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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園聞言，猛地擡起頭，然而，潤福臉上的嚴肅卻如一把利刃，刺得他的心生疼。

“不能在一起？我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他啞着嗓子問。

不願直面這樣滿眼悲痛的師傅，潤福側過身，背對着檀園。

不遠的河面上不時傳來船家洪亮的歌聲，樹葉随風輕輕搖擺，傳來沙沙的樂聲。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葉之間小小的間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盯着腳下的影子看了很久，久到檀園都忍耐不住想要出聲詢問時，潤福才緩緩開口：“師傅，我問您一個問題，您能如實想告嗎？”

檀園點頭回應，卻忽然意識到潤福現在正背對着自己，他慌忙出聲回答：“你問吧。”

一陣風以極快的速度從對面的山上穿過，強盡的風速在草、樹之間開出一條道，眨眼間就來到了潤福所站之地。

不去理會被風吹皺的衣袂，潤福深深地呼吸着風帶來的草和泥土的芬芳。

“師傅，在你看來，丁香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她轉過身，目光平和的望向檀園。

檀園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在我看來，丁香固然對你很好，可她還是一個卑賤的妓女。”

敏感的捕捉到檀園說話時眼神裏一閃而過的不屑，一種憋悶的感覺在潤福心中擴散，這種感覺的擴散速度，讓潤福覺得，仿佛下一秒它就會破胸而出。

“是，丁香她曾經是一個妓女，可是她也是我唯一的情人。”潤福大聲的申辯，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語氣裏的急切和怒氣。 但願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檀園對自己說，然而，面前少年那再熟悉不過的眼神确認了他心中所想，緊緊地握緊拳頭，檀園用盡最後的力氣想去挽回面前的人。

“可是”他頓了頓，然後更加艱難的問出心中所想：“丁香是怎樣的人，并不影響我們在一起啊。”

久久的凝視着檀園棕色的眼眸，潤福的沉默代替了她所有的語言，時光仿佛就此停留。

“師傅”潤福溫柔的叫，卻不讓他開口，她繼續說着：“您知道嗎？我一直以為，在這個世界上，您會是最懂我的人。”

“現在不是了嗎？”檀園小心的問，生怕自己會說錯什麽。

潤福自嘲似的笑笑，并不回答，她再次轉過身，看着遠方的山丘，她仿佛自言自語般，一字一句卻擲地有聲：“師傅，也許在您看來，丁香是一個”她頓了許久，薄唇艱難的吐出那個讓她心痛不已的詞語——“卑賤的妓女”，深深地吐出胸中的郁結之氣，她繼續說：“但是，她卻是我心中很重要的人，不，應該是最重要的人。”她微微揚起笑臉，檀園卻沒有看見。

“所以，為了她，你願意就放棄你的所有？”檀園看着眼前少年瘦弱的背影厲聲問道。

潤福沒有回頭，也沒有做出任何解釋。

檀園再也忍不住，腦中僅存的一絲理智也被憤怒所替代，他大步上前，用力拉住潤福的手臂，“你不要忘了，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哥哥用生命為你換來的！”

潤福轉過身來，用力掙脫檀園的手，她秀氣的臉龐上早已挂滿了淚水。

“不，我從來沒有忘記哥哥，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我的夢想，但是師傅你知道嗎，我的夢想，我的快樂，都是丁香。”

檀園微微張口，想要說點什麽，可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師傅，畫畫是我的夢想，可是沒有了丁香，我的畫便再沒有生命，您應該懂得那種感覺。”少年擡起衣袖，抹幹臉上的淚水。 見檀園仍不言語，潤福像得到鼓勵似的，她清澈的眼神裏綻放出決絕的光芒，自信的揚起嘴角，她認真的看着檀園，說：“師傅，我愛她啊。”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驚起了樹上的鳥兒，厚厚的雲層擋住了溫暖的陽光，樹葉斑駁的影子也躲了起來，空氣中只能聽到風吹過樹木的聲音。

潤福用手護住右臉，仍是極其認真的看着檀園，仿佛剛剛被打的不是她，而是一個與她毫無關系的人一般。

檀園握緊顫抖的右手，他眼神複雜的看着潤福，胸腔裏的心卻不知何時碎得無影無蹤。“你”，他艱難地咽了咽，嗓子卻仍是一片幹澀，“你們都是女子，怎麽能在一起！”

潤福輕笑出聲，心裏的傷痛在想到丁香含笑的面龐時消失無蹤，：“師傅，世人總是習慣讓別人去适應他們，卻從來沒有想過，別人為什麽要為他們改變。我愛她，與性別無關，如果她是一個男子，那我相信，我仍然會愛上她，只因為，她是她！”

檀園氣極，眉頭緊緊地扭在一起:“荒唐！”他歇斯底裏的吐出兩個字。

潤福放下手，白淨的臉上留下清晰的掌印，她上前一步，微微擡頭，眼神剛好望進檀園的眼睛。“師傅，我今天來告訴你并不是想得到你的原諒和認可，我們沒有錯，無需原諒。”

檀園別過頭去，不再看向潤福，潤福輕嘆一聲，轉身離去，雲層早已飄遠，斑駁的光影裏，只剩檀園一人的身影，無助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