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回菲力塔
第二十三章回菲力塔
紀禾并未與譚琦交談太久,他掐好時間早早地回到了赫萊澤爾所在的宴會廳。
所幸,被衆多塔主領主圍繞的赫萊澤爾忙極了,來不及花一絲的注意力分給角落中不起眼的紀禾。
紀禾站在赫萊澤爾指定的地方,留意着赫萊澤爾的動向,拿起甜點,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
太甜了,紀禾牙口素來不好,當他的牙齒開始因為他剛吃下的甜食而隐隐作痛時,他不得不放棄了繼續挑戰甜食的打算。
曾幾何時,他也是一個愛吃甜食的精致男孩。
蛋糕入口吞咽後不久,紀禾便開始想念起香煙的味道,但最近手頭緊,于此時的他而言,多抽兩根煙,都是奢侈的。
關于抽煙的煩惱,不止是窮,還有……紀禾很害怕自己的牙齒因為自己長期抽煙而變黃。
他常在網上尋找“抽煙牙齒不變黃”的攻略,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戒煙,不過這點……紀禾尚且做不到。
但所幸,約摸是紀禾平時就比較注意,直到現在紀禾的的牙齒就外觀而言都還算是好看。
紀禾站在宴會廳一角,手裏拿着一塊小蛋糕,走神走得很認真,直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果然,今晚上可算得上是熟人集中營,身為張瑞新的外甥、最需要積攢人緣的新任領主,這種場合,簡奕霖不可能不到場。
“出去聊聊?”罕見地,這次簡奕霖像是有正事要談。
其實紀禾并不是很想搭理他,但上次領他去見赫萊澤爾的事情也算是欠下了人情,“不用出去,就在這裏,長話短說。”紀禾在手機上打字。
“等你跟赫萊澤爾相認了,琥珀區東西邊界的事情……幫我說兩句。”簡奕霖神情局促,目光閃爍不安。
他寧願為了自己方便而讓喜愛的人走向自己的情敵那邊,在他眼中,與某些缥缈虛無的情感相比,唾手可得的名利才讓他更為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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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清晰的認知會讓簡奕霖自我唾棄,但這種“唾棄”也是稍縱即逝的。
“這話,你之前好像已經說過一次了。”紀禾有些無奈,“之前你提出的要求,我在信裏都跟赫萊澤爾說好了,他也答應了,你這叫變本加厲。”
簡奕霖沉默片刻,的确,這些時日,來自寶石區域總部的物資與照拂是比之前多上了許多,但那是全然不夠的。
“紀禾,你也知道,東西邊界劃分的問題一直都很不公平……”
“我再說一遍,我可能從頭到尾都不會向赫萊澤爾坦白身份。”言罷,便轉身欲走。
手臂被拉拽,紀禾閉上眼壓抑地嘆氣,他不敢相信在這樣的場合簡奕霖居然都敢玩以前那套。
似笑非笑地回過頭,餘光卻該死地瞥到簡奕霖身後、赫萊澤爾正向這邊緩步走近的身影,心下大駭。
“紀禾我……”簡奕霖本還想說點什麽,眼角瞥到熟悉的身影,随即如同觸電般松開拉住紀禾的手。
赫萊澤爾徑直走到紀禾身邊,堅實的臂膀恰恰觸碰到紀禾的肩部,心跳加速的紀禾根本沒有勇氣回頭看他,他不能确定剛剛赫萊澤爾是否聽到了什麽。
“敘舊?”赫萊澤爾很少像這般說話帶着諷刺,他定定地看向簡奕霖,絲毫不掩飾的厭惡自他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迸發而出。
“……剛剛我們在讨論紀禾的事情。”令紀禾意外地,簡奕霖竟然還知道為他圓謊。
“繼續。”赫萊澤爾微微側過身,紀禾知道,這是他頗感興趣的意思。
簡奕霖似笑非笑地咧嘴,看得出他盡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的模樣,“我看加西亞先生還是挺忙的,就不打擾了。”說罷,轉過身,紀禾看得見他滿眼的陰郁。
留下的紀禾與赫萊澤爾一度陷入沉默。
沉默得紀禾連剛剛吃零食殘留的牙痛都蔓延開來,他開始後悔自己選了啞巴人設,一句話不說地跟這家夥呆在一起,安靜得連耳朵都會覺得痛。
“BOSS,接下來我們幹什麽呢?”打字詢問着,另一只手不動聲色地将吃了一半的甜品放到了殘羹剩飯盤裏。
赫萊澤爾只丢給紀禾一個眼神,便向門外走去,紀禾早猜到他不會久留,便屁颠颠地跟上。
出宴會廳大門的時候,紀禾感覺到有人正盯着他們,下意識地看向赫萊澤爾,不知對方有沒有發覺。
轉過頭時,那道視線若有所感地消失,但紀禾還是注意到了被掩映在裝飾花卉後方身着深藍色西裝的人。
是孫星。沒有确切地看到臉,但憑借着站姿,紀禾還是分析出。
赫萊澤爾沒帶他,他反而自己來了?
雖然這也不足為奇,因為剛剛譚琦給他的資料上寫了他與某個塔主有親屬關系,但如若對方還刻意捉迷藏,就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
坐在赫萊澤爾的車上,紀禾思前想後,還是将這一發現告訴給了赫萊澤爾,不曾料想這家夥只是用眼角瞥了一眼,說:“知道。”
好吧,就不該質疑這家夥的觀察力,但這家夥不愧是冷場王,對話到此時就進行不下去了,于是又陷入了靜默。
“你牙齒不好?”比起問話,赫萊澤爾的這句話這更像是敘述。
“只是不太愛吃甜食。”紀禾思量着約摸是自己吃不完的甜食引發了這家夥的懷疑。
赫萊澤爾一聲不響地把車開到了菲力塔停車場,紀禾心中嘆了口氣,看來這家夥順道送自己回家最終也成為了妄想。
不過艾瑞爾告誡過紀禾,一般晚上還要想辦法自己回家。
以現在他與赫萊澤爾的關系,因為中間橫了個“紀禾”,所以之前陪他過夜那檔子事兒,應該也就不複存在了,畢竟,赫萊澤爾自己又沒提。
正當他在手機上打下給赫萊澤爾的道別,準備獨自一人離開時,卻聽赫萊澤爾道:“你住塔頂的客房吧,明天早上直接上班。”
塔頂專屬于赫萊澤爾的套房內,赫萊澤一進門爾便脫下西裝,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腼腆啞巴小可憐”人設,紀禾上前去頗為上道地将西裝接住。
然而紀禾的“懂事”并沒有換來赫萊澤爾的任何感謝,他只是随手打開一間房門,道:“你睡這。”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扔下紀禾孤零零地凝視着這間冰冷的灰色調套房。
紀禾走進去,發現就算是客房也裝修得比他租的那屋子好太多。
起碼還有張大床。
現在時間還不算晚,赫萊澤爾應當不會倒頭便睡,他會幹什麽呢?紀禾不免好奇。
可能在辦公吧,那家夥總是那麽忙。
睡在這客房的大床上,知道平時在塔頂,赫萊澤爾就是在這張床上與妃子們翻雲覆雨,紀禾內心微微一讪。
将今天的任務報告“着輕避重”地編輯好發給博德之後,紀禾思量一陣,剛好這房間有備用的紙筆,最終打算給赫萊澤爾寫回信。
不過,說實在的,結合這幾天赫萊澤爾對他冷淡的态度,饒是作為“紀禾”,他都沒有那個熱情再給赫萊澤爾寫信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天天熱臉貼着冷屁股還熱情洋溢的小屁孩了。
許久沒用屬于自己的口吻說話,紀禾裝啞巴時積郁在內心的憤恨終于噴發而出,下筆如有神,洋洋灑灑就是一大篇字。
這幾天他當“林淮”當得都要魔怔了,偶爾一回釋放本性重新作為紀禾,一時難免全神貫注,故而有人推門而入,他絲毫沒察覺。
直到冰冷的陰影灑在了紀禾的背上,紀禾舞得歡快的筆尖一頓,直起身子,下意識地想将自己的字跡遮蓋住,活像一個在課本上畫畫被老師發現的小學生。
“出來。”好在赫萊澤爾貌似是瞎,沒看見什麽,只是簡短地吩咐後便轉身離去。
紀禾再次松了口氣,他此時的心情用虎口逃生絲毫不為過。
于是他出去時顯得更加扭扭捏捏,什麽小碎步咬下唇內八字全部來一遍。
“BOSS,有什麽事嗎?”
迎接紀禾的,是一個游戲手柄。
不能說話的自己和一個沉默的隊友一同玩雙人游戲,絕對是這世界上最難受的事情。
操作失誤不能大吼,NPC對白二逼不能吐槽,關鍵時候不能抱着隊友的肩膀猛晃洩憤……痛苦,太痛苦了。
但痛苦的紀禾還得抿嘴笑着,時不時向自己的兒時玩伴投去崇拜的神情。
其實……看着熟練操作着每一關的赫萊澤爾,紀禾略微有些神傷。
因為這游戲,他小的時候跟赫萊澤爾玩過,還不止一次。
這也是他最自認為擅長的一款很老的游戲。
當年,他看着赫萊澤爾從剛開始的新手逐漸成長為一個連地獄模式都能閉着眼睛打通全關的高手。
他還記得當他抱怨赫萊澤爾節奏太快自己跟不上時,那家夥短暫的凝滞。
後來,這游戲他已經玩膩了,膩到就算跟赫萊澤爾一起玩都提不起興致。
只是每過一段時間,赫萊澤爾都會拿着這款游戲的光碟來找他,赫萊澤爾會刻意放慢速度等待他,不着痕跡、小心翼翼地……連紀禾都以為是他變弱了。
直到今天,赫萊澤爾以最快的速度厮殺過每一個敵人,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操作,似是已經記住了每個敵人會施展的每個攻擊。
“啊……你怎麽這麽厲害啊!每次一下就過了!哎,不過……跟赫萊澤爾玩,就算是游戲都有些沒意思了。”恍然間,紀禾忽然記起自己曾這樣對赫萊澤爾說過。
當時的赫萊澤爾只是攥緊手柄,沉默不語。
如今,紀禾已經很多年沒玩過游戲了。
而赫萊澤爾卻一如往常般神情冰冷地一直守着那麽一款最老的游戲,像是在回憶,像是在準備,又像是……在等待紀禾再次拉住他的手,跟他說:
“出新款了!我們一起……”
紀禾的喉嚨忽然哽咽了。
又一關通過,赫萊澤爾放下手柄,沉默地點了根煙。
煙霧模糊了他面部的輪廓,而他的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那已經被磨損得掉漆的手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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