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酒店

第三十五章酒店

霎時間,紀禾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整個背都感覺涼飕飕的,赫萊澤爾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過他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

赫萊澤爾從未這樣仔細地打量過“林淮”。

紀禾心跳如擂鼓,他只能極力掩飾自己的恐慌,硬生生扯出一個笑意,掰過自己僵直的身軀,擡手,打字:“好巧啊boss,沒想到你也在這。”

赫萊澤爾瞥了一眼屏幕,微微擰眉,并未回話,但亦未走開,一瞬間,空氣似是凝固了,他們久久對視着,一時之間,紀禾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剛剛在外面跟我那邊的老板喝了點酒,本來這個房間是他定的,但他臨時有事,就讓我住……”

打着字,紀禾自己都因心虛而感到手軟,這冗長的破理由誰會信啊!而且,赫萊澤爾壓根啥都沒問呢!他這不是在賊喊捉賊嗎?

“你今晚上有空,對吧?”正在紀禾飛速思考對策之際,赫萊澤爾冷不丁地冒出了這麽一句。

什麽?什麽有空?約摸是紀禾臉上的詫異太過明顯,赫萊澤爾擡手,撫住了紀禾的下巴,并輕輕向上擡。

紀禾凝視着赫萊澤爾的眼睛,對方的氣勢甚至讓他絲毫不敢做出違抗的動作,他就那樣被擡起下巴,無可避免地接觸到了赫萊澤爾的視線。

片刻的端詳後,忽然,赫萊澤爾拿起手機在他眼前晃一晃,“嘀——”熒幕顯示“錄入成功”。

“到我房裏等我。”簡短吩咐後的赫萊澤爾收回手,踱步離開離開。

被扔在原地的紀禾站在原地,怔愣許久。

在他房裏等着?他要幹嘛?再說了,他房間裏不應該還有一個孫星嗎?三個身份尴尬如斯的人聚在一起幹嘛?難不成要來玩3p?這個世界怎麽了?

饒是再如何思緒翻湧,最終,紀禾的腳步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停在了赫萊澤爾的房門前。

以他現在的身份,自然是沒有違抗“聖旨”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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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在房間裏遇見孫星的尴尬?3p的風險?紀禾微微閉眼,強迫自己不要思考太多。

門框邊緣處安裝了身份驗證系統,因為方才赫萊澤爾用手機錄入了紀禾的身份,現在只需他稍稍挪移一步,A206的房門便會自動打開。

然而約摸一分鐘過去了,明明只需稍微動作一下的紀禾仍舊僵站在原地。好吧,他承認,是他慫了。

終于趕在赫萊澤爾回來之前,房門被徐徐拉開。

折射在地板上的波光與窗外游動的魚群瞬間便分走了紀禾的全部注意力。

紀禾可算知道在這酒店開個房為何如此之貴了,身為一個窮人,他這輩子尚且沒看過這種操作。

原來A206是一個海下觀景套房。

紀禾緩步往裏走着,這地方給他的感覺,就是擁有各式各樣家具的水族館,雖然這麽說可能俗了些,此情此景可能怎麽說也得來幾個成語來渲染一下,但紀禾心中就是這麽想的。

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紀禾終于斷定——孫星沒有在這裏。

可能真的有外部因素讓孫星暫時離開了吧。

當然,也不排除孫星只是單純地迷路了的可能,想着,紀禾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這房間內的大圓床上。

是比他那小出租屋內的那鐵板床要軟和許多,感受着屁股下方的柔軟,紀禾的目光停留在這房間中的各式擺件上。

這種手工編織的插花瓶好像很貴吧,想着,紀禾借力讓自己彈起幾分,來回幾次,還挺有意思,就這樣,紀禾的心情好了許多。

也許,男人的快樂就是這麽簡單吧。

當然,男人的快樂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久,房門的響動,紀禾知道,赫萊澤爾回來了。

床鋪所在的地方不能一眼望見赫萊澤爾,紀禾只聽得見他有力腳步聲。

紀禾坐在床沿,繃緊身軀,肩胛骨的輪廓被清晰地勾勒,+終于,他的餘光瞥見了赫萊澤爾的褲腳,視線向上掃,雙腿修長腰線勻稱肩部寬闊。

還別說,穿着西裝的赫萊澤爾真是該死地帥氣。

明明也是穿西裝,為什麽人與人的差距會這麽大呢?

紀禾瞄着自己的領口,陡然有一種小孩穿大人衣服的錯覺,他本不想承認自己有那麽一絲自慚形穢,但事實擺在眼前,真是讓人不得不羞惱。

赫萊澤爾在看他,紀禾略微煩躁,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好看的,但那目光确有如實質般壓迫到他身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紀禾覺得自己有些反常,明明幾年前兩個人相處得那麽自然,自己接受赫萊澤爾注視的時候也根本不會這麽束手束腳,為什麽現在卻……

還不是怪赫萊澤爾!要不是他用那種奇怪的目光看他,他才不會這樣!什麽?什麽奇怪的目光?打住打住,你在想啥?紀禾心中的小人正不住地叫嚣。

內心天人交戰,表面不露破綻。

紀禾做出羞怯且畏懼的神情,他顫抖着手指拿出手機試圖與赫萊澤爾交流,但赫萊澤爾卻并沒有等待他編輯完文稿的打算,“去洗澡。”他簡短吩咐道。

什麽?霎時間,紀禾感覺自己的手指尖都涼了,傻子才不明白赫萊澤爾這話的意義,他微微皺眉,死死握住手機。

赫萊澤爾明白他心中所想,只不鹹不淡地添一句:“只是洗澡。”

只是洗澡?你這跟“我就蹭蹭不進去”有什麽分別啊?紀禾遲疑着起身,赫萊澤爾像是受夠了他的磨蹭,“不願意就走,以後也可以不見我了。”

室內一度陷入了沉默,紀禾緊握住拳頭,骨骼咔咔作響。

明明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家夥好,為什麽現在卻要受這種氣?脾氣上來的紀禾表情都要繃不住了,而赫萊澤爾懶卻洋洋地往床上一躺,冷漠而從容,仿佛紀禾內心的波濤洶湧全然與他無關。

走入浴室的時候,紀禾看着鏡中西裝革履光鮮亮麗的自己,卻暗笑着這幅皮囊背後的狼狽不堪。

算了,大不了豁出去了!

客觀來講,在這浴室洗澡,算得上是一種享受,如果忽略當下操蛋的情況的話。

紀禾仰起腦袋,任由炙熱的水花濺在自己身上,麥色的皮膚被燙得發紅,他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他不想出去,他巴不得等他洗完後,赫萊澤爾已經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當然,紀禾知道,自己幻想的事情,發生的幾率小到幾乎沒有。

出門前,他還在斟酌要不要還是将脫下的西裝穿上,轉念一想,穿衣服不無異于脫了褲子放屁嗎?便只穿上的松垮睡袍,他抱着英勇就義的心态出門了。

赫萊澤爾仍舊維持着他離開時的模樣,西裝革履、人模狗樣、很有禁欲範兒。

察覺到紀禾的到來,赫萊澤爾略一擡眸,關上原本正在翻閱的書籍,說了句:“過來。”

紀禾臉部肌肉微微顫動了一下,最終還是帶着惶恐而又羞怯的神情走了過去,赫萊澤爾竟還坐到了床沿,一副等待他到來的模樣。

紀禾幾乎聽到了自己吞咽唾沫的聲音,當然,那是因為心虛和害怕,他心跳得很快,仿佛胸口那裏被安裝上了小型引擎。

他走到了赫萊澤爾面前,在赫萊澤爾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剎那,他幾乎是本能地往後躲了半步,紀禾低着頭,牙齒咬合得近乎發酸,他不知道自己在犯什麽毛病,一想到赫萊澤爾如今對他的态度,他便莫名不适。

紀禾的後退讓赫萊澤爾略微一僵,下一刻,他伸手猛地環住了紀禾的腰。

紀禾的身軀被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道拉近,一個踉跄,無處使力的腿軟了下去,待他回過神來,竟發覺自己正坐在赫萊澤爾的腿上,而赫萊澤爾正側過臉來,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紀禾整個人都傻了,他維持着僵硬的姿勢呆在原地,赫萊澤爾一只手環抱住他,另一只手擡起,撫上了他的臉。

赫萊澤爾這家夥……有這麽饑~渴嗎?

紀禾直愣愣的目光與赫萊澤爾相碰撞,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在赫萊澤爾眼中看見了隐晦的深情。

如今這樣的情況,紀禾居然還不得不考慮到自己人設地不說出一個字。

他嘗試掙紮坐起,卻發現赫萊澤爾那家夥的力氣大到超乎自己的想像,他自诩力氣不小,這時卻也只得被乖乖地按在赫萊澤爾的腿上,絲毫動彈不得。

赫萊澤爾冰涼的手指掰過了紀禾的臉,那粗粝的掌心撫摩着紀禾的臉頰。

赫萊澤爾的凝視,竟讓紀禾心虛得連用眼神抗議的勇氣都沒有,只能咬牙,不甘心地掙紮,躲閃着赫萊澤爾目光的追尋。

直到赫萊澤爾的手指流連到紀禾眼眸附近那塊傷疤上。

那塊近乎已經沒有知覺的皮膚被赫萊澤爾觸碰的時候,紀禾的身軀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他遲疑地看向赫萊澤爾,卻迎上了赫萊澤爾憐惜的目光。

而後,赫萊澤爾的唇,印在了那處傷疤上。

那一刻,紀禾連反抗都忘記了,他猛然間想起了自己受傷回家後,簡奕霖的視而不見;他猛然間回想起還未康複上班時,同事們捂住嘴帶着懼色的驚詫;他猛然間回想起了拆線後回家的路上,街邊小孩宛如撞見怪物般的尖叫。

康複後,這疤雖然看上去不如剛開始那般吓人了,但也經不得細看。

紀禾不想在街上時時被人注視,于是去整形醫院做了調整。

手術很成功,看上去比之前美觀了不少,但依然不甚明顯地橫在紀禾的眼角處,簡奕霖離他近時,總會說一句:“啧,可惜有個疤。”

其他人離得近了,也會道一句:“哎?你這是不是有個疤啊?”

剛開始,紀禾還會在意,但久而久之,就麻木了,反正去不掉,長在那裏,也沒什麽。

他從不期望自己的傷疤被人平靜地接受,更不會去想像有一天它會得到來自于他人愛撫與親吻。

同樣的是,他原本已然不再擁有任何被重視的期望,也再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撫慰他的舊傷。

然而這一切,卻這樣默然無聲地發生了。

當赫萊澤爾掰過他的下巴,溫熱的唇舌擊潰脆弱的防線侵入之時,紀禾嘗到了來自于自己淚水的腥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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