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被間清晨

白樓羽睜開眼睛的時候，感受到的是一陣溫暖。

尚處于迷蒙狀态的白樓羽感受到自己貼着什麽溫熱的，軟中帶硬的東西。他眨了眨眼睛，雖然眼前一片漆黑，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正在貼着霍霆雲的胸口。白樓羽往後退了一點擡起頭，因為怕撞到霍霆雲他沒敢擡太高，看到了霍霆雲的一截下巴。

真的，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

白樓羽感覺得到霍霆雲的手臂橫跨過自己的身體，繞到自己後背虛摟着。兩個人側身躺着，雖然方向相對，不過躺的位置不太一樣，霍霆雲躺得高一些，白樓羽低一些，稍微錯開了一點，因此白樓羽不需要低頭就可以讓上半身和臉一同貼緊霍霆雲的上半身。

平時白樓羽接近霍霆雲的時候總是有種接近了一個火爐的感覺，然而此時此刻他只感覺到普通的溫暖——貼了一晚上，白樓羽整個人早就被捂熱了。

白樓羽還發現自己兩只手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抓着霍霆雲胸口前的衣服，攥出了一小團褶皺。一想到自己這樣抓着霍霆雲埋臉，白樓羽就臉熱了起來：這也太幼稚了。他連忙收回手，而後靜靜地聽着頭頂上傳來的霍霆雲均勻的呼吸聲，看着霍霆雲的胸口規律地起伏着。

好暖啊。

雖然最近天氣本來就不冷，但平時起床最多也就被子裏有點暖，被子外面就是普通的常溫，而不會有這麽明顯的人體的溫度。

霍霆雲好像沒有動靜，是還睡着嗎？白樓羽這麽想着又悄悄地蹭過去貼上霍霆雲的胸口，沒想到一貼上去霍霆雲就笑了起來，胸腔微微振動。白樓羽連忙後退，卻被霍霆雲摟着按回胸口。

“怎麽不埋了？”霍霆雲的話帶着不明顯的戲谑語氣。

白樓羽心情不好、意識不清醒、被霍霆雲的體貼所感動時都會去埋霍霆雲的胸口，可剛剛他可是清醒的很，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支撐——單純的就是喜歡霍霆雲胸肌的觸感，喜歡埋在寬闊堅實的胸膛裏。

沒想到，一下子就被霍霆雲抓包了。

“又害羞。”霍霆雲低頭，“還說要一睜開眼睛就看到我，不看臉你怎麽知道是我？”

“不看臉也感覺得到。”

霍霆雲的心被軟軟地輕撓了一下。

“行。我想看你，擡頭。”說完霍霆雲主動後退半步，挪開距離，方便白樓羽擡頭時不會撞到自己下巴。

白樓羽擡起頭，一瞬間便對上了霍霆雲的眼睛。清晨的陽光灑落在房間裏，為霍霆雲的輪廓蒙上一層暖黃，就像是多年前他看到的窗邊看着書的霍霆雲，但又遠比那個霍霆雲要來得溫熱、清晰、真實，距離很近很近，白樓羽甚至能夠看到霍霆雲眼睛裏自己的倒影。

那時霍霆雲專心致志地看着書，視線從未曾和白樓羽的視線相遇過，白樓羽僅僅只是也只能偷拍，窺得一瞬風景。

而現在霍霆雲專注地看着的只有白樓羽。

“早上好，白樓羽。”他說。

白樓羽也想說早上好，卻一時失語。早上好三個字太蒼白，可是又好像只有這麽簡單樸素的話語才不顯得奇怪。

該怎麽說……醒過來的一瞬間能夠感覺到身邊人的溫暖，會讓白樓羽覺得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第一次和一個人共同迎接清晨，那個人是自己愛着的人，同時也是愛着自己的人。盡管只有一個開始，但這個開始能夠奠定一整天的基調。

好奇怪啊，這是什麽感覺？胸口……是有什麽東西嗎？是什麽在一點點慢慢地膨脹開來？為什麽整個人都輕飄飄軟綿綿的？

我肯定是高興的，可是說是高興，又有點太浮誇。

白樓羽不知道怎麽描述，這個感覺很陌生。

雖然很陌生，可是不讓人害怕，反倒異常親切，會讓白樓羽想到小時候做過的那個夢，少見的美夢，自己被太陽公公白雲奶奶陪着，躺在草地上睡大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思維怎麽會發散到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來，但是心情很輕松，感覺胡思亂想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突如其來的不知名感覺是在是太舒服了，還和做愛的舒服不太一樣，白樓羽突然又有些不知所措，這要這麽應對才好？放着不管可以嗎？

“早上好，霍霆雲。”

自己那因晨起稍微沙啞的聲音有些遙遠，霍霆雲的呼吸聲反倒還近一些。

而且，話又說回來——

“霍先生是被我吵醒了嗎？”

“不，我醒得比你早一點。”

白樓羽眨了眨眼睛。

霍霆雲比自己醒得早，可是霍霆雲沒說話，還沒什麽動靜。

熱氣又冒出來了，白樓羽忍不住想，難道霍霆雲醒過來後就這樣靜靜地讓自己靠，一直等自己醒過來為止？

“一點是多少？”

“十分鐘左右。”霍霆雲起身倒了杯水遞給白樓羽，“想問什麽？”

“你……”白樓羽聲音小了些，“都幹什麽了？”

“看你。”霍霆雲似乎不需要思考地果斷秒答。

所以，霍霆雲醒過來後一言不發地看了自己十分多鐘……？

這話……

白樓羽覺得霍霆雲在說情話。

而且還是很肉麻的那種。

其實霍霆雲和白樓羽的羞恥标準區別蠻大的，所以此時此刻他也不明白為什麽白樓羽看起來比自己在耳邊說話還要害羞，甚至睫毛都抖了抖。

不過總之可愛就完事了。

“你全身上下我都看過了。”

白樓羽聽了這話自動轉化為調戲，盡管霍霆雲的意思并非如此。他下意識低頭看霍霆雲的下體，沒硬。現在也沒在做愛啊，可是霍霆雲怎麽突然說這種話……

霍霆雲注意到白樓羽的視線，挑了挑眉。

其實一開始晨勃的時候霍霆雲頂到白樓羽了，白樓羽清晨光線下的臉那麽幹淨那麽寧靜，霍霆雲看着看着心裏的绮念就慢慢變成了心底的一片柔軟。

不過白樓羽當着自己的面明目張膽低頭看，他也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做愛的時候白樓羽直勾勾地盯着看的樣子……

白樓羽尴尬得直縮腳趾，霍霆雲就在他面前慢慢鼓起來，很快就氣勢洶洶地頂着褲子喧嚣着要自由與解放了。雖然本來早上也容易有反應，不過果然昨天晚上霍霆雲還沒滿足吧。

身體雖然有些酸軟，不過情況比第一次好了不知道多少。白樓羽估摸着完全可以再做，于是手不太安分地伸了過去，被霍霆雲一下子按住了。

“別鬧我。”

“其實我現在總感覺有點奇怪……”

白樓羽隐約感覺黛比起講道理，好像說自己的感受還比較容易讓霍霆雲心軟或者放下心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無師自通了撒嬌的訣竅之一。

“輕飄飄的沒有實感……所以可以給我一點實感嗎？”

霍霆雲立刻皺起眉頭來：“怎麽了？”

“啊、不是……沒事，不是之前的那種。”

“那是什麽？”霍霆雲摸了摸白樓羽的腦袋，有些驚疑不定地問，“你不舒服？”他還記得第一次做完白樓羽不僅暈了還發了燒。

“不是，我現在感覺很舒服哦？我醒過來以後看到你，你和我說早上好，就覺得……很高興。”白樓羽老實說出口，”不過還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輕飄飄軟綿綿的，雖然脹大但是不覺得漲，棉花一樣的……呃……總之我不知道是這是什麽感覺，不過我很喜歡。”

霍霆雲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越聽表情越微妙。

“幸福。”

最後他這麽說道。

“信服……？信誰？”

“我是說，那個感覺是幸福。“霍霆雲吻了吻白樓羽的額頭，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他就是突然特別想吻白樓羽，心緒所致，“幸運的幸，福氣的福。分不清前後鼻音嗎？”

“幸福……？”

剛剛那個感覺？是幸福？

的确……這麽說來，感覺就是幸福。

原來幸福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啊，還以為會是更加耀眼更加張揚的感覺……可原來是這般平易近人的啊。

欸？等等，所以，我剛剛，我現在，是覺得幸福嗎？

白樓羽突然有點想笑，結果他馬上就聽到了自己的輕笑，又有些驚訝，自己真的笑出來了？

糟了糟了，也太得瑟了吧……

可是白樓羽的笑停不下來了。

“我現在是一個幸福的人啦？”

心情有些複雜不知道如何回應、本想說大概的霍霆雲，在聽到白樓羽話語裏的笑意後，言不由衷地誇大了事态。

“是。”

“我就知道。還說我肯定不會幸福呢，只要被你喜歡上不管是誰都能幸福的。”

“……誰說的？”

“也沒誰……”

本來也沒打算刨根問底的霍霆雲，看到白樓羽這個神态反而起了追究的心思。他又重複了一次：“是誰？”

“就是那個學長。”

“……他之前，到底對你說了什麽？”

“就是發了點牢騷而已。”

“我要的是詳細的回答。”

“……他工作不如意，當年的女朋友現在變成有錢人了，所以他說如果不是我的話他現在就不會混成這個樣子，是我讓他變得……嗯……不太正常。然後還對我的外表做出了一點評價……都是些沒新意的老套話。接着他要摸我，我當然是避開了。我告訴他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他就說我這樣的不可能有人喜歡，不可能過的好，不可能幸福……”

“……哼。”

“其實我有點怕。”白樓羽輕聲說，“我有點……被戳到痛處了。我那時也在想憑什麽讓你看上，憑什麽成為那個運氣好的人。但是我又有一點不甘心，其實不只是他，還有好多人……他們都說過類似的話，讓我很想告訴他們我也可以。”

“你當然可以。”霍霆雲的聲音沉下去，已經是在發作的邊緣了，“誰給他們剝奪他人幸福的權力了？”

“別生氣嘛，已經過去那麽久了。”

“……他長什麽樣？”

“身高一米七六左右，不戴眼鏡，長相看起來有點輕浮，不過還算長得可以。”

霍霆雲的眉毛都快擰成一團了。

“……我明白了。”

白樓羽也不知道霍霆雲明白了什麽，他只知道之後霍霆雲堅持接他上下班，還有就是那天晚上霍霆雲出門了，半夜才回來。

在那以後，白樓羽再也沒有遇見過那個男人。

以及，最後，白樓羽還知道的，就是等到霍霆雲回來後，霍霆雲看白樓羽還在客廳等着，就把白樓羽往懷裏一拉，舌頭一伸，把白樓羽吻得喘不過氣才松開手。

“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欺負你都要和我說。”霍霆雲聲音低沉，“知道嗎？”

說完，又擡起白樓羽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吻結束，霍霆雲的手還放在白樓羽的下巴上。

“知道……”

“以後一起睡？”

白樓羽被親得七葷八素，迷迷糊地點了頭。

于是，同床這件事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安排上了。

白樓羽意識不太清醒的時候那股黏糊勁就會暴露無遺，包括睡前和晨起的時候。白樓羽倒也不是那種手腳都纏上來整個人扒拉着讓人沒辦法動的類型，他只是會把頭往霍霆雲胸口埋，手有時候抱着霍霆雲腰，更多時候是抓着胸口的衣服。

但霍霆雲覺得白樓羽是真的黏人還愛撒嬌，雖然這個姿勢幾乎對他沒什麽限制。其實霍霆雲起個身就能躲開，可是他一動半睡半醒的白樓羽就開始哼哼唧唧嘟囔些他也聽不清的音節，而且他退一步白樓羽就往前送一點，簡直追着往他胸口裏埋。要是霍霆雲硬要起身，白樓羽倒也不攔，就是有些茫然地擡起頭，迷迷糊糊地用略帶委屈和不安的神情看着霍霆雲，抿着嘴，眼睛有點濕，好像是在說“我做錯什麽了嗎為什麽不讓我埋”。

一擊斃命。

霍霆雲被這個眼神拖着也起不來了，只好又躺下來讓白樓羽埋着，不然還能怎麽辦？白樓羽這混蛋眼神一向厲害得很，反正他是頂不住的。

霍霆雲有些自暴自棄地往床上一躺手臂一拉，把白樓羽按回懷裏，反正他其實也喜歡，那就這樣吧。

霍霆雲一邊摸着白樓羽的柔軟頭發一邊想白樓羽這清醒的時候會胡思亂想，不清醒的時候反倒有自信覺得自己不讓他摸不對勁了不正常了，雖然這也沒錯。

幹脆以後白樓羽不安時就開操，把白樓羽操迷糊沒心思胡思亂想，是不是白樓羽就好了？

當然霍霆雲也就是想想，真這樣只是在模糊問題，并沒有解決，只是暫且逃避而已。

摸着白樓羽的後背，霍霆雲總覺得自己還忘了什麽。到底還有什麽事情是沒做的？應該是重要但不必要的事，不然自己是不會忘記的……

這個疑問，在白樓羽回家的時候得到了答案。

霍霆雲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還沒有給白樓羽家裏的鑰匙，他手上就一把鑰匙，要找個時間出去配一把才行。

然而等鑰匙真拿到手的時候霍霆雲卻沒立刻給出去。

原因很簡單：沒機會。

因為霍霆雲和白樓羽，第一次冷戰了。

作者的話：本文是甜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