護法已掌控大局,只等着各位兄弟棄暗投明,投于他的麾下。”
“左護法在我教中多年,聲名斐然、謀事果決、勞苦功高、禦下公正、慷慨大度,諸位兄弟也都知曉他的為人,如有不信,也可去問江南舵的陶遠舵主。有這樣的豪傑為新教主,遠勝那瘋子一萬倍,何樂而不為?!”
“況且雲中山得位不正,他原是老教主的弟子,當年野心篡/位,屠殺老教主滿門上下一十二口,連老教主的三歲幼子都不曾放過。我原不姓雲,而姓萬,是老教主的親生女兒,如今我為父報仇,人之常情,有何不可?”
“雲中山逆行倒施,如今大局已定,諸位兄弟,你們誰同我一道,回總壇效忠新教主?”
原來如此,他是萬老教主的遺孤……等等,這是什麽《笑傲江湖》的山寨劇情?
我無奈地看向師父,他應該也知道,大勢已去,他留不住什麽人了。這也難怪,那麽多年來,不止正道武林被禍禍了個夠,就連魔教中人也苦于雲中山的瘋狂殘忍,要不是那瘋子的高壓手段,教中弟子早特麽反了他娘。
如今,左護法帶頭反了,教中人心浮動,而雲心鳶作為本教聖女,又頂着老教主遺孤的名義,動之以情,曉之以厲害,我要是個普通弟子,我也跟她走。
什麽,右護法不答應?笑死,笑面羅剎是厲害,但他早厲害,難道能一打幾百,滅掉三十六舵弟子嗎?他還沒厲害到這個程度!
“師父。”我輕輕喚道,周圍弟子看我們的眼神已經不對了。
如果右護法依舊固執己見,恐怕聖女振臂一揮,他們就該反戈相向了。畢竟圍攻右護法,總比沖進去給空見、裴笑等正道魁首送人頭輕松。
師父閉了閉眼,長長嘆息了一聲,開口朗聲道:“若有想跟聖女離去的……便走吧。若還想跟着我的,某必不辜負。”
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三十五舵弟子散的很快,只有十來個人留了下來,他們倒不是全部忠于雲中山,有好幾個都是受過我和師父恩惠,和我們師徒私交極為親密的人。
聖女也不想趕盡殺絕,在林府門口和我師父火拼。她深深看了我一眼,便帶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知道她那個眼神的意思,她讓我和師父交底,是繼續負隅反抗,還是去蜀山派。
眼看大勢已去,十來個任再守着林府,那就是随時都會被裏面的人反包餃子了。師父當機立斷,帶着我們離開,這場一觸即發的正邪之戰此刻就像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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