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是一個輕浮的混子

白樓羽的态度沒有任何改變，簡直就像是那天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霍霆雲覺得自己之前大概是想多了，在別人面前有反應搞不好對于白樓羽來說就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所以白樓羽根本沒放心上。

今天編輯部要慶祝霍霆雲的漫畫正式确定動畫化，一群人約在包間裏慶祝。霍霆雲其實不喜歡別人靠自己太近，更不喜歡這種吵鬧的環境，但是要說讨厭都不想去也不至于，一如既往沒什麽表情地答應。

去到包間裏以後，霍霆雲總算是有點相信白樓羽說的話了。白樓羽在同事裏的确表現得很低調，除了被搭話以外很少主動和人溝通，看上去豈止是老實，簡直是內向，在和別人聊天溝通的時候看起來也非常正常。看了一會後霍霆雲突然意識到自己又在盯着白樓羽，只是确保自己的責編工作上的确比較正常，不至于給自己添麻煩而已，看這麽久幹什麽？

霍霆雲轉過頭不再關注白樓羽那邊的動向，這裏的飲料他都不喜歡，随便喝了幾口水，吃了點水果，和前來搭話的人做必要的簡單寒暄。

等到周圍靜下來的時候，霍霆雲發現白樓羽作為這邊并沒有過來打招呼，掃了包間一圈，發現坐在角落的白樓羽身邊多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在在上下其手，霍霆雲看得直皺眉，心底更是煩躁，白樓羽在這種地方搞什麽？就連回到家都忍不了？還是說在人多的地方更刺激？

霍霆雲移開視線，不予理會。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白樓羽的眼神擅自卻在腦海裏出現。那是白樓羽經常露出的一種眼神，還時常會帶上笑容，大學的時候霍霆雲都看到膩味得要吐了。

霍霆雲最讨厭的，就是白樓羽的那個表情。

霍霆雲又看了過去，發現其實白樓羽在拒絕，笑容也變得有點勉強。雖然那個男人說不定是性伴侶，不過就算是夫妻也有強奸一說。

霍霆雲走上前去，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手。

“別讓我看到。”

那個男人被吓跑了，霍霆雲覺得這人八成是性騷擾，他的語氣也沒多兇悍，随便說兩句就吓跑了。

霍霆雲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是什麽樣的。

“謝謝——”

白樓羽還沒說完，霍霆雲眉毛攏起，直接打斷了白樓羽的道謝。

“那句話也是對你說的。”

“我知道。”白樓羽漫不經心地笑，“放心吧，下次會注意不去髒了你的眼睛的，我走就是了。啊，差點忘了，剛好你走過來了，就順便說個恭喜動畫化吧。”

白樓羽邊說邊站起身，結果還沒站到一半人就跌了下去。霍霆雲看着白樓羽扶着桌角艱難起身，那動作在他眼裏慢得讓人不耐煩，這要多久才能起身？

霍霆雲一把直接把白樓羽給拉了起來。

“你還是這麽紳士呢。”

“還不趕緊走？”

“我知道，你就是嫌我起身慢嘛。”白樓羽又笑了，但這次的笑卻和之前的笑不一樣，“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種溫柔的地方，明明表面上一副唯我獨尊十足強勢的樣子，但其實會像是個紅領巾一樣規規矩矩地讓座……”

說着白樓羽靠了過來，腳步虛浮，臉上的笑看着輕飄飄的。

“你醉了。”

“是嗎？”

白樓羽很少直接這樣纏上來，用他的話講就是他不屑于這種小學生一樣的接觸，要碰就玩大一點的。霍霆雲很想直接把人推開，但是白樓羽醉成這樣，說實話有可能會出意外。

另外一個漫畫家看到這個情況，知道白樓羽醉了，讓霍霆雲把白樓羽送到旅館，還低聲說這樣可以趁機溜走。霍霆雲寧願在這裏坐上三個小時也不想讓白樓羽這樣靠着自己十分鐘，可是想到剛剛那個性騷擾的男人，又看了看白樓羽微微泛紅的臉頰，霍霆雲不知怎麽地就下不了手把白樓羽丢在這。

最後霍霆雲黑着臉把人撈了起來。

白樓羽自己出去玩搞成什麽樣子都無所謂，但是要是在慶祝會上出了什麽事，那有他一份責任。不管怎麽樣這慶功會也是為他開的，白樓羽又是他的編輯，他于情于理都該管管。

一路上白樓羽都抱着霍霆雲的胳膊，霍霆雲已經做好了會被白樓羽性騷擾直攻下三路的準備，并且下定決心要是白樓羽真的這麽做，救了這最後一次他就要立刻去申請換編輯。

但出乎意料，白樓羽僅僅只是抱着他的胳膊。

白樓羽沒有用力，甚至稱得上是小心翼翼。這樣的白樓羽霍霆雲反而推不開了，心想白樓羽果然很有一套，畢竟光靠嘴上淫蕩是沒辦法勾引到太多人的。

到了房間，霍霆雲抽出胳膊，一直沒什麽動作的白樓羽感覺到懷裏的溫度要離開，立刻加大力度抱緊。一個醉了的人力氣怎麽比得過霍霆雲？而且霍霆雲本來就力氣大，還鍛煉過。

可是就當霍霆雲想要無視白樓羽的動作直接抽出去的時候，白樓羽開口了。

“不要……”

那聲音又低又輕，就像是懇求。

聽起來快哭了。

霍霆雲不禁停下了動作。

白樓羽擡起頭，眼睛比平時要濕潤，他微微張開嘴，浸泡了酒精的聲音甜膩柔軟，從那紅潤的嘴唇裏一點點溢出。

“不要走……”

“……”

霍霆雲是知道的，白樓羽的眼睛是他勾引的利器。

第一次對上視線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白樓羽的睫毛很長，微微翹起，不會太卷，是非常漂亮的曲線；白樓羽的眼尾上挑出一個魅惑的弧度，眼珠清澈到讓人想要弄髒，眼角恰到好處地長了顆黑痣。

當那雙眼睛蒙上一種難以言說的色彩的時候，那種驚心動魄的色情感便呼之欲出。

變得濕潤的時候，尤甚。

雖然知道，但霍霆雲不得不承認，這雙眼睛的确非常地豔麗，非常地……魅惑。比磁鐵還要強力，一下子把人多視線和思緒勾住，然後拉過來，拉到自己身上。

表現出和以往不同的柔軟的部分，這就是白樓羽勾引男人的方式嗎？因為喝醉酒了所以不管什麽小學生不小學生，無差別勾引男人嗎？

霍霆雲清楚地知道自己因此受到了影響，說不清的焦躁和恥辱感讓霍霆雲更加憤怒，但是霍霆雲同樣清楚地知道，這個憤怒不該發洩在醉後的白樓羽身上：那是白樓羽的生活方式，只要不幹涉到別人，他就沒有指責的立場。

雖然白樓羽平時的舉動雖然很明顯幹涉甚至是冒犯到了他，但就這件事而言，白樓羽很可能僅僅只是把他當做平時那些可以亂來的性伴侶，或者是別的什麽人。總之，至少從之前的表現看來，白樓羽大概的确忌憚和工作對象發生關系。

霍霆雲再次抽出手臂，但這次白樓羽沒有用力，他很輕松地抽了回去。

“……你到底想幹什麽。”

霍霆雲只是在自言自語而已，但白樓羽聽到了。

“因為你要走了。”

咋一聽前言不搭後語，不過其實白樓羽的确給出了回答。霍霆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說出口了。

“所以你的‘不要走’只是說說而已？”

那樣容易使人生憐憫的語氣，那樣魅惑的眼神，只要有需要，都可以随随便便給出來，因為用了對面的那個男人就會被幹擾到。

霍霆雲被幹擾到了。

霍霆雲知道自己被幹擾到了。

“……？”白樓羽茫然地看着霍霆雲，“不是。”

“但是你松手了。”

“因為你真的想要走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白樓羽的那個天然的表情讓霍霆雲看得愈發煩躁，“你想要我留下，但是因為我要走所以就讓我走了？”

我在問什麽東西？

霍霆雲的腦海裏出現了這樣的疑問，明明沒有說話的必要，可是嘴巴卻不受控制地繼續。

“真是随便。還是說，換一個人就好了嗎？”

白樓羽不明所以，疑惑地歪了歪頭，表情看起來相當天真無邪，和平時不一樣很幹淨。

“收起你那套東西。”

“為什麽生氣了？”

生氣？我？

霍霆雲一瞬間怔愣在原地，沒想到白樓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在霍霆雲發呆的時候把手神了出去，撫上霍霆雲的眉間。

霍霆雲整個人都僵硬得像紙板，白樓羽的手指很冷，細微的涼意從被觸碰的地方進入肌膚裏，滲透到血管中。霍霆雲險些沒把白樓羽整個人都推出去，還是他考慮到眼前這個人醉了才及時收手，咬牙切齒地抓住了白樓羽的手腕。

……好細。

白樓羽的手腕也跟女人一樣，細得感覺一掐就斷，甚至摸起來的感覺比摸女人還好。

這麽想着的霍霆雲不知不覺力度就松了，拇指動了動。那是一個非常非常細微的動作，但在廣泛意義上來講，那屬于摩挲的範疇裏。

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麽的霍霆雲這次直接把白樓羽的手甩開了，因為沒有控制力度白樓羽甚至向後踉跄了幾步。

白樓羽靜靜地看着霍霆雲的眉心，突然笑了。

“你不生氣了？”

簡直胡說八道。

霍霆雲覺得自己煩躁得想砸東西，這是哪門子的不生氣？這分明是生氣得要命！

“別靠過來！”

大概是喝醉了，白樓羽聽到他這麽說，不僅沒靠過來，還乖巧地後退了一步。

“我不會碰你的。只是看着而已，放心吧。”

“……”

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來了。

但是霍霆雲還是找不到是哪裏不對勁，他知道的只是自己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更不喜歡眼前這個笑着的白樓羽。

“不要笑。”

看了就火大。

“不笑的話，就會變得很難看了。”

“你笑起來一點也不好看。”

“總比哭着要好看吧？”

“……什麽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啊？”

白樓羽一邊說着一邊又笑了。

“我說了，”霍霆雲看着白樓羽，“不要笑。”

白樓羽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

兩個人無言對視了大約半分鐘，霍霆雲率先移開了視線——他低頭看時間，轉身準備離開。

簡直是浪費時間，為什麽我說了這麽多廢話？反正人也到旅館了。

霍霆雲抓住門把，但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像是嗚咽一樣的聲音。

——總比哭着要好看吧？

握着門把的手，因為這個聲音遲遲沒有動作。

身後的聲音若有若無，霍霆雲聽了一會，聽出來了。的确是嗚咽，他沒有聽錯。

和我無關。哭了就哭了，而且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哭了，和我無關。和我無關……

……和我有關。

大概是自己要他不要笑的原因，霍霆雲這麽想。

霍霆雲轉過身大步走回去，看到白樓羽的表情，驚得他腳步都停了下來。

白樓羽的眼睛全紅了，渾身都在顫抖，眼淚不要錢地流，可是他死死地咬住下唇，只發出了細微的嗚咽。

白樓羽拼命地在哭。

霍霆雲覺得自己大概是被傳染了，被他莫名其妙的哭搞得也不好受起來。

“……別哭了。”霍霆雲從口袋裏拿出一包手紙，“就這麽多，不夠用。”

“……”

白樓羽不說話，于是霍霆雲摸了摸白樓羽的背，他也不确定有沒有用，不過效果意外地還不錯，白樓羽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霍霆雲嘆了口氣。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又要走了。”白樓羽的回答似乎對得上又不太對得上，“我讨厭後背……不對，我喜歡後背……我讨厭背後……總是只能看到背後……”

“看清楚我是誰再說話。”

“當然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別開玩笑了，喝醉酒後耍酒瘋可是不分對象的，誰知道白樓羽把他當成了哪裏的男人。

“嗯。”

霍霆雲還記得白樓羽對他的态度，完全就只是看上了個還不錯的身體，甚至是下體，有沒有都無所謂的那種。

“我是誰？”

“霍霆雲。”

沒想到白樓羽真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霍霆雲愣在原地。

“如果沒有看清楚是你，我當然不會跟着走吧？”

“你……”霍霆雲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麽了，感覺很奇怪……有面對白樓羽時慣常的煩躁，還多了更奇怪的感覺，像是高興又像是激動，“你沒醉？”

“沒醉。”

那種情緒霎時消失。

紊亂的思緒像是被潑了一桶冰水一樣瞬間降溫，涼到透心，冷到徹骨。

“你騙我？”

“……？”

白樓羽又用那種看上去很無辜的眼神看着霍霆雲，但霍霆雲這次只覺得更加怒火中燒。霍霆雲看着白樓羽臉上的淚痕，急促地做了幾次呼吸，最後咬牙轉身。

嘭！！

摔上門，霍霆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