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邪神篇2

我又回顧了一次和雅諾初遇的每個細節, 然後無比自信地确認,他之所以出手相救, 一定是因為……他那天心情真的很好!!!

甚至他把我拉起來後,都沒有一走了之,當發現我對一環魔法都一知半解後,他默然片刻,接着溫溫柔柔地笑了起來,只是眼眸中沒什麽笑意,仔細看去, 只有純粹的淡漠森然。

“你那麽想成為法師,獲得靈契嗎?”他柔和地開口。

面對他的疑問,我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一時就僵在了那裏。

我想當法師, 一方面是為了有自保能力,就像在上一個世界,如果我有林琦、空見大師, 或者于道子那麽強大的武功,那麽, 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一方面,是因為好奇, 在科學世界生活了二十來年,武俠世界又活了二十年, 這種絲毫不科學的東西多稀奇啊。

而最關鍵的一方面……也許,我是說也許, 如果我能到達這個世界的神靈層次, 我是否能找到擺脫穿越輪回, 找到自己回家的路?

但當時雅諾這麽一問, 我卻又望而卻步起來,我原以為自己是葉公好龍,後來想想,也可能是我的本能在預警,竭盡全力暗示我遠離這個可怕的邪神。

然而,當年篤信科學的我,對克學一無所知。

正當我猶豫之時,雅諾輕輕笑了一聲,一種詭異、僵硬、仿若海嘯般的威壓撲面而來——

這一段“靈契”開始得極為突然,我猝不及防,就被裹挾進邪神的靈能中。

……我無法和你形容那種感覺,任何文字和語言對那種狀态來說,都是那麽蒼白無力,唯有自己切身感受一次,才知道這世間和一切的刺激和感官體驗,都特麽是小兒科,在靈魂被神靈肆意揉捏和沖刷前都顯得不值一提。

極致升天的歡/愉,透入骨髓的痛苦,如蛆附骨的瘙癢……這些感受竟然能同時出現,并且清晰分明、無路可逃。時間在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毫秒都是一個世紀般的煎熬。每次當我覺得自己的靈魂即将迎來滅頂時,卻又偏偏沒有湮滅,還要承受無盡的感官重載。

那是神靈無形的手在慵懶随意地翻閱着你的靈魂,那是你無法反抗和拒絕,只能被動承受地瘋狂灌輸,知識和力量是一同湧入體內的,怪不得靈契之後的法師,立刻就會使用各種法術,好像一下子懂得了自己所侍奉神靈的部分權柄知識。

等我渾身被汗液浸透,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面前早已空無一人,祂來得莫名其妙,走得無影無蹤,好像“靈契”我,只是随手興起的玩鬧一樣。

哦,好像對他來說,區區一環法師,确實只是一種小游戲。

我就這樣成了邪神的一環法師,初級菜鳥的入門狂信徒和邪神祭司,再一次被拉入了反派的破船上,甚至連反水的機會都不可能有。

為什麽不能?

你知道為什麽所有正神對邪神都十分仇視,為什麽所有邪神的信奉者都要上火刑架,沒有例外嗎?為什麽邪神的信徒從沒有反水和反抗的嗎?

這不是說,你打算棄惡從善就可以該信的。笑死,被對方那麽“靈契”過,連靈魂都會打上了邪神的氣息和印記,連死亡都只能去往祂的掌心。

所以,一般信徒尚且有回頭的,邪神祭司則絕無背叛者。

我開始憂愁,澤蘭全家都信奉光明女神,家裏更有光明教會的一環法師出出進進,擡頭不見低頭見,衆所周知,光明神對邪神的感應最強,我到底能瞞住多久,還是一進門就被米羅法師暴呵一聲,直接抓起來,送去教堂燒死?

至于對背叛光明女神的愧疚和痛苦感?謝謝,并沒有,雖然女神很漂亮,但我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的馬/列/主/義者!一個光榮的勞動人民!

對神靈虔誠這種東西,根本沒刻在我們中國人的DNA裏。

等我身上的冷汗都被六月的風吹幹了後,我才從被燒死的內心想象中脫離出來,并記得感應了一遍身體狀況和獲得的法術能力。

雖然連侍奉的神靈名字都不知道,但祂所掌握的法則領域,一般都會同步镌刻在每一個魔法中。比如光明教會的聖光術、淨化術、聖盾術、神聖咆哮、聖源泉等,簡直一目了然。而法師們能在“靈契”中獲得多少法術,全看接受者的天賦,和給予者的意願。

或許從掌握的一環法術中,我可以反過來猜測那一位大人的身份,看看祂是知名的那種,還是沒名氣……啊不是,低調的那一種。

摸魚法則第N條——就算在老板背後,也不要随便說他的壞話,要掌握沉默的奧秘,和語言的藝術。

當我看完了自己所掌握的、唯一的一環法術後,我的臉都是麻的,除了mmp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無聲地像只土撥鼠一樣尖嘯起來,原因無他,我獲得的那個法術名為:魅惑。

魅你特麽的惑!

先不說就算是一環法師,但只有一個法術是多麽的離譜,畢竟連米羅除了手電筒,還會一個聖盾呢!魅惑又是什麽奇葩的技能?這位大人是魅魔之主嗎?還是我看着像色/孽神選?

問就是後悔,後悔自己的無知,後悔自己因為好奇去探究神秘世界。

但就算再想自暴自棄,我還是認真地掰着手指,回憶了一下,光明教會宣傳的幾大邪神,裏面有沒有看着像是掌控“魅惑”這種權柄的存在。

欲望之子?惡魔主君?還是沉淪女神?

剛才那位是男性外表對吧?不過這也說不定,邪神是可以變化自己的面貌的,根據光明教會的說法,祂們巧舌如簧,最會欺騙無知淳樸的人類,用一點蠅頭小利就騙走對方的靈魂。

謝謝,祂不是騙的,祂是強迫我的。

但問題是這種辯解的話,絕不會被光明教會的審判庭接受,我還是會像所有異端一樣,毫無懸念地上火刑架。

神靈只是随手開了個玩笑,就要我用一生,用靈魂和生命去承受後果。

我怎麽會覺得自己這輩子能脫非入歐的呢?

抑郁歸抑郁,但日子總還要過下去,反正我遇到的倒黴事也不止這一兩件,習慣了。

我嘆了口氣,低頭看向地上的幾張信紙,這是最開始讓我陷入困境的罪魁禍首。

賣給我的流浪商人說,這是他從不遠的高山領找到的,出事的那棟房子如今已經成為廢墟,教會也淨化過了,除了晚上據說會聽到亡靈的哭聲外,連去那裏玩的孩子都沒問題。

信紙是他從廢墟裏撿的,有五六張,是一位富家女性寫給自己愛人的分手信,摸上去紙張材質非常厚實,還有淡粉霜藤的印花,女性字體也很娟秀。

我購買這個的原因,一是出于對那個厄難事件的好奇,二是被信紙上的故事吸引了。

雖然只有五六張信紙,但也可以大致看出是一個以悲劇結尾的愛情故事,女方和男方地位相差太大,男方想離開,可富家小姐卻足夠勇敢,不想放棄自己的愛情。

高山領也信仰光明女神,而祂執掌的是一個非常古板的,決不允許跨越階級婚戀的教會。作為秩序善的象征,光明教會就意味着規則和鐵律。

所以很多貴族都選擇信仰光明女神,作為維護自己階級和特權的手段。

看着信紙上女方的訴說,似乎這對可憐的小情侶最終決定私奔,投奔最浪漫和富有探險精神的“星海之主”的領域——狂潮海,或者去北方的陰影山脈,陰影之神對這種離家出走的私奔行為一向也沒啥意見,不,那群高冷老鴿對任何凡塵俗事都沒意見。

但很可惜,最終男方還是畏縮食言了,富家小姐傷心欲絕,在最後一張紙上寫下決絕的分手信,但這封信并沒有送出去,全家就遭遇了厄難事件。

她家到底發生了什麽,沒人知道,只有來調查淨化的光明教會,可能略知一二,但他們絕不會告訴普通人,因為厄難……是會不斷傳染的,就像某種烈性傳染病一樣。

我也是在知道了光明教會淨化過廢墟後,聽信了流浪商人的忽悠,才購買了這封分手信。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如今我成了一環法師,即便只會一個“魅惑”技能,但靈魂厚度已經不同了,再審閱這份信件的時候,就不會輕易受到傷害,反而能隐約看到信紙上萦繞的漆黑霧氣。

任何東西都是在未知神秘之時最可怕,而一旦知道了來源和身份,哪怕是克蘇魯也不過是巨大號章魚。

我看着黑氣,發出一聲像哭般的笑聲,原來這就是“非氣”的具象化嘛!

将信紙重新疊起來,放在了木盒裏。流浪商人帶着這些紙張那麽久都沒事,很顯然只有認真閱讀時,才會觸發暴斃,我必須避免任何人再有機會看到它。

按照腦內被灌輸的知識,厄難物件是不能用砸掉、燒掉、扔掉這種普通方法摧毀的,非但沒有用,反而會帶來負面影響。

回到家裏的時候,我已經心累得宛如996加班一個月的程序狗,但飯還是要吃的。打工人一般只有吃飯和上廁所的時候,才會歌頌生命的意義。

米羅法師地位超群,沒有教會事務要忙的時候,他總會到我家蹭飯,今天也是。

當他離開椅子入座,随意地看了我一眼時,我的神經都繃緊得如同一根拉滿的弓弦,但臉上依舊帶着禮貌的笑意。不要慌,問題很大,慌也沒有用。

打工人的自我修養,心裏慌得一筆,臉上穩如老狗,自信從容地告訴那個明明是中國人,卻非逼着手下取英文名的裝/逼老板:這個project絕對沒有problem!非常的perfect!(這個項目絕對莫得問題,非常完美)

是什麽支撐了我的演技?是無數個日日夜夜,那群一天一小改,三天一大改,活該要吊路燈的老板對我的“培養”。謝謝老板,我要是能回去,我一定給你們換個舒服點的路燈。

我對米羅微笑,米羅對我微笑,然後這個美麗花瓶什麽都沒有發現,高興地埋頭“吭哧吭哧”切着小羊排,吃得沒心沒肺,香甜無比,還對着我爹表揚了廚師的手藝。

……好的,我的錯,我不該忘記這家夥“高顏值低智商”的屬性。

好耶,只要我不上趕着去主教和大主教面前晃悠,我就可以茍到壽終正寝,像我們這種小破地方,爵位低且沒啥本事,又不用去王都上供,一萬年都見不了大人物幾次。

事實證明,非酋還是不要立flag比較好。

“薩寧。”我爹擦了擦嘴,和我娘對視了一眼,接着充滿期待地說道,“你已經十六歲了,需要為自己的前途着想,感謝女神的垂憐,感謝陛下的厚待,王室分配給我們岩石領一個去王都的名額,雖然你最後還是會回來繼承爵位,但如果在王都歷練得好,也許可以娶到更好的妻子,或者被大人物看中,有更好的前程,乃至于升爵位也可以期待。”

“你母親會為你準備好所有東西,快點出發吧,不要耽誤了王都的社交季。”

我:蕪湖,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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