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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請來兩個有名的醫師再來診脈後,薛鹂才相信自己的确有了身孕,且腹中孩子已足三月。只是近來奔波勞累,不曾記挂這些,身子也看不出多少異樣。
夜裏魏玠将她哄得睡了,坐在榻邊打量她平坦的小腹,而後目光緩緩下移,手掌抵在二人纏綿之處,若有所思地摩挲着。
他并不喜愛孩子,繁衍子嗣是萬物生靈的本能,他也該遵循,只是他實在難以對這東西生出多少憐愛。
連他都不忍傷害薛鹂的身體,每回都要按捺住,不願見她受疼。如今卻平白多出一個孩子,靠着搶奪她的血氣長大,還要鮮血淋漓地從她體內鑽出來,讓她為此痛不欲生。
世上只有他可以讓薛鹂痛,這樣多出來的東西算什麽?
魏玠有一位堂姐曾在魏府生産,那時他年紀尚輕,陪着父親去寬慰叔父一家,遠遠地看到了仆婦們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來,場面混亂而焦灼,隐約有女人的痛哭聲與嘶啞的求救聲鑽入耳中,醫師幾次都說,堂姐可能是挺不過去了。
後來堂姐雖命大活了下來,只是身體大不如從前,生過孩子後不過一年便玉殒香消。
想到此處,魏玠面色愈發冷寒,停留在薛鹂的小腹上的五指漸漸收緊。
若是這個東西害了薛鹂,他恐怕會忍不住将它剁碎。
可惜如今既是有了,再用藥更會傷了她的身子。本想着不再管平亂的事,任由他們胡來,他好安生一段時日,只是如今薛鹂有了身孕,為了不再橫生波折,還是盡早平亂得好。
許久後,魏玠從房中出去,晉炤對他行了一禮,于是他又走遠了些,晉炤這才壓低聲道:“主公如今身體無恙,那備着的藥……”
“再等一陣子,若梁晏的藥當真有效,便把帶來的燒了,莫要叫鹂娘疑心。”
為了薛鹂的身體着想,梁晏即便不願意,也還是讓魏玠在上郡停留了許久。
知道自己懷有身孕後,薛鹂消沉了好幾日,卻再沒有做過将藥倒掉的事。
回洛陽當日,梁晏想了再想,還是沒忍住去送行,只是始終冷着臉一言不發,一直到二人上了馬車,才憋出一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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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玠一路上都很小心,沒有當初日夜兼程的匆忙,馬車走走停停,他時而帶着薛鹂在附近游山玩水看風景,絲毫不理會朝廷送來的一封又一封書信。
薛鹂總以為自己沒有所謂的害喜,只是過了一陣子,到底還是來了,幾乎是吃什麽吐什麽,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下去,一直到回了洛陽才好轉些。那段時日,魏玠依舊耐心溫和,只是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魏玠落到她腹部的目光陰鸷到令人膽寒。
然而經歷了生離和險些死別後,薛鹂顯然比以往更加依賴魏玠,醒來不見他便心慌意亂,對他的情意絲毫沒有疑心。
回到洛陽後,二人才下馬車,宮裏來請他的人便一波接着一波,姚靈慧也上門要見薛鹂。
積壓的公務堆成了山,趙暨已是焦頭爛額,連帶着夏侯氏的人都圍在了府門前。即便是洪水滔天,魏玠都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趙暨氣得頭疼卻又無可奈何,最後還是薛鹂開口,魏玠才動身去宮中處理事務
薛鹂也沒忘記薛珂和薛淩幹的好事,回了洛陽便要處置他們,只是沒想到姚靈慧先找上了門。
姚靈慧沒有注意到薛鹂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見她便怒氣沖沖上前一通訓斥。
“你又去了何處,為何也不與我知會一聲,自從有了那魏蘭璋,你便忘了我這個母親。你可知你走的這段時日魏蘭璋對你父親做了什麽,害得他如今瘋瘋癫癫,連我都時常不認得,還有你的堂兄,整個薛氏的族人都死盡了!這便是你的好郎君,對你的親眷如此狠辣,況且是你?”姚靈慧起先還壓着聲,見薛鹂無動于衷的表情,怒火上來也顧不得旁的了,眼淚都在眼眶中打轉。
薛鹂等她發完了怒火,才說道:“阿娘一直在洛陽,應當也知曉前些時日傳聞魏玠病亡一事,這些事說出來惹人煩心,我本不想讓你知曉。父親意圖謀害魏玠性命,險些讓他身死,期間還連累了薛淩。如今是他引火燒身,怪不得旁人。更何況薛氏待我們母女如何,阿娘是知曉的,若不是因為他們步步相逼,我們當初也不會千裏迢迢來洛陽投奔魏氏。他們的死活與我們何幹,若薛氏族人當真死在了魏玠的手上,我合該去謝他,做了我尚未做成的事。”
姚靈慧聽到這般說,不僅更為氣惱,歸根結底,她從前再如何怨恨薛珂,如今被他一路照料都忍不住心軟了,甚至早做了與他重歸舊好的打算,想着帶薛鹂南下,往後一家三口還能安生地過日子,怎知卻被魏玠給攪合了。
她總覺着自己同魏氏是有幾分血脈親緣在的,魏氏落難無異于她落難。如今魏玠與魏氏斷絕往來,平遠侯一族又認梁晏為家主,魏玠的身份不明不白,再攀不上高門望族,父母又如此難堪,說出去豈不是叫人恥笑。
“他再有不是,那也是你的父親,他的岳丈!他如何能趕盡殺絕,做到這種境地?”
薛鹂皺眉道;“阿娘管這些做什麽,父親當初棄我們母女而去,讓我們受盡了羞辱,如今他遭難,一封休書後你便可離他而去。如今你風韻不減,若想二嫁,再一位如意郎君也不是難事,若不想,往後自有我護你周全,何必還要管他的事。”
姚靈慧自幼被教導成閨秀,她不願罔顧禮法,更不願被人說是背信棄義,世人的眼光哪裏是輕易能撇去的,聽到薛鹂這番話,她先是羞恥,而後是惱怒。
“誰教你說的這話,我怎地教出了你這麽個不知廉恥的女兒?”
薛鹂沒法子了,無奈道:“既然阿娘不願聽我的意思,又為何前來尋我?”
姚靈慧沒好氣道:“你不見蹤影,我這個當阿娘的難道不該焦心?我跋山涉水回洛陽是為何?你爹爹從前再有不是,如今也都改過了,便是他要害魏蘭璋,也是為了你好,你怎可議論他的不是。魏玠與士族結了仇怨,也只能風光這一時,你此番立刻随我回吳郡,待你父親病好了,我再替你尋個好人家……”
“我已經懷有身孕了。”薛鹂忽然出聲打斷她。
姚靈慧的話終于頓住了,大睜着眼望向她,灼灼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燒穿一個洞來。
薛鹂被看得心虛,好一會兒,姚靈慧深吸一口氣,仍是壓不住嗓音的顫抖:“多久了?”
薛鹂瞥了她一眼,小聲道:“四月有餘。”
姚靈慧聽到這話,只覺得眼前一黑,周遭的場景天旋地轉,她幾乎要站不穩了。
誰不知曉魏玠如今既是趙統的心頭大恨,也是望族的眼中刺,連宗室都忌憚不已。薛鹂執意同他一起,往後是要跟着一起遭罪的
姚靈慧一心想讓薛鹂攀上望族,帶着她一同做高門娘子享受榮華富貴,然而自從薛鹂遇上了魏玠,她日日都在憂心薛鹂的安危,後來更是聽聞薛鹂流落到了叛軍中,她這個當母親的屢次與女兒分離,心中已是說不盡的心酸苦楚,這一切不怨魏玠又該怨誰。
姚靈慧伸出手指着薛鹂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長嘆一口氣,咬牙道:“我且問你,究竟是你心甘情願,還是那魏蘭璋逼迫你。”
薛鹂沒有猶豫。“是我甘願。”
事到如今,姚靈慧仍當她是個性子溫婉,單純無知的閨閣少女,以至于薛鹂都有些羞愧了,若是阿娘知曉早先是她去招惹魏玠,不知要如何訓斥她。
“好……往後我再不管你,你要留在洛陽也罷,我帶你父親回吳郡便是……”說到此處,她停頓片刻,又壓着聲說道:“你若嫁了旁人,往後他棄你而去,我還好幫襯着,換做是魏蘭璋,他可是魏恒這種人一手教出來的,往後只怕你連性命都保不住,若到了那一日,你可莫來尋我哭!”
“阿娘不能說兩句好話嗎?”薛鹂已經沒想要改變姚靈慧的想法了,然而聽到這一副要母女決裂的口吻,臉色也不大好看。
送走了姚靈慧,天色也漸漸晚了。
魏玠下了馬車,一眼便看到側門邊上倚着一個模糊的身影。
魏玠朝她走去,她也擡步靠近。
“你總算回來了。”薛鹂不滿地嘟囔一句,即便知曉魏玠看不清,仍是将胳膊擡起來遞到他面前,讓他看上面被蚊蟲叮咬的紅痕。“你看我被咬成什麽樣了。”
魏玠牽過她的手。“我們回去上藥。”
回房的路上,薛鹂将姚靈慧來過的事告知魏玠,并沒有将她們的對話全盤托出。
“我才回來,不曾問過我父親與薛淩的事,聽母親說,薛氏的族人被你除盡了?”
魏玠不以為然道:“不好嗎?”
薛鹂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魏玠并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麽不對。薛鹂再如何記仇的一個人,面對薛氏那些咄咄逼人的親眷,也只是想着有朝一日讓他們一無所有,落魄度日。倒沒有想過将他們都殺了,以至于連薛淩這種人,她下手之時都留了幾分顏面,沒有立刻要了他的性命。
魏玠不認為殺了他們有什麽不好,正如他聯合趙暨打壓魏氏的不留情面,以及對平遠侯之死的冷淡,足以看出他對血脈親緣極為淡漠。
薛鹂忍不住有些擔憂,魏玠是否也不會喜愛她腹中的孩子。
魏玠沒有聽到她的回答,腳步便停了下來,直直地看着她,又問了一遍:“我做錯了嗎?”
薛鹂聽到他的語氣都帶了幾分失落,立刻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說道:“我不是怪你……只是,有些驚訝,畢竟他們與我是一族,無論好壞,都一同過了十幾年的光陰,突然間都沒了,有些……”
她說不上來,有些難過?自然不是,只是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她也不可能因此數落魏玠的不是。以魏玠的性子,若是她因外人與他争執,他定會将那些惹他煩心的人都除去。
魏玠得到回答,恭順地垂下眼,溫聲道:“我往後會與你說一聲。”
“好。”
薛鹂想到腹中的胎兒,仍覺得有幾分恍惚,她竟稀裏糊塗的有了身孕。她自知自己品性不算好,也不是個會教養人的,偏偏魏玠比她還要惡劣許多,往後他們二人要如何養育一個品性正直的孩子?
她仔細想了一番,仍覺得無論這孩子像誰,都不是什麽好事。
進屋後,薛鹂脫了裙衫讓魏玠給她上藥。
她伸手去撓發癢的紅包被他按住,藥膏在白膩的肌膚上化開。
魏玠低垂着眼,動作輕柔細致,薛鹂不禁有些發困,魏玠随即牽過一張薄被給她蓋上。
“睡吧,我不走。”
等她睡熟了,魏玠仍坐在那處,用涼扇驅散擾人的飛蟲,目光從她的睡顏,移到她一起一伏的胸脯上。
薛鹂再醒來的時候,是被一些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吵醒的。
她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人影。
魏玠知曉她入睡時不喜歡有光,因此屋子裏是昏暗的,只有不遠處有一盞豆燈。魏玠背着光線,她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卻能隐約看到他眼眸處的盈盈光亮。
魏玠察覺到她醒了,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反而因此喘得越發急促了。
“鹂娘……”他齒間溢出的呼喚,更像是夾雜着快慰的感嘆。
薛鹂看到了他的肩膀是微顫的,立刻反應了過來,面上一陣陣地發熱。
魏玠的手上甚至攥着她丢在一旁的小衫。
“鹂娘”,他又叫了一聲,微啞的嗓音仿佛都變得黏稠,口中是難抑的低嘆。“鹂娘……你喚我。”
薛鹂臉色通紅,撐起身羞惱道:“魏玠,你這是做什麽!”
早知如此,她還不如不醒,總好過此刻見到這副場景,理會他也不是,不理會也不是。
她的任何聲音似乎都成了一種撩撥,催動他不斷上湧的血氣。魏玠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濕熱的手指仿佛能将她燙傷,薛鹂下意識要往後退,卻被魏玠輕輕扯了扯。
“你過來……鹂娘。”他一聲聲喚她的名字,每一聲都帶着求愛的意味。
薛鹂忍不住心軟,猶豫片刻還是朝他移了過去。魏玠的額頭抵在她的肩窩處,亂而急促的呼吸落在皮膚上,熱度也在薛鹂的身上蔓延開。
薛鹂醒了,魏玠愈發無所顧忌,再不必抑着那些動靜。
事畢後,他起身将室內的燭火依次點亮,回到薛鹂的榻邊,她還有些沒緩過神。
魏玠将榻邊挂着的小衫拾起,薛鹂立刻說道:“我不要了。”
他輕笑一聲,語氣裏沒有絲毫歉意。“對不住,吵醒你了,還困嗎?”
“不困。”她怎麽可能還繼續困覺。“我要淨手。”
薛鹂說完後,魏玠沒有立刻動身,而是猶豫了一下,認真道:“要嗎?”
“什麽?”她不解。
魏玠跪坐在她身前,冰涼的發絲從她的膝上曳過。
光線亮了,薛鹂才看清魏玠微紅的眼尾,以及他尚且瑩潤的眼眸。
她想了想,俯身落下一吻,魏玠仰起頭迎合,甚至還不知足地扣着她的後腦,将她不斷往下壓,加深這個吻。
等到薛鹂喘着氣起身的時候,他還沒有放棄方才的念想,催促似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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