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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藏書閣外的守衛與幾個侍從只看見一抹麗影匆匆而過,連晉炤也并未看清薛鹂究竟對魏玠做了什麽,竟叫他陰着臉半晌說不出話來。

薛鹂撒完酒瘋便跑了,踉踉跄跄地險些摔倒,銀燈無奈地迎上去扶住她,又是哄又是勸地帶她回去歇息。

姚靈慧本想要薛鹂借此與魏缙說上話,興許能博得他的歡心,卻不想薛鹂悄悄離席後便不知所蹤,最後一身酒氣地回到桃绮院。她怒極起身,将一杯冷茶盡數潑到了薛鹂的臉上,咬牙切齒道:“你如今是越發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了,喝得爛醉豈有半點淑女的儀态,若讓外人看去了,還要說你品行不端,有失體統。”

冰冷的茶水順着薛鹂的下颌往下滴落,她垂着頭恭敬地認錯。“是女兒不好,阿娘莫要動怒。”

見薛鹂一身酒氣,姚靈慧不耐地瞥了銀燈一眼,沒好氣道:“還不快送她回房歇着。”

銀燈扶着薛鹂回房,小聲地安慰她,說道:“娘子先喝口水,我去端熱水為娘子洗漱。”

薛鹂撐着腦袋點了點頭,待銀燈出了房門,她才嘆了口氣坐直身子,拿來帕子擦淨面上的水漬。

方才的迷蒙一掃而空,她的眼中一片清明。此刻回了房,她再去回想魏玠方才渾身僵直的模樣,仍是忍不住想笑。雖說她的舉動的确有些急功近利,可事到如今實在等不得,她只能為自己賭一把。她尚且不清楚鈞山王品行如何,只是他位高權重,若是這樣一個人看中了她,便是想要納她為妾,只怕她也說不得半個不字。

無需魏玠對她情根深種,只要他能對她有幾分情動,鈞山王也不會為了一個女子得罪魏氏未來的家主。

然而想到這些,薛鹂仍是忍不住擔憂,縱使魏玠有君子風範,不會同她一個醉鬼計較,若他當真被她的輕薄給惹惱了,日後羞憤到千方百計避着她,那豈不是适得其反。

薛鹂幽怨地嘆了好幾口氣,頗為後悔當初沒有聽阿娘的勸告。

她當然不是什麽心地良善的好人,不會時不時便去救一下路上的流民。淮陰一帶多水患,适逢反賊鬧事,一直不大太平。薛鹂與母親随着商隊上路,随行的流民浩浩蕩蕩跟随,沿路跪拜乞讨,然而她們的糧食不多,給了一個還會有更多人擠上來,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為混亂。一路上的士族車馬不止是她們,衆人都對這些求救視而不見。

士庶之間是天差地別,許多士族即便餓死也高傲地不接受庶民幫助。姚靈慧是貴女出身,一路上都在抱怨流民的哀嚎吵得她難以入睡,以及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酸臭氣味兒。

薛鹂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心中多少會有觸動,然而像她這樣自身難保的人,善心是最不能被縱容的。坐在馬車上的時候,接連有衣衫褴褛的流民扒着車轅,哀嚎着向她們讨要吃食。

她通常會無視這些,直到有一日一個高大的男子倒在了馬車前。車夫煩躁地罵了幾聲,跳下去想要将人踢開,薛鹂坐在馬車中頭昏腦漲,也順帶下去喘口氣。當兩個家仆吃力地将男子拖走時,灰頭土臉的男人奄奄一息地開口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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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請女郎救我。”

薛鹂本不想給自己惹出是非,然而她看過去的那一眼,正好瞥見他灰撲撲的粗布衣裳裏露出了一角羅布裏衣。

窮人怎會穿得起價值高昂的羅衣,亦不會生得這般健壯,細究之下,似乎連他說話的腔調也與這一路的流民不同。

車夫本張口欲罵,薛鹂阻止了他,而後溫柔款款地在男人面前蹲下,将手中的水囊遞給了他。

薛鹂給了他許多水和食物,狀似無意地告訴了他自己要去往洛陽。

那人說日後必會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她笑着說舉手之勞無足挂齒。

次日薛鹂便沒有再發現他的蹤跡,然而因為她壞了規矩,來求助的流民前仆後繼,有希望落空的人憤怒地拿石頭砸向馬車的小窗,致使她被姚靈慧劈頭蓋臉地痛罵。她只好将自己的吃食散下去安撫他們,又哄了阿娘好久才讓她消氣,然而也讓沿路的士族以此為笑柄嘲笑了她們。

薛鹂當然是想要得到報答,最好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樣的好事。她可沒想到自己救的人會是大名鼎鼎的鈞山王,更不曾想那人竟對她懷了旁的心思。

如今想來實在是悔不當初,早知如此她不如去勸一勸阿娘,讓她去救了鈞山王,興許還能給自己找一位位高權重的父親。

薛鹂阖上眼,不禁回想起初見魏玠時他舉止有儀,背地裏卻連她用過的杯盞都扔掉的事,心中的不安過後,又生出一種戲弄了魏玠的得意。

輕薄了魏玠這樣的人,總歸吃虧的人不是她,興許今夜魏玠會羞憤到徹夜難眠。

如此一想,她心中的陰霾也掃去不少。

魏玠回到玉衡居的路上一言不發,面色陰沉到令晉青都不敢發問,只敢用餘光偷偷瞥他。

待到回房後,魏玠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讓人準備熱水沐浴。

藏書閣中發生的一切只有晉炤知曉,而他的嘴最為嚴實,只需魏玠一個眼神,他便不會對旁人透露半個字。

屋內滿是燭臺,照得室內明晃晃的。魏玠不喜外人近身,洗漱也不讓婢女侍奉,因此婢女放下銅盆與巾帕後本要出去,卻在看向他的時候面露異色,即便只是十分細微的表情,魏玠依然從中察覺到了異樣。

“可是還有事?”魏玠溫聲問她。

婢女又瞥了他一眼,似乎不知如何開口,猶豫着想要搖頭。

“但說無妨。”

他說完這句,婢女終于忍不住壓低了頭,小聲道:“大公子的面上有……”

剩下的話她并未說完,魏玠已經反應了過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待婢女走後,他走到銅鏡前,終于看到頰邊沾染到的唇脂,如同碾碎的花汁一般清晰。

魏玠的呼吸重了幾分,修長的十指緊攥成拳,好一會兒了又緩緩松開。不知為何,藏書閣中的一幕幕仍在腦海中無法揮散,女子白而滑膩的手臂,細嫩的頸項,脆弱得像是輕易便能折斷的花莖。

他胸腔之中似乎燒了團邪火,被人戲弄後的羞惱,以及一些說不清的微妙感受,都讓這團火燒得更為旺盛,使他的身軀似乎也莫名地有些發熱。

魏玠不曾料想過今日的局面,他也未曾想過薛鹂醉酒後膽大至此。

魏氏家訓教養子孫行事要有士大夫風操,他本該時刻正心修身,不被女色所惑,更不該明知薛鹂心思不純,非但不疏遠推拒她,反而一再縱容,致使今日被她擾亂心神。

魏玠冷眼望着銅鏡中的自己,而後用巾帕用力地擦淨薛鹂留下的唇脂,白皙的面上都留下了紅印,那股溫熱的觸感卻仿佛揮之不去。

次日薛鹂早早去了書院,除了往日的幾人外,還有姚靈慧中意的四房長子魏缙。魏缙與薛鹂同歲,身量尚未長開,英朗的眉眼間還帶着少年的稚氣。

魏植的壽宴來了不少賓客,如今許多居于魏府,自然而然也要他們一起聽學。薛鹂衣着素淡,容貌卻生得美豔,恬靜時更顯得弱柳扶風,以至于落座後便時不時有人打量她。

魏缙聽母親提起過這位魏府的表姑娘,他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等到放課後,貴女們成群結伴離去,獨留薛鹂獨自一人。魏缙走在她身後,忽地見到又什麽東西從她身上掉了下來。

他快步走近将那物什撿起來,才發現是一支琉璃珠花,摔在石頭上磕碎了些邊角。

“薛娘子,你等等。”

魏缙叫住薛鹂,追上前将珠花交還給她。嬌美的面容離他如此近,修眉聯娟,丹唇外朗,蹙眉時也格外惹人憐愛。

他看得有些愣神,以至于連薛鹂的道謝都沒有聽進去。

被他直勾勾地盯着,對面的女子羞赧地低下頭。

魏缙回過神後輕咳一聲,面上不禁微微發熱,說道:“我是魏缙,按理說也算你的兄長。”

見她惋惜地看着手中的珠花,魏缙又将珠花拿回來,說道:“不必傷心,我讓人幫你修好,屆時再還給你。”

薛鹂面色猶豫,他又說:“我理應喚你一聲表妹,不必與我客氣。”

她掩唇輕笑,“郎君喚我鹂娘便好。”

待薛鹂走遠了,魏弛上前拍了拍魏缙的肩膀,疑惑道:“你怎得與她說上話了?”

魏缙握緊手裏的珠花,輕哼一聲:“你羨慕不成?”

“府裏有傳言,薛鹂與我堂兄有些幹系。”魏弛的語氣頗為可惜,又道:“蘊娘敬愛堂兄,因此事不喜薛鹂,連帶着也不許旁人親近她,還鬧着要母親趕她出府去。”

魏缙聽了更為憐惜,憤懑道:“我瞧着她挺好的,何況旁人口中的說辭當不得真,誰說天底下的女子都要愛慕魏蘭璋,魏蘊分明是自己瞧着好,以為旁人都同她一樣。鹂娘寄人籬下還要受人非議,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魏弛瞥了他一眼,笑道:“當真是年紀小,才見了一面便為色所迷。”

魏缙羞惱道:“你胡說什麽,我分明是見她可憐……”

魏蘊排擠薛鹂的事傳到了魏植耳朵裏,魏植将她訓斥了一番,她這才有所收斂。衡章縣主請貴女們前去游湖,聽聞周素殷也要去,魏蘊心中不平,命侍女去轉告薛鹂要她一同前去,好讓她瞧瞧與周素殷的差距後相形見绌。

薛鹂本不想與她糾纏,誰知在替阿娘去拜見二夫人的時候,無意聽到了侍女在背後議論她。

“……當真要送走那表姑娘?”

“長君因表姑娘訓斥了娘子,夫人得知姚夫人與長君的舊情,正心中不快,何況那表姑娘行為不端,處處糾纏大公子,昨日大房的人來了一趟,今早夫人便與長君為此事争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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