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并非無情
慈安宮。
“你今日去見了皇帝。”太後崔氏蛾眉輕蹙,寒聲道,“覓藍,你與白芷都是哀家一力調.教。白芷犯了錯,就要付出代價,至于你,哀家也要勸你安守本分,莫步了你白姐姐的後塵。”
“是。”覓藍恭順回道,“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餘生只願侍候在太後身側。”
崔太後面色未變,不知是否相信了她這番說辭。
倒是身旁嬷嬷笑道:
“太後娘娘多慮了,官家為國事殚精竭慮,怎會耽于兒女私情?”
太後搖頭道,“不見得。”
“你瞧瞧他跟白芷,”太後的語氣裏滿是不悅,“哀家不想皇帝還是個情種,上回從哀家這裏出去便昏迷不醒,堂堂天子為一女子守身如玉?這像什麽話!”
“也許……并非是對白女官用情的緣故,”嬷嬷察言觀色道,“官家曾在廟宇修行,在這些事上許是受了影響。屆時請幾個溫柔小意的開導開導,大約也就成了。”
太後嘆道:“哀家是怕發生與從前一樣的事!”
“從前?”
就連覓藍也集中了注意力,揉捏太後肩膀的力道微松。
太後沉吟片刻,似乎陷入了回憶,她緩聲道:
“哀家記得,那是皇帝七歲的時候。那時他還是太子,回宮不滿一年就離開了哀家與先帝身邊,去到菩提寺中修行。”
“哀家與先帝思念太子,便微服出巡,到他所在的廟宇看望于他。”
“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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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明媚的時節,小小少年一襲青灰色的柔軟僧袍,坐在樹下看書。
若非那頂灰不溜秋的僧帽,還以為是哪家的貴公子。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
佛珠是玉白之色,顆顆圓潤分明,墜在胸前。
獨坐靜默,偶爾有沙沙的翻頁聲響起。
偶爾,他擡眼一望。
又慢吞吞落回書頁之上。
忽然,有人扣響門環。
不緊不慢,如同雨打芭蕉,聲聲分明。
小小少年恍若未聞,依舊專心看書,一雙灰綠色眼眸沉靜如冰。
“吱呀”一聲。
門扉被人緩緩打開一線。
原來,那門從未阖上,像是特意為誰留着。
一襲嫩黃色衫裙的小姑娘,悄悄從門縫溜了進來。
她細瘦的臂彎上挎着一個大大的籃子,乃是篾竹條編制,沉沉壓在身上,與嬌小玲珑的身子相比起來極不相稱。
方才他時不時看向門口,原來就是在等這個小姑娘。
等人到了,他卻又垂下眸子,一言不發地默默讀書。
那小姑娘從籃子中拿出了一碟又一碟吃食。
紅燒蹄髈、荷葉燒雞、清蒸鲈魚、小籠包,崔氏看着看着還以為,她是給兒子送吃食的奴仆。
誰知那小姑娘自己盤着腿,坐在一邊吃了起來。
而那少年則繼續念書。
她吃着還不安分,時不時吧唧一下嘴。看得崔氏煩躁不已,心想自家兒子最重規矩,也該把她趕走了吧?
卻始終沒有動靜。
兩個人意外和諧地相處着。
“你這麽瘦。可惜還不能吃肉,真怕你哪天就餓死了。”
小姑娘奶聲奶氣,指了指籃子裏的東西,“喏,我娘給你做了桂花釀和荞麥饅頭,你記得吃啊。”
她叽叽喳喳、比比劃劃,吃完東西一抹嘴,還不安分,随手從一旁的樹上摘了一朵花兒,戴在了他的耳邊。
她捧着臉望着面前戴着花兒的小和尚,笑得甜甜的,小嘴一張一合,不知都在絮叨些什麽。
少年永遠都只是一副表情,他擡起眼簾,不怒,也不笑,只是淡淡地望着她。
崔氏也知道自家這個兒子自幼聰慧至極,只是臉上很少出現多餘的神情,連開懷大笑都不曾有過。
然後,她看見那小姑娘伸出手,捏住了他的嘴角。
絲毫不顧力道,往兩旁拉扯,做出一個似乎是笑的表情,看得崔氏惱火不已。
“真是沒規沒矩。”
她忍不住低聲斥責。
先在崔氏的想象中,與兒子交好的女子,應當都是世家女,禮儀規矩都是極好,哪裏是這樣一個粗俗的野丫頭配接近的?她定會帶壞自己這個完美的兒子。
先帝卻握住了她的手,含笑道,“無妨。”
“梓潼,你可見吾兒哭過?”
先帝問道。
彼時他沉疴加身,吹了些風更是羸弱,卻強忍着不适,溫文一笑:
“吾兒樣樣都好,但朕總覺他少了些許人情味兒。令他出宮修行,便是盼他經歷人世,能夠有所感悟……只有體會到世間種種疾苦,才能打從心底去愛護他的臣民。待朕百年以後,也能放心将這天下交到他的手中。”
“想必梓潼也不願再見到他那副樣子吧?”
是,自打被迎回宮中,太子就變了個樣。
不愛說話,孤僻陰冷,不論旁人說什麽都是冷漠的表情,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就連自幼教導規訓太子的老師,長孫丞相都無可奈何。
東宮甚至有人親眼得見。
夜中,小太子持劍而行,披頭散發,臉色慘白可怖。
那雙妖異的灰綠色瞳仁中布滿血絲,口中只吐出一個字。
“殺”
于是逐漸有儲君被妖邪附身、大慶氣數将盡的流言傳出。
先帝尋遍天下名醫,用盡辦法都不能使太子痊愈。
即便是愛子心切的崔氏,也不禁動了勸先帝廢太子、立六皇子為儲的心思。
是先帝不肯放棄,找來道人算了一卦,将之送到寺廟中驅邪。
崔氏按捺心中不快,繼續看着。
即便那小姑娘離開,少年也是無動于衷的。
崔氏暗暗放下心來,看來全是那庶民在熱.臉貼冷屁股,她的兒子金枝玉葉,絕不會與那般低賤之人混在一處。
可就在那小姑娘走後不到半刻,少年便起得身來,冰涼柔軟的僧袍長及垂地。
崔氏看着他從懷裏拿出一物,那物做工精巧,細細長長。
定睛一看,方才看清是一柄小刀,刀尖雪白銀亮。
他握着那把小刀,眸光安靜,不知在思索什麽。
忽然緩慢地捋起衣袖,眸光沉靜冰冷,鋒利的刃毫無停滞,往自己白皙的手臂上劃去。
細密的血珠頓時冒了出來。
他臉上沒有半點疼痛的感覺,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劃破的肌膚頓時流出血來,卻因傷口細小,流出來的血很快就凝固了。
此時崔氏還看到,在他的手臂上不止這一道傷口,還有很多同樣的劃痕,有新有舊。
一些傷疤剛剛結痂脫落,重新長好的皮肉還是粉嫩的顏色。
零零散散卻又很是齊整,因為他的皮膚過于蒼白,那些血口看上去頗為觸目驚心。
若非親眼所見,崔氏不會相信自己的兒子竟然會做這種事。
與先帝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極大的駭然。
他們接連觀察了幾天。
那小姑娘來的并不頻繁,每隔三兩天才會來上一次。
每一次來的時候,他都是一副冷冷清清、泰然無事的模樣。
可是每一次她離開,他都會在自己手臂上刻下一道劃痕。
後來多方查探,崔氏方才知曉,他竟然是在記錄,與那個小姑娘在一起的時光。
如結繩記事。
可哪有人會用這種方法記錄?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竟然這般肆意損壞自己的身體,只是為了紀念時日,還在背地裏進行,不讓那人知曉。
知曉來龍去脈以後,先帝也沉默了。
就連他也再說不出,這會是一段良緣的話來。
或許……這不是一件好事。
或許他們的兒子……并非無情。
必須立刻接他回宮。
不能再拖了。
太後下令。
可是他不肯。
太子殿下将自己反鎖房內。
任由底下的人如何苦勸,裏面都靜靜的。
過了片刻,從房中斷斷續續地傳來了喃喃的、念誦佛經的聲音。
“欲不除,如蛾撲燈、焚身乃止……”
“貪不了,若猩嗜酒,鞭血方休……”
這些枯燥晦澀的佛偈,經由小小少年的口中念誦出來,竟然無端透着一絲詭谲。
就連黑壓壓的禦林軍都被這誦經聲震住了,所有人的心裏都不約而同地生出了一股寒意。
太子殿下他,不吃飯也不睡覺,只是日以繼日地誦讀那些佛經……只是在等待一個人。
消息傳回宮中,崔氏猛地意識到。
他不會跟他們回去的,不會再回到那個宮殿去了,他的心已經不在那個位置上了。
于是太後召回了禦林軍。
既然如此,那就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只要那個孩子消失,
她的兒子,依舊會是大慶完美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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