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荞麥花
覓藍一驚,随之而來的是巨大的喜悅。
皇帝從前不會關注這些。
他将她當做生身母親身邊親近之人,給予充分的禮待,始終淡漠疏離。
跟他相處很安心,卻又有着恰到好處的分寸感,不能更進一步,可是每次站在旁邊偷偷聽他說話、看他笑起來的樣子很難不心動。
溫潤如玉的少年郎,又是那般身份地位,若是能真正走進他心裏……想要的一切不都唾手可得?
覓藍臉上露出一絲羞赧。
“是奴婢親手做的香囊,近來太後娘娘睡不安穩,太醫道是心火旺盛的緣故,此香有凝神靜氣的作用,奴婢便佩在了身上。”
“哦?”
施探微靠近一步,微微彎腰,似乎在感受那絲香氣。
與此同時,從少年身上傳來縷縷幽香,使人如同迷失在森野之間,被冷杉松樹環繞,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極力壓制着過分鼓噪的心跳,覓藍手心出了細汗,将頭壓得更低,等待皇帝流露出為人子的擔憂,細細詢問一番太後的病情,畢竟天子純孝舉世皆知,自己再借花獻佛,将這香囊贈予皇帝……
可是等她擡頭,他已經走遠了。
覓藍咬着唇瓣,自覺還是不夠了解這位少年天子,他跟廣陵王不同,實在是太難以琢磨了。
“奴婢恭送官家。”
……
禦轎在宮道上緩緩行進,穿過這片甬道,再走上一炷香的路程,便能抵達太極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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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支着額頭,俊美的面容透着病态的蒼白,眼下有一顆淡淡的小痣,他灰綠色的眼瞳充分雜糅了純情與生動,搭配上濃烈深刻的五官,給人一種精致的迷醉感。
“從安。”
少年聲若鳳鳴,天生的慵懶優雅,他偏了偏頭,問自己身邊的大太監,“知道那是什麽香麽?”
江從安亦步亦趨,佝偻着身子,恭敬回道:
“奴才鼻子鈍,只曉得是一種花香,可具體是哪種花,奴才是當真分辨不出了。”
以為會讓自己去查探一番,卻許久沒有聲音傳來,從安悄悄擡眼,才發現官家支着額頭,眼睫輕阖,沉沉睡了過去。
在人前表現出來的沉穩自持,總是會讓人遺忘,這位大慶的君王,他還只是個少年人而已。
淡金色的陽光灑在他年輕緊致的肌膚上,蒼白沉靜,唯有眼下透出的淡淡疲态,彰顯着接連幾日都沒休息好。
從安忙讓擡轎的人走得輕緩一些,莫擾了官家小憩。
……
原來那晚白芷尋她,是要教遲遲做一些藥膳,送到嗟嘆湖去。
誰知拿完藥材回去的路上,遲遲就被蘭兒帶着兩個宮女攔住了。
她面色不善,一把拽過遲遲的手臂,逼問道:
“冬兒被逐出宮了,是不是跟你有關?”
被逐出宮了?遲遲一怔,随即調整好表情:
“我不知道有這回事。不過就算受罰,也是她随意編排他人、違反了宮規在先,她罪有應得。”
蘭兒一愣,這傻子何時變得這般伶牙俐齒了?
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橫眉指責道:
“前腳剛與你有了争端,後腳就被逐出宮去,不是你搞的鬼還能有誰?年遲遲,既然進了宮,就該老實本分當好你的宮女,只會在背後使一些小動作算什麽本事?”
“就是就是!”
宮女們同仇敵忾,對遲遲怒目而視。
遲遲都氣笑了,合着她們以為,是自己通知背後的年家動用關系,把冬兒趕出了宮去?
也不想想,年家憑什麽要幫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庶女?
遲遲無語片刻,忽然擡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看向她們:
“既然你們都發現了,還敢來招惹我,就不怕落得跟冬兒一樣的下場?”
“你!”蘭兒唇瓣顫抖,“你不要臉!”
她身邊的兩個宮女卻面露怯意,其中一個還拉了拉蘭兒的袖子。
“要不還是算了吧……”
原來想讓她們閉嘴這麽容易,遲遲在心裏苦笑了一下,小侍衛說的沒錯,有時候就是要多從別人身上找原因。
蘭兒氣不打一處來:“怕什麽!天子腳下,難道還容她一個小小宮女放肆?今天我還非得找人評評理了!走,跟我去見林掌事!”
說着伸出手想拽遲遲,被她閃躲開了。
就在兩人拉扯之間,遠遠地有人唱喏道:
“貴人車駕,閑人退避。”
“快跪下!”
此話一出,衆宮女以及過路的宮人紛紛屈膝下跪,無一例外。
就在電光火石間,有人腳步踉跄地沖向了大路中央!
直接擋在徐徐行來的車駕之前,看上去就像是在故意阻攔一般!
随着辇轎愈發逼近,華蓋上那抹明黃之色也愈發清晰。
驀地,有人顫聲驚叫。
“完了……是龍辇!”
什麽?
蘭兒手腳僵硬,臉色唰地慘白,明黃色的車辇卻已逼至跟前,對上為首宦官嚴厲可怖的目光,她倉促下跪,猛地回頭尖聲叫道:
“是有人推奴婢!”
被她用手指着的遲遲:
“……”
方才明明是蘭兒想要把她推出去,混亂之中被自己躲開,蘭兒害人不成終害己,現在竟然反口攀咬。
只是來不及解釋那麽多,遲遲迅速地趴伏在地,作恭敬狀,口齒清晰道:
“奴婢不敢,還請公公明察。”
江從安掃了她們一眼,臉色陰沉,這些宮女真是膽大包天!
他可沒有閑心去過問事實真相如何,他只知道驚擾了官家,給這些賤.婢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來人。将這兩個不懂規矩的拖去慎刑司——”
“發生何事?”
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斷了江從安。
清冽若凍雪的本音混合初醒的沙啞,帶着一絲慵懶,撞進耳廓激起微微酥麻。
所有人都安靜了,跪在地上的人把頭壓得很低,無聲的恐懼在蔓延,只因這道聲音,分明是從龍辇之中傳來。
從安匆忙走近,低聲道:
“回禀官家,有兩個不長眼的宮女擋在路上,壞了官家清淨,是奴才失察,奴才罪該萬死。”
他心底暗暗叫苦,這些該死的奴婢,拉下去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官家仁厚,可不代表天威能被冒犯,今日怕是不見血光不能善了了。
皇帝卻是輕輕擡起手來,作出噤聲的動作。
從安的餘光中,只見少年垂着眉眼,掃過跪地衆人,未在任何一人身上有片刻停留,刻在骨子裏的淡漠冷靜。
而後,他的脊背微微離開了靠墊,似乎有話要說。
從安連忙湊近聆聽。
有那麽一瞬間,遲遲很想擡起頭來。
好在她忍住了。
龍辇上那人,雪白的袖袍上繡着金線,耀眼的金色龍紋刺得眼都疼了,她的極限也就是看到那平放在膝蓋上,骨節分明、修長冷白的手指。
一縷殘冷的香氣若有似無地纏繞,讓人如同置身于冷杉松樹之間。
果然,是個很有威嚴和距離感的人呢,她心想。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蘭兒更是驚懼交加,若她知道轎辇上坐着的是當今天子,打死她也不敢放肆!
今上崇尚節儉,就連代步的龍辇都不顯奢侈,遠遠看去與一般貴人的車辇無異,但那龍紋卻不是誰都能用……
蘭兒心中沒底,愈發恐懼起來。
一片壓抑的寂靜過後,終于,從安擡腳走到兩位宮女面前。
他清了清嗓子,冷道:
“官家今日特此開恩,只要你們回答一個謎語,誰能猜中,官家就赦免誰的罪過。至于另一人,便按宮規處置。”
遲遲和蘭兒俱是一愣。
從安朗聲道:
“這世上不寒而香的,是什麽花?”
什麽花?
蘭兒拼命在腦海中搜刮着答案,身旁之人卻不假思索地開口了。
“荞麥花。”
“呵。”
話音剛落,遲遲就聽見有人笑了,非常好聽的一把嗓子,若凍雪初化,敲冰戛玉,夾雜着一聲輕輕的喟嘆。
“很好,難得有人知道。”
官家的聲音……
竟然這樣年輕,比她想象的還要年輕許多。
遲遲還在愣怔,已經有人捂住蘭兒的口鼻,拖下去行刑了。
“饒命,官家饒命!”
耳邊回蕩着蘭兒凄厲的呼喊,遲遲猛地想起。
驚擾聖駕者,輕則杖三十,重則……杖斃。
“起轎!”
走過時,從安觑了一眼愣跪在原地的遲遲,暗嘆這小宮女今兒真是撞了大運。
不寒而香的,這樣的花可太多太多了,但凡來個人都會被問倒,只是貼身伺候多年,從安又怎會不了解官家的性情,他從來不在無關之事上耗費心神。
所以,根本沒有正确答案。
皇帝僅僅是為了,聽見那三個字而已!
再一細想,覓藍女官所佩香囊的氣味,極有可能,便是荞麥花的香氣了。
官家年少時曾在廟宇中修行過一段時日,接觸到了這些只在民間才能看到的事物,對于它們一直都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行至半路,龍辇中傳來皇帝低沉的聲音。
“從安,你會背詩嗎?”
“詩?”
江從安先是不解,旋即倍感懊悔,只恨不能把古往今來的詩詞翻來覆去、嚼個透徹,在官家面前背出個花樣來,一讨官家歡心。
他期期艾艾地問道:
“奴才愚鈍……不知官家想聽的是哪首詩?”
皇帝輕輕一笑,沒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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