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一支舞曲

第五十九章第一支舞曲

白旭旭那小子身量着實不高,很容易便會淹沒在人群中。

紀禾本以為一時之間會難以找到他,但當他的目光最終降臨到一個畏畏縮縮的身影上時,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暗嘆——

好吧,其實熟識這家夥的人,還是很容易把他找出來的。

畢竟這種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甚至還帶了點兒怯懦的獨特氣質,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擁有的。

走到白旭旭面前,看清他胸章的樣式,果然,是一個小巧的梅花鹿頭像。

“怯懦的梅花鹿”,還有比這更符合的嗎?紀禾垂眸,默然無聲地想。

“紀……紀哥?”白旭旭壓低聲音,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攥住紀禾的手臂,“我……我有點緊張。”

“沒事,現在人多着呢。”沉默片刻,紀禾微微弓腰,忍不住問,“來接應你的人到了嗎?”

凝視着紀禾,白旭旭緩緩點頭,“不過,因為加西亞家宴會的規定,我也不能太早走,起碼要等到第二次正式的舞曲之後,或許到最終活動的時候才會有機會,主要是……”

“這段時間內盡量不讓安東尼發現你對吧。”紀禾順口接過話。

緩慢點頭,面具下,白旭旭的目光分外堅定。

“放心吧,”紀禾的手在白旭旭肩上輕輕拍了兩下,“這麽多人,什麽都不知道的話,安東尼也不會那麽輕易找到你,話說回來,你知道他那邊什麽情況嗎?”

“因為不告訴他,我們吵架了,然後他就也沒告訴我。”白旭旭微微撇嘴,如果沒戴面具的話,紀禾一定能注意到他表情中蘊藏的後怕。

“放心,出意外的話,我會幫你。”理智告訴紀禾惹惱安東尼那樣的人可能對他并沒有好處,小洛迪的少東家——一定地位的領主才有機會接觸到的人物。

如果簡奕霖在的話,肯定會大罵紀禾的不識擡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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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氛圍好像正逐漸變得輕松。

可忽然,“紀……紀哥,我好像看到他了!”音量微微拔高,白旭旭猛地抓住了紀禾的衣擺,拼命往紀禾身後躲避以求逃脫不遠處那人的視線。

紀禾也瞬間望見了安東尼,深色的西裝包裹着修長的身形,銀灰色的面具遮掩住深邃的面龐,不得不說,安東尼的外型的确算得上出挑,要不然他也不會将學生時代的白旭旭迷得團團轉了。

紀禾能注意到安東尼,倒不全是因為白旭旭的提醒,更重要的,安東尼那四處巡視的嚣張動作,就跟掠食者搜尋獵物似的,夠顯眼,也實在令人膽寒。

“喂喂,你這樣躲着才更明顯好吧?”紀禾将白旭旭從自己身後提溜出來,掌住他的肩膀迫使他不要慫逼似地弓腰彎背,而與此同時,安東也正離他們二人愈來愈近。

紀禾注意到安東尼的胸章,那圖标是頭張着大嘴一臉嚣張的獅子——怒吼的雄獅?

鬼才啊,紀禾倒是愈發好奇伽紮那邊的胸章分配系統了。

紀禾與白旭旭面對着面,低頭,紀禾注視着他的發旋,看着白旭旭謹小慎微的模樣,紀禾忽然覺得他就是面對赫萊澤爾時慫得不行的自己。

安東尼走到了他們身旁,紀禾感覺到他壓迫下來的視線,“抱歉,”紀禾擡手順了一把白旭旭眼前的發,“等會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跳舞了。”他說着,用擡起的手腕,遮住白旭旭的下半張臉。

安東尼的目光的确在他們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紀禾幾乎以為要被發現了,可就在這時,安東尼接到一個電話後,匆匆走開。

幾乎同時,白旭旭與紀禾長籲一口氣。

“還好還好。”紀禾感到白旭旭抓住自己衣料的手指緩緩松開。

“放心,就算猜到是你,他應該也不會輕舉妄動,畢竟這裏不是他家,還有這麽多人,等會跳舞的時候,你小心一點。”說着,紀禾拿起飲品小抿一口。

“那個,紀哥,你等會兒會跟我一起跳舞吧。”紀哥方才說的話,讓白旭旭略有些不安。

“抱歉啊,”紀禾嘆氣,伽紮那邊,他也沒有辦法拒絕,“第二場我可以跟你一起,第一場……只能你自己想想辦法了,剛剛有人找了我,我這邊沒人實在不好推拒。”

伽紮的威脅,還是不要讓白旭旭知道了,就現在這樣的情況,這小子都緊張成這樣,要是還讓他知道伽紮說的那些話……真不知道他那小心髒承不承受得住。

白旭旭抿嘴點頭,活像一頭受了委屈的小梅花鹿。

“話說回來,你們是一起來的嗎?你們的禮服相互之間萬一認出來了……”這問題剛剛紀禾就想問。

“這套禮服是我瞞着他偷偷定制的,他不知道,我倒是專門去看過他的,所以剛才才能認出來,而且來之前我們吵了架,然後賭氣,都是乘各自的車到這裏的,所以,應該沒有問題吧。”白旭旭的解釋倒讓紀禾松了一口氣。

這樣的話,安東尼認出白旭旭的依據又少了很多。

二人沒聊多久,會場內的燈光便逐漸暗淡下來,坐于二樓的樂隊在指揮棒揮舞的瞬間,将曲調改奏為典雅而熟悉的舞曲。

這是第一場舞蹈的開端,白旭旭惶惑的目光直盯着紀禾,“我不能陪你了,你可以找個人跟你跳……”紀禾話音未落,白旭旭便面帶懼色地搖頭。

四下環顧一周,紀禾最終拉住白旭旭的手,在悠揚的樂曲聲中穿過重重人群。

這是一個較為隐蔽的角落,确保周圍堆疊起的食品都能将白旭旭的身影遮蓋完畢後,紀禾對他說:“我先走一步,你留意一下四周,有情況給我發短信,就算安東尼真的找到你,你也不要承認,可以嗎?”

紀禾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像老父親一樣這麽唠叨地叮囑白旭旭,他清楚他幫白旭旭做這種類似于離家出走的事情是有些幼稚的,但不由自主地,他便這麽做了。

因為他感覺到,白旭旭向他投來的目光,是求救。

紀哥走遠了,像是尋求安心一般,白旭旭不由用視線追随着他,就在他們剛剛相遇的地方,紀哥與一個面帶笑意身着白色禮服的男人相遇了。

那是紀哥的約會對象嘛?可是為什麽紀哥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自我麻痹一般,白旭旭一個接一個地将手邊的甜點塞進自己嘴巴裏,好像這樣就能讓他感覺好一些。

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恐懼了,剛剛紀禾離開的時候,他幾乎想伸出手抓住紀禾的衣擺,但他還是忍住了。

從小到大,白旭旭身邊的所有人,都是傲慢的,包括他的家人。

他們瞧不起白旭旭C級的母親,而白旭旭本人也幾乎沒能遺傳到白家的優良基因,當然,外貌除外。

在白旭旭很小的時候,母親便被趕出了家門,那時的他懵懵懂懂,甚至不知道去傷心,他生性樂天,只懂得去愛、去笑、去憑借自己的本能做一些傻傻的事情。

嘲笑也是笑吧,好歹,他讓別人感到開心了呀。

年幼的白旭旭這樣對自己說。

白旭旭以為自己不會在意別人的傲慢與唾棄,直到他遇見了紀禾。

紀哥……白旭旭這麽叫他,原本他以為,他們是一樣的,但随着他們的相處,白旭旭發現,紀哥甚至有那些A級身上所沒有的東西,終究,他還是最弱的那一個。

的确,比起那些A級,紀哥可能真的沒有那麽強大,但他卻一直無聲地反抗着,不像自己,只願在A級中卑微偷生。

他本可以忍受一切,如果他未曾遇見紀禾的話。

要變得像紀哥那樣才行,白旭旭攥緊了拳頭。

可紛亂的舞池中,一晃眼,紀哥便不見了。

白旭旭有些慌了,面具下的眼眸四下尋找着,最終迫不得已停留在一只伸出的手上。

這只手骨骼優美修長,掌心的紋路,是白旭旭再熟悉不過的,它曾拼命地折磨過他,又給過他令人窒息的快意。

是安東尼。

那一刻,白旭旭感覺自己被這只手猛地扼住了咽喉,盡管這只手的主人僅僅只是彬彬有禮地将它伸到他眼前,對他說:

“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伽紮的話語讓紀禾擰眉,他覺得這家夥實在是不用像這樣裝出這樣一副謙和有禮的模樣。

沒有說話,紀禾只率先走入舞池,他微微側過腦袋,對伽紮說:“我真不會跳舞,到時候丢人了可別怪我。”

伽紮笑而不答,只上前兩步,執起了紀禾本不打算放到自己掌心的手指,低頭将親吻送到紀禾的手背上,“你可真不乖呢,小紀禾。”

伽紮的唇觸及到手背的那一剎那,紀禾明顯感覺到,自己起了滿手臂的雞皮疙瘩,要不是他真的有點想知道這次伽紮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他還真不願意奉陪。

悠揚的音樂中,舞池裏,一群身姿優雅的上流社會人士皆是步态輕盈、身姿優雅,紀禾簡直覺得自己與這地方格格不入,但偏偏他的搭檔還是場上最耀眼的人之一。

“看來這次小紀禾沒有騙我。”伽紮嘴角含笑,“跳得的确挺爛。”

紀禾抽了抽嘴角,硬着頭皮強行道:“反正戴着面具,沒人知道我是誰。”

“是嗎?”伽紮輕笑一聲,忽然低下頭,伏在紀禾耳邊輕聲道:“難道你覺得赫萊澤爾也分辨不出來嗎?”

他能分辨出來才是有鬼了!紀禾心存僥幸。

林淮以真容示人、跟赫萊澤爾朝夕相處都沒有被認出來,現在可是戴着面具,難度系數又增加了一個層次,紀禾可不認為自己會被赫萊澤爾逮到。

見紀禾半晌不回答,伽紮又含着笑意低聲道:“那你能認出赫萊澤爾嗎?”

上挑的尾音、紀禾肉麻得一個激靈。

這麽說,赫萊澤爾也在這舞池裏跳舞嗎?本能般地,他視線轉動,試圖尋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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