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去禍禍小相公才要小心呢

留意到佟虎上手探過屍身,淩吱無比期待靠“打小抄”破案,摘下手套,暗戳戳的引路淨手,“看出什麽了?”

觑着淩吱慧黠的小臉,佟虎老老實實将答案遞給了作弊的壞同學,“滿堂通亮,燭臺素銀,屋內有琴師撫琴。”

右手暫不能沾水,淩吱僅伸左手進銅盆,搓了搓指腹,“還有嗎?”

佟虎接過淩吱的小爪子細搓,“屏風畫的是水墨蘭花,瓊觞上有長頸短尾的鳥紋,葡萄、花生、清泉釀都對得上。”

“按屍僵程度推算,死亡時間應在子時一二刻的樣子,更夫敲梆子巡夜要到寅時,屍體子時就在城門旁,不可能卯時三刻才看到,所以這二人不是死在城門旁對嗎?”淩吱用粗布巾擦幹手上水漬,将布巾遞給佟虎。

“長頸短尾的鳥不就是白鷺嗎?”趙萬裏站在淩吱身後,抻脖子插話,“白鷺為觞除了樂鷺居,晟都城沒有第二家象姑館豪氣至此。”

“樂鷺居?”淩吱猛地轉頭,圓睜的眼睛與趙萬裏對視,“不是這麽寸吧……”

佟虎被淩吱一臉震驚給驚迷糊了,“樂鷺居和寸有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趙萬裏神情略攜無奈,搶答道:“布莊着火那天你是不是把人給踹了?你猜咱們暗訪樂鷺居,竹夢公子會不會把咱們認出來?”

“啊,他啊!”佟虎慢半拍的反應過來,“我都忘他長什麽樣了,月色昏黑他估計也沒看清。”

淩吱:“……”

趙萬裏:“……”

華镫初明,街上行人往來如織,一輛略顯寒酸的馬車悄悄駛入樂鷺居後巷,吱嘎一聲停了下來。

屁大點兒空間擠擠巴巴并排坐了三個人,湊在一起的腦袋直盯盯地注視着平鋪在淩吱膝蓋上的羊皮地圖。

地圖是在消息販子手裏租的,一時辰三文,折後價。為了節約公費,他們要在進樂鷺居前将地圖牢記于心,這樣車夫還回地圖,就能把押在消息販子手裏的一貫錢拿回來。

“依圖所示,樂鷺居由五座獨樓環抱琵琶湖組成,以白鷺樓為首,其餘依次是玄鶴、鴻雁、蒼鷹,還有無名。”淩吱指向地圖上的小标識,“其中白鷺、鴻雁、蒼鷹三樓旁畫有亵褲,應該就是賣的。玄鶴樓旁僅畫着琵琶,代表賣藝不賣身。”

“那這白鷺也有琵琶啊!”趙萬裏手指頭點了點白鷺樓亵褲旁的琵琶。

“白鷺樓是頭牌樓,色藝雙絕還用多說?”淩吱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現在可以肯定死者生前快活的房間內有琴師,所以基本排除了鴻雁和蒼鷹,至于這個無名樓,不混進去很難講。”

“也就是白鷺、玄鶴和無名都要一探?分開行動嗎?”佟虎看着淩吱,臉上寫着拒絕。

“現在不能确定竹夢公子仍然在白鷺樓,還是被轉到了玄鶴樓,咱們但凡成雙出現,被認出來的幾率非常高。”淩吱甩開細絹長袍,露出繡工精湛的如意卷雲紋的靴幫,“再說咱們來逛象姑館,一看需求也不一樣,我這身行頭必然是要去玄鶴樓喝茶聽曲兒的。”

經過一番堪比換頭的喬裝打扮,淩吱由清爽少年郎搖身化作文人公子哥,加上近來清瘦不少,小模樣褪去稚氣,俊的不得了。

趙萬裏搖着手裏的高仿大玉佩,喜不自勝道:“那照你這麽說,我這身打扮就是去白鷺樓禍禍小相公的呗?”

“禍禍什麽小相公,咱仨屬你武功高,你去無名樓探探虛實,虎子哥去白鷺樓,每過三刻,在琵琶湖轉一圈報個平安。”淩吱把地圖交給趙萬裏,起身催促道:“趕緊記,我先進去了。”

淩吱本想與佟虎說一聲來着,但他又不願表現得過于黏糊,也就避開了眉來眼去,留下潇灑背影。

佟虎掀開側簾将懷裏的火折子遞給淩吱,不放心地叮囑道:“有事就放火燒了玄鶴樓,小心點。”

錦緞大袖襯得佟虎骨節分明的手指煞是好看,淩吱抿唇接過火折子,撩起眼睫與窗內琥珀般剔透的眸子對視。

“我去聽曲兒能有什麽事?你去禍禍小相公才要小心呢。”淩吱慣用不知好歹的語氣,只不過這會兒神情頗具賣俏嫌疑。

“就公家出那十文錢,小相公手都不夠摸一回的。”屈指由下至上輕刮淩吱臉蛋兒,佟虎揚了揚下巴,“去吧。”

心跳如石片過河,撲通撲通激起一連串水花,淩吱用袖頭抹臉掩飾頰上飛紅,轉身之時,咬住下唇都收不住笑意。

邁過紫檀木門檻,便算是進了樂鷺居的門了,一身玄色的小相公笑語引路,淩吱則負手随行,眼睛時不時瞟向獨樓。

五座獨樓雖是抱湖而立,卻是錯落開的,作為樂鷺居的搖錢樹,白鷺樓如瓊樓玉宇被光簇擁着,相較之下,旁邊的玄鶴樓華麗稍欠。

但若是細細端瞧,玄鶴樓前鋪砌的青磚暗藏乾坤,借着白鷺樓的光火,依稀可見磚雕百鶴,形态各異。

踏入玄鶴樓,幽蘭暗香撲鼻,那份不俗從視覺退潮,撲向了嗅覺,轉瞬間,又漫至耳畔。

半遮竹簾內的簫聲婉轉,立于臺中的樂師飄然若仙,若非親眼所見,很難相信紙醉金迷之地,會有一處如此清幽。

玄鶴樓的設計已是層見疊出引人入勝,那白鷺樓豈不是天上人間?

淩吱于二樓僻靜的拐角落坐,小相公很快送來了茶與點心,又笑意盈盈地說了兩句順耳話退了下去。

咬下一小口點心,淩吱學着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抿茶品嘗。在幾次環視下,他很快摸清了二樓共有八個包間,北側以花中四君子命名,南側則是茶中四美人。

佟虎說過屏風上是水墨蘭花,所以北面左手邊第二間嫌疑最大,放下茶杯,淩吱開扇信步踱了過去。

短暫逗留于幽蘭室外,淩吱确定屋內寂然無聲,負于身後的左手輕推房門,緊接着撤步進入房中,迅速阖上門板。

托上等桃木的福,整個過程幾乎未發出半分雜音,淩吱收起折扇,回身之時只見卧榻上窸窣一動,他萬萬沒想到屋內無聲是因為人在睡覺……

“何人在那裏?”

榻上人緩緩起身,青絲如瀑,散落在單薄的肩膀上,手臂撐身的動作,加深了淡粉的鎖骨窩。

那人似是未上妝,皮膚如玉清透,年齡雖已過好時候,皮相仍是上佳。

“在下一時健忘走錯房間,多有叨擾,還望公子見諒。”淩吱規規矩矩地作揖,卻見那人赤足走了過來。

視線從其腰腹緩緩攀至眉眼,淩吱腦中飛快在來人臉上作畫,心忽地一沉,是竹夢。

“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六扇門威風凜凜的小捕快嗎?”竹夢淺笑,擁着淩吱後背往桌前帶,“你是聰明人,我就不插門闩了,要麽坐下陪我說說話,要麽我喊人帶你走。”

象姑館呆久了,任誰都能練就一雙看穿骨灰的神眸鬼眼,就淩吱這身裝扮,不過是霧遮花,蒙不了他。

竹夢将茶壺裏的冷茶倒給淩吱,跟着坐在了對面,端視着多日不見消瘦不少的小臉。

拇指摩挲着茶杯邊沿,淩吱挑眼看向竹夢,“想說什麽就直說吧,在下洗耳恭聽就是。”

他之所以順着竹夢的意,一來是不想鬧出動靜,二來借機參觀參觀屋子,假使竹夢留他是為了布莊走水那日的私仇也罷,若與案子有關,就不能怪他捎帶腳假公濟私,斬草除根了。

“到底是年輕氣盛,說話都冒着股火藥味兒。”竹夢嘴角牽出個淡笑,指尖有節奏敲擊桌角,跟着面不改色地摳出暗格內的火石。

“所以呢?你想怎麽樣?”忙于游目屋內,淩吱地回答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屏風上的空谷幽蘭為蘇繡,燭臺盡是色彩豔麗的琺琅大明蓮,所以這裏不是他要找的地方。

可他又不能直截了當地去問竹夢,萬一竹夢涉案或知情,打草驚蛇不說,肯定會被反咬,而今他落單,還是別靜觀其變的好。

“我可真想把你捆起來揍一頓,可你現在這個樣子好像也不禁打。”竹夢睨了眼走神的淩吱,打開蘭花紋琉璃嵌銅香爐,用火石點燃爐內的半截熏香。

吃不準竹夢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淩吱佯裝起身,“既然如此,在下失陪了。”

“那不如聊聊你私闖我這幽蘭室目的是何?”竹夢也不動手攔淩吱,因為他踩住了對方尾巴。

“你不會真以為我拿你沒轍吧?”淩吱冷嗤,折扇挑起竹夢下巴,“拖延時間是為了什麽?”

香爐內焚着淡香,袅袅銀煙隔在二人之間,竹夢無辜地垂下眸子低笑,“不為什麽,就想瞧瞧自命清高的小捕快是怎麽哭叫着求人的。”

竹夢學着那日淩吱羞辱他的動作,将三根手指依次塞進空拳,緩緩活動的同時背部倚在椅子上,仰頭作享受狀。

淩吱被竹夢淫/靡的細喘污了耳朵,反手開扇滅了香爐,顧不得報複快步退出幽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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