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是一把軟刀子

好漂亮的……男人。

這是，霍霆雲第一次見到白樓羽時的想法。

一般來說漂亮這個詞不常用在男性身上，但白樓羽的的确确非常漂亮。倒不至于認不出是一個男人，只是，他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不知道該怎麽說好的氛圍，說是柔弱不太對，說是優美也不合适……

是一種非常纖細的美。

纖細并不是指瘦弱——雖然白樓羽的确有點瘦——而是一種每個地方都非常精致非常細致的感覺，如果說女娲造人最初是用泥，後來是甩泥點，那麽，白樓羽一定是由那雙巧手捏出來的。

因為太精巧，又讓人覺得脆弱。

然而就是這樣的人，說出口的話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那些字詞幾乎是玷污了這樣的氣質，但從那個人的表情動作來看，大概其實那才是他真正的氣質。尤其是，仔細打量過後，就會發現那個人的身體看起來那麽色情，那個人也總是那麽輕浮——

霍霆雲有種被欺騙的憤怒感。

但這很明顯是不合理的。因為這是他自己擅自把自己的想法附加在別人身上，而後又擅自覺得失望。不過就算是剔除這失望的部分，霍霆雲也無比厭惡那種不負責任放浪形骸的人。

是的，他是讨厭那種人的。

“我是霍霆雲，我有事要問。”

霍霆雲的家世很好，本人也有着家庭産業的股份，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是這間公司的重要投資人之一，畢竟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漫畫家而已——當然，因為名氣很大，所以也算不上普通。

不過，公司的高層肯定是知道的。

雖然這間公司發展得很好，在同行中體量最大，但歸根結底和霍家相比，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公司而已，甚至可以說沒有霍家的支持就沒有如今的公司。

霍霆雲和霍霆軍都有商業上的天賦，因為霍霆軍更勝一籌，霍霆雲又對這種東西沒興趣，而且霍霆軍還是長子，所以在這方面的分配上，兩個人幾乎沒什麽矛盾——他們這一家雖然也算得上是豪門了，但和諧得不可思議。霍霆雲不直接管理霍家的産業，只是在霍霆軍忙不過來的時候會幫忙管一下，等霍霆軍忙完就撒手還給霍霆軍，因此實際上霍霆雲也是有一定權力的。

對于這種小公司來說，霍霆雲當然是尊大佛。

“霍先生請說。”

“我要看白樓羽的辭呈。”

“白先生啊……”對面的語氣變得有些微妙，“難道他給您帶來了什麽麻煩？”

“不是。辭呈。”

“那件事……”

“不尋常？”

那吞吞吐吐的語氣讓霍霆雲直接确認了這一點。

“……是的，霍先生。”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霍霆雲還以為是白樓羽自己去辭職的——畢竟他家門口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就寫着兩行字：分手吧。還有，我辭職了。

一想到這裏，霍霆雲覺得心情更差了。

“……您知道孫少嗎？”

“和他有關？”

“孫少和白先生……有過節。”

過節？

霍霆雲突然想到了慶祝動漫化那天包間裏看到的那個手腳不幹淨的男人，他的手微微收緊，聲音也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性騷擾？”

“……”

對面沒有回答，畢竟性騷擾本來就不光彩，而且被性騷擾的對象還是男性，但這也算是給了霍霆雲一個回答，霍霆雲也知道答案了，幹脆地挂了電話。

霍霆雲問遍了自己覺得有可能知道白樓羽行蹤的人，但沒有任何結果——他完全不意外，白樓羽很明顯是一個秘密主義者。

而且，白樓羽似乎沒有什麽非常親密的朋友，或者說至少在霍霆雲能夠接觸到的圈子裏不存在一個白樓羽的親密朋友，霍霆雲沒辦法找到那樣一個人。

嘗試聯系白樓羽也沒有聯系上，最後霍霆雲打電話給自己的母親。

“媽，我有事，幫個忙。”

“霆雲？怎麽啦，真難得啊……看來惹你的人有點來頭？要媽媽幫什麽忙？”

“我的交往對象被孫家的少爺騷擾了，和我一個公司的那個，我自己處理不方便用力過猛。”

“……！好啊，孫家的少爺……”一向極其護短的蕭靈頓時怒不可遏，“居然敢把注意打到我家兒媳婦上？！”

“不是兒媳婦。”霍霆雲淡淡地補充，“他是男的。”

“男的？哦，所以之前才說自己可能是雙性戀？”

“嗯。”

對白樓羽擺出那種輕浮樣子的厭惡，并不是厭惡白樓羽本身，而是厭惡輕浮，尤其是出現在白樓羽身上的輕浮——那才是他感到憤怒的根源，因為白樓羽糟蹋自己，所以他看不過去。

而白樓羽看出了這一點，卻沒有看透。

白樓羽偶爾會有種奇怪的氛圍，現在霍霆雲終于明白了，那是悲傷的寂寞的氛圍……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惜。他就像是白樓羽說的那樣在憐憫無意中表現出自己的脆弱的白樓羽，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用斬釘截鐵的話語驅趕他，沒有說出最狠的話，而不僅僅只是因為白樓羽沒有采取實際行動。

其實自己在縱容白樓羽的接近，霍霆雲這麽想。

不過，他可以肯定白樓羽口中所說的憐憫，和他自己的憐憫，是不一樣的。

“什麽時候帶回家看看？”

“我們現在的關系并不穩定。”

“吵架了？”

“是。但那不是原因。”

“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沒有感情基礎。”霍霆雲說，“雖然在交往，但是我對他，他對我的态度，都只能算得上暧昧。”

“你對他的态度是暧昧的？”

“……是的。”

“還真少見……是他提出的交往？”

“不，是我。……我在情緒驅使下沒有經過仔細思考提出交往，然後他也答應了。實際上我并不确定自己對他的在意算不算得上喜歡。”

“在意，但不知道是不是喜歡？”

“是。”

霍霆雲談過兩次戀愛，兩次都算是挺失敗的。

第一次談了一年半，對方說感覺不到他對她的愛所以分手了，而霍霆雲覺得對方說的沒有錯，自己大概對她更多地是對女性的欣賞，因為分手了也不覺得遺憾，甚至還有些如釋重負，覺得多了不少時間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第二次霍霆雲比較謹慎地區區分欣賞和戀愛的區別，所以遲遲沒有對象，最後是母親催婚，相了個感覺比較合适的女孩子，霍霆雲覺得這下應該是喜歡了。實際上霍霆雲也覺得和她相處很輕松很舒服，兩個人關系循序漸進，霍霆雲看着時間差不多了開始考慮結婚的問題，兩人差一點就真的要結婚了。但那女人背地裏一腳踏兩船，霍霆雲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雖然憤怒，但很快冷靜下來，追尋蛛絲馬跡，最後捉奸在床，兩個人分手，在那之後霍霆雲徹底失去談戀愛的興趣。倒不是因為情傷，也不是因為留下陰影，而是因為在那個女人背叛了自己後，霍霆雲再次發現自己是不喜歡她的，想到那個女人背叛自己時有憤怒、恥辱和恍然大悟，卻唯獨沒有一點悲傷和不甘。

兩次下來，霍霆雲對自己所謂的喜歡不由得産生了一點懷疑：他在和她們交往的時候明明自己覺得自己是喜歡的，可是分手後他才發現并不是喜歡。

而白樓羽……比她們還要更加捉摸不透，霍霆雲更加無法确認。但只有在意這一點，是絕對不會錯的，而且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在意了。

“為什麽這麽認為？”

“我以前就在意他，但在分開以後我并沒有想要去找他的沖動，只是記得有這麽一個人而已。我對他産生了性欲，但那也是最近的事情，以前并沒有這種情況出現。所以我知道我在意他，但我不一定喜歡他。”

“那孩子叫什麽名字？”

“不要随便調查他。”

“放心吧，我只是想要知道他的名字而已。你還不知道你媽媽我嗎？”

“知道，我只是在提醒。”

蕭靈又笑了。

“孫家少爺的事情，盡量快。”

“好。”

“……還有，他搬家了，我找不到人。”霍霆雲的聲音低了一些，“定位就夠了，盡量少查。”

“知道了。”

挂了電話以後，霍霆雲呼出一口氣。

“白樓羽……”

白樓羽說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以後一走了之，明明不符合他以前的形象，但霍霆雲卻沒有感到一絲違和感。或許他現在正在更多地了解真正的白樓羽，也是他無意之中感覺到的那個白樓羽。

查位置沒有用多少時間，處理孫家少爺倒是沒那麽快。霍霆雲根據位置到了老城區，皺着眉頭打量了這裏的基礎設施，還有那看得出來有些年頭不太穩固的牆體、狹窄的樓梯和堆在門前的垃圾。

霍霆雲并不嫌棄老房子，他以前也不是沒應邀去過同學鄉下的老家，可是這裏不衛生，還不安全。安全因為老房子也沒辦法苛求，可是衛生明明是可以保持的。而且霍霆雲還看到了亂七八糟的人，什麽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魚龍混雜。

白樓羽本來就危險，還住這種地方……

霍霆頭眉毛都快皺到一起了，最後他走到一家門前，按了按門鈴。

聽到白樓羽的聲音傳出來的時候，霍霆雲的心才總算是放了下去——的确是白樓羽沒有錯，他找到人了。

但心放下來了，其他情緒又上來了。白樓羽就留了那麽一張紙條，沒有和他商量任何東西。人海茫茫，世界又這麽大，當初就算在同一個學校裏也沒有遇到過很多次，而現在，在這種沒有有效聯系方式的情況下，要不是他有點門道，說不定真的好幾年甚至好幾十年都見不不到人了。

還有被性騷擾的事情，就算他們這個伴侶關系有些奇怪，但好歹也是伴侶，白樓羽居然什麽都不說。

光是想到這點，霍霆雲就覺得心裏有些暴躁。

或許是因為白樓羽的身份變了，現在白樓羽是他的交往對象，所以到底是不一樣的。

所謂的性騷擾，碰一下屁股也算性騷擾，已經脫了衣服差點要強上了也算是性騷擾，不管哪種霍霆雲都覺得自己完全不能接受。

完全不能。

白樓羽看見他以後話戛然而止，霍霆雲趁白樓羽還在發愣時掰開門強闖了進去。

“出去……”白樓羽如夢初醒，“出去！不要進這裏……！”

霍霆雲關上門，從口袋裏掏出那支筆。

“為什麽你會有我用過的筆？”

“……你在說什麽？那只是一支普通的筆而已。”

霍霆雲打開筆蓋，筆蓋裏放着的圓形軟膠點上了一片金色，只有中間因為被筆芯戳着是黑色的。

“這是我做的記號。”

霍霆雲自己所有的耐用品都會用金銀的金屬色工藝筆做上不影響外觀的小記號，筆也不例外。

霍霆雲倒出那顆軟膠，背面的正中央也有金色，軟膠下面遮住的筆蓋本身的部分則是點了銀色。

“這是我的筆，為什麽會在你那裏？”

“……”

“還有分手，你認為那一句話算是解釋嗎？”

白樓羽沒說什麽，轉過身去，走到桌面上。咔噠聲，白樓羽打開了一個鎖起來的盒子，而後他突然将盒子傾倒，盒子裏面的東西嘩啦啦全部灑了一地。

這動作堪稱粗暴，霍霆雲愣住了，不知道為什麽白樓羽突然發作起來。

掉到地上的都是些雜物，比如紙張，比如文具，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小東西，不會摔壞。但就算是這樣，也沒有必要像是發洩一樣全部倒出來。

白樓羽打開背包，從裏面拿來一個東西，直接扔到霍霆雲的腳下。霍霆雲低頭一看，是一個錢包。

“……打開。”白樓羽的氣息不太平穩，甚至有些顫抖，“不是說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霍霆雲打開錢包。

一打開，一張照片就非常明顯地跳進眼裏。

是一個人。冷淡的神情，銳利的眼角，嘴角是一條不近人情的平線——

是霍霆雲。

這張照片裏的霍霆雲是正側臉，微微低着頭，專心致志地看着書，背後是窗戶，窗外是植物和藍天。霍霆雲穿校服一向非常規矩，因為在他眼裏校服算得上是學校裏的制服，和西裝在工作場所裏的意義是類似的，也因此，這張照片裏的霍霆雲衣着整齊不暴露，并沒有凸出男性荷爾蒙，或者更準确地說，是性魅力。甚至，他只露出了上半身的上半身，剩下的都是桌子。

陽光傾落，這章照片看起來非常地寧靜。

“你……”

你這是什麽意思？

錢包裏放照片，一般情況下意味着照片裏的人對錢包主人來說很重要，例如說可愛的女兒，例如說多年未見的兄弟，例如說……喜歡的人。

這張照片明顯是偷拍的，而且是好多年前拍的，白樓羽卻一直留到了現在，還放在錢包裏，而且白樓羽還是一個男同性戀。

這實在是讓人很難不想到那兩個字：暗戀。

心跳變快了，胸口好像收縮起來一樣微微拉扯，這應該是緊張的反應，但霍霆雲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霍霆雲又看向地面的東西，才發現那張紙是試卷，而且試卷寫着的名字是霍霆雲，字跡也是自己的字跡。

其他的東西也是，非常眼熟。

這大概都是他用過的東西。

“……就是這麽一回事。”白樓羽的話尾在顫抖，甚至連嘴唇都在發抖，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都是你的東西……很惡心，對吧。”

霍霆雲想說是的，雖然都是些扔掉的東西，但畢竟是他使用過的東西，上面有他的痕跡，而且一旦想到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碰了，還不知道會被拿去做什麽，并且很可能被當作意淫的輔助材料，他就覺得異常不舒服，渾身不對勁。

可不對，他沒辦法騙自己。

因為他心裏卻完全不是這麽想的。

渾身不對勁異常不舒服是對的，全身發熱，就好像血液在沸騰一樣。

白樓羽，把他使用過的東西偷偷收集起來了。

白樓羽有可能對他的東西做過什麽……

有種不可言說的沖動幾乎是瘋了一樣地沖上來，卻因找不到發洩口而堵住。

身體靜不下來，好像能聽到背脊發出咔咔的響聲。

想……好想……

想幹什麽？

不知道，但就是很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的話，感覺快要爆炸了。

“……那為什麽分手？”

霍霆雲合上錢包放到一旁，避開地上的東西，一步步接近白樓羽。

“你喜歡我不是嗎？”

“那算是交往？”白樓羽笑了，“提出交往以後，你明明後悔了吧？所謂的約會最後也只是吵架而已……這不是正好順了你的意思嗎，霍先生？”

是挑釁一樣的話語。

但是……

“不要那樣笑，白樓羽。”

“很難看？不喜歡？那就對了啊，你不喜歡的話，根本沒有繼續考察下去的必要——”

“不是。”霍霆雲打斷了白樓羽的話，“我是說不要‘那樣’笑。”

“那樣是哪樣啊？”

“就是這樣。”霍霆雲的手撫上白樓羽的臉，“明明不想笑卻笑起來的笑……虛假的笑。”

手裏的皮膚觸感非常好，柔軟溫暖，滑嫩得不像男人。

其實也沒有誰規定男人的皮膚不能好，只是霍霆雲腦袋有些空，只剩下“這觸感感覺比得上女性的皮膚”這樣的想法。

手掌心那一片的血管繃緊了，涼意觸電一樣從掌根呲喇喇往上竄。

好熟悉的感覺。

控制不住地，霍霆雲的手動了起來，指腹摩擦過微涼的肌膚，那種難以言說的煩躁，就像喝下是夏天的冰檸檬水，淡了下去。

霍霆雲終于明白了那個感覺是什麽。

白樓羽的皮膚看起來很白皙，偶爾有時看到他露出的肌膚時感覺到的煩躁是他想碰，所以煩燥。

原來那種感覺雖然不舒服到難以忍受，可并不是厭惡。

是興奮。

是性沖動。

即使是和前任女朋友做的時候霍霆雲都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這才是想要觸碰一個人的感覺。

被白樓羽觸碰很不舒服，是因為被觸碰了以後我産生了性沖動。但霍霆雲沒有意識到是因為這個，以為是因為厭惡，所以他用了治标不治本的解決方式，那就是避開白樓羽。

可是那種沖動沒有得到解決，所以沒有用。一直堆積下去，只會越來越煩躁。

最後，終于反映在夢境裏。

啊……是嗎，是這樣啊。

霍霆雲突然有種釋然的放松感。

我的身體，比我要坦率。

“剛開始提出來的确是後悔了，因為沒有經過仔細的思考，太輕率了。但是現在我經過了一番思考，認為這的确符合我的意願。”霍霆雲看着白樓羽，“你可能沒有聽進去，我再說一次，我在意——”

白樓羽突然伸手捂住了霍霆雲的嘴。

霍霆雲感覺到自己的嘴唇碰到白樓羽的掌心，身體一僵，話也自然而然地斷了。

白樓羽打斷他的話，是拒絕的意思？

霍霆雲還在想為什麽白樓羽這麽做的時候，白樓羽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霍霆雲一下子明白白樓羽什麽意思了。

……當我在開玩笑？

開什麽玩笑。

霍霆雲直接抓住白樓羽的手腕想把他的手移開，但一抓上去，霍霆雲發現白樓羽的手涼得吓人。順着往上一模，全部都是冷汗。

“白樓羽？”

“你不舒服。”白樓羽自顧自地下結論。

“我很清醒。”霍霆雲皺眉，“需要我再重複一次嗎？白樓羽，我——”

“別說了！拜托……別說了……”

白樓羽的神色，非常奇怪——是驚惶。

霍霆雲不明白白樓羽為什麽會露出這種表情，但接下來白樓羽的話讓他明白了。

“你是正常的，你沒有問題，你沒有錯……所以別說了，拜托……”

“錯？”

“難道不是錯誤嗎？男人想要上男人，這不是錯誤還能是什麽？”

“你不是也能接受男人嗎？”

“那和這是個錯誤有什麽沖突嗎？”

“……你知道自己能接受男人後沒有去了解嗎？同性戀是性取向的一種——”

“但在現在這裏這是錯的！”白樓羽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勸誡不懂事小孩的長輩，“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的條件那麽好，為什麽還說這種話？”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根本不知道！！”白樓羽突然暴起，憤怒的神情掩蓋着的是是極端的惶恐，“你根本不知道你說了些什麽！你想讓自己和一家人都被戳脊梁骨嗎？你想和家人斷絕關系嗎？你想把你想丢掉工作嗎？你知不知道你會被叫成什麽？知不知道別人會怎麽說你？他們會說你肯定有艾滋！是有特殊癖的心理變态！挂了東西的太監！拉出的屎都泡了淫水！”

這話越聽味道越不對。

聽到後面霍霆雲簡直聽不下去了。

原來話還可以說得這麽難聽。

這是人該說的話嗎？

這些辱罵，實在是太過惡毒。

但他攥緊拳頭，到底還是沒阻止爆發了的白樓羽。

只是霍霆雲還是忍不住開始懷疑起來，自己上的中學，或者大學，真的是名校而不是哪個鄉鎮的學校嗎？

居然……那種話都說的出口？

那種想要觸碰白樓羽的沖動降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想擁抱白樓羽。

霍霆雲一向很受歡迎，因為他長得帥，有錢，還是富二代，還有人脈，聽到的大多都是奉承和贊美。他聽過最難聽的詞彙也就是“賤貨” “婊子”之類的，并且這在他耳中已經是非常過分非常粗俗的話了

明明上的同一個學校，但白樓羽那邊的世界，好像和他完全不是一個世界。

霍霆雲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反應。

“你知道課本多難買嗎？你知道筆記補起來多麻煩畫花多簡單嗎？你知道頭被按到馬桶裏沖水是什麽感覺嗎？你知道滿身泔水多惡心嗎？你知道點頭哈腰可以點到到腰酸嗎？你知道同事全部給你上眼藥多難躲嗎？你知道——”

霍霆雲終于還是忍不住說話了：“白樓羽……”

“你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要說那種話？你明明是正常的！”白樓羽的深色忽地凄苦了起來，“對，你是正常的……是我……是我……果然不該接近……就算那樣僞裝也不該……我不該放任自己的……現在……現在居然害得你……哈，早知道這個屁眼這麽厲害我就應該相信它，離你遠點……”

“……什麽？”霍霆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你在說什麽？”

“難道不是嗎？在遇到我之前，你從來沒有對男人産生過欲望吧？甚至可能……你看過一點視頻？是不是也沒有什麽感覺？”

“……是。但是那和你——”

“你不是同性戀！霍霆雲，你不是……你只是搞錯了，你只是被我勾引了！因為我的身體淫——唔唔！”

“白樓羽！”霍霆雲也學白樓羽捂住對方的嘴。

霍霆雲嘆了口氣。

“你怎麽……這麽說自己。”

“……”

白樓羽不肯回答，霍霆雲也沒辦法強逼白樓羽回答。他把白樓羽抱到懷中，放輕了聲音說：“白樓羽……我想和你交往。”

“真的別說這種話了……你是傻了吧……”

“到底願不願意？”

霍霆雲覺得自己還真是出乎意料地狡猾，明知道白樓羽被自己的要求弄得非常無措，明明知道白樓羽喜歡自己，明明知道自己不一定喜歡白樓羽。

“我想和你交往，白樓羽。”

可他還是想要白樓羽。

“我想這麽做。”

想要到願意打破原則，先交往再培養感情。

“可以嗎？”

最後白樓羽也沒有給出回答。

但兩個人都明白了他們之間達成了什麽共識。

抱在懷裏的人因為壓抑悲傷而顫抖着，霍霆雲一只手放到白樓羽的頭上，一只手放到他的背後，慢慢地撫摸着。霍霆雲從來沒有安慰過人，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懷中人的身體僵硬了起來，霍霆雲停了動作，雙手不确定地停在半空中。

白樓羽往他懷裏靠了靠。

非常細微的動作。

不過，意味很明顯。

霍霆雲的心都快裂了，他順着白樓羽的意思，伸手繼續撫摸。

沒有聲音，胸口慢慢濕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