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橫刀奪愛

“你雖不在軍中, 卻也是習武之人,回京以後,自去裴旭處領三十廷杖吧。再罰半年俸祿, 便不追究了。畢竟朕也不想看到參你的折子出現在禦案上。”

施探微隐隐嘆了口氣, 溫和地說。

禦林軍統領裴旭,是官家身邊得力武将, 亦是二人的武學師長。

“臣弟領旨。”

真是一個愛護弟弟的兄長啊。

遲遲感嘆,目光不住在二人身上流連,心想都是同一張臉,怎麽人與人的差距就能這麽大呢?

“至于年三小姐……就暫且跟着我們吧, ”

施探微有些歉意地看過來, 宛若一個斯文有禮的貴公子,讓人好感倍增。

年三小姐……自打進宮做了宮女以後,在名在冊,久違地有人這般喚自己,遲遲不禁有些臉紅。

她小聲道:“吾皇還是喚我遲遲吧……或者,或者像我娘親一樣喚我。”

施探微一頓,不知想到什麽, 緩緩牽起唇角, 有些揶揄的樣子。

“小年糕?”

這聲出來遲遲感覺耳廓酥酥麻麻的,小時候娘親這麽喚她還不覺得, 被他這麽一喊有種莫名的親昵。

以前小和尚也這麽喊過自己, 但不知是不是兩個人都長大了的緣故,他的聲音也變得低沉磁性, 聽得人心中發顫。

“小年糕?”

施見青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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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遲遲一眼, 這家夥別的不說, 倒是長得白白嫩嫩的, 這名字還是蠻稱她的……

不自覺有些出神,然而看到她對着施探微臉紅的樣子,又覺得有些刺目,不禁攥緊了手指。

自己好歹與施探微一母同胞,有些東西外人不甚了解,他卻是一清二楚。

按理說他這兄長,看似待誰都斯文有禮,實則骨子裏的淡漠疏離。

不論是從事灑掃的低微宮女,還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世家女子,凡是與官家有過接觸的,無不稱贊其性情溫和,風評極好。

但奇怪的是從來沒有女子主動靠近,大約是身份使然,又兼天威難測。

即便這個年遲遲與他之前有過舊誼,但在皇兄心中,應該也跟那些女子沒有什麽區別……

他忽然想起覓藍。

覓藍算是第一個敢明目張膽使手段接近皇兄的,大抵是因着母後的緣故,皇兄待她還算有幾分不同……

不對。

他猛地想起,年遲遲之前吸引自己,不就是因為她與覓藍在眉眼之間,生得有幾分相似嗎?

假如……

恰恰相反呢?不是她肖似覓藍,而是覓藍肖似她……

他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當真,是如此嗎?

按下這些心思,施見青道:“不知皇兄接下來有何打算?”

施探微道:“京中有裴旭坐鎮,這亂子不會持續太久。此次出宮,朕另有要事在身,你可記得老師有一子,如今雲游四海,近來剛剛回到夢随郡?”

“長孫玉衡?”

玉衡公子的盛名即便是在帝京也有耳聞,長孫丞相前年致仕還家,相位一直空置,“莫非丞相之位皇兄屬意……”

施探微不語,已然給出了答案。

“那這個家夥呢?”施見青看向年遲遲,掩不住的嫌棄,“帶着她不就是個累贅嗎?”

“……”

遲遲沖他揮起拳頭。

施見青感覺腮幫子有些發疼,臉色不禁鐵青起來,這個無法無天的家夥!

他長舒一口氣,忽然輕輕一笑,然後沖着遲遲走了過去。

“也罷,既然是本王将你帶出來的,那就由本王來負責你的生死。”

他一把提溜起年遲遲,就像是提溜一個沙袋一般輕松,陰恻恻地說,“放心吧,本王不會讓你早早往生的。”

遲遲感覺一陣涼風襲來,不禁縮了縮脖子,眼巴巴地看向施探微。

後者彎彎眼睛,示意她莫要害怕,擡手阻止施見青的惡行:

“既然決定随行,路上自是要喬裝一番,我們三人便以表兄妹相稱吧。”他皺眉囑咐道,“你既作為年長,需有一些兄長的樣子才是。”

施見青這才把她一丢,拍了拍手,哼了一聲,擡起高傲的下巴:

“能跟本王攀親戚,你這小宮女還是開朝以來頭一個,算你有福氣!”

遲遲卻是一怔,破天荒地沒跟他杠上,反倒呆呆地看向施探微。

表哥?表妹?

這不是之前小侍衛跟自己的戲言嗎?那股詭異的熟悉感再度湧上了心頭……

她思來想去還是想知道答案,不禁悄悄湊到施探微身邊。

“吾皇,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你說。”對她的語氣比對施見青溫柔多了,聽得施見青牙根發酸。

也不知是酸自己親兄長對一個外人都比對自己好,還是酸其他的……

看看看看,這倆人距離近的,就差貼到一起了。

遲遲鼓起勇氣,亮晶晶的眼眸直視他,“我們之前是不是還見過一面?就是在宮裏的時候,然後你蒙着眼睛……你還……做小籠包……”

越說聲音越低。

她沒底氣了,她自己也覺得很荒謬,他貴為天子,怎麽可能有那種閑情逸致。

再說了他圖什麽呢?逗自己玩,覺得戲弄一個宮女很好玩嗎?

她認識的小和尚不是那樣的人。

“你覺得呢?”

令她意外的是,施探微不肯定也不否定,反倒微微歪了下頭,語氣輕緩地反問道。那雙灰綠色的眼眸勾人極了。

遲遲被問得愣住了,這意思不就是……

施見青沒好氣道:“你不會才意識到吧。”

不過他也有些意外,皇兄就這般一點都不遮掩的嗎?這種坦然的态度,換成他可是萬萬做不到的。

怎麽也該有點尴尬才是。

遲遲不敢置信,整個人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所以小侍衛性情大變……是因為他前後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為、為什麽。”

她有點結巴,施探微卻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着她瞧,好像是要她自己想。

遲遲只好苦思冥想,猛地靈光一閃。

嗟嘆湖邊,那個親吻……她那個時候緊張極了,因為第一次做這種大膽的事,現在細細想來,他們的衣服,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

反應也……很不一樣。

腦海中的畫面再一次重演。槐花樹下少年緊閉着鴉羽般的眼睫,蒼白的皮膚,燒紅的耳根與急促的呼吸。

還有那握住自己,想用力把她推開的手……

她的臉一下子燒紅了,視線掃到他瑩潤的淡色薄唇,渾身一震,随即默默地、僵硬地移開。

兩個人什麽也不說。一個扭過臉,默默低頭捂住臉頰,羞憤欲死。

一個則是滿臉從容、好像根本沒有受到影響。

但是兩人之間那種忽然暧昧起來的氛圍……

施見青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攥緊。

直覺告訴他,他們之間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壓根就不拿他放在眼裏!

“皇兄這般行事,也算橫刀奪愛了吧?這恐怕,不是君子所為吧?”

施見青冷笑道。

尖銳刻薄不加掩飾,火藥味忽然濃重起來。

眼前被少年修長的身影擋住,施見青漆黑的眼眸裏寫滿了冰冷。

遲遲卻完全無暇顧及,也沒注意到他用了橫刀奪愛這個成語,她掰着手指頭,努力捋清自己的思緒。

原來她喜歡的小侍衛是兩個人。

第一次見到的小侍衛,應該是施見青無疑,那張俊俏臉蛋讓自己心髒加速。

後來遇到那個捉弄自己的,應該也是施見青……再之後被她按在樹上親……親……親的那個。

竟然是施探微嗎……

再之後那個蒙住眼睛的,溫柔體貼的,讓她覺得好想嫁的,想必就是施探微了。

最後下雨的時候,她抱住的那個委委屈屈的,是施見青……

想到這裏,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自己被這兄弟倆耍得團團轉。

而是深刻地反省,既然她跟兩個人在一起時,都覺得動心,那意思就是,她兩個都喜歡咯?!

這要不得的!

娘親教過,做人千萬不能三心二意,吃着碗裏的瞧着鍋裏的,會被打的。

難道……自己是那種水性楊花、朝秦暮楚的人嗎?

遲遲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施探微靠着山壁,修長的雙腿交疊着,微微揚起下巴,火光照得他面色明暗不定:

“橫刀奪愛?”

遲遲感覺到了一抹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流水般溫和。少年完全沒有被冒犯的惱怒,慢吞吞道,“事關女子清譽,你想好再說。”

施見青冷哼:“皇兄做這樣的事,難道當真半點愧疚也沒有嗎?”

要不是他橫插一腳,也不會有後來的事。

施探微似乎困惑,他擡手摸了摸唇角,一看這個動作遲遲渾身立刻一個激靈:

“等下。”

她硬着頭皮,一把将施見青拽走了,“過來,我有話跟你說,”她走得匆忙,完全沒有注意身後施探微眸光微暗。

走出洞外老遠,确認談話不會被偷聽到,遲遲方才放松下來。

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少年,她嘆氣道:

“……一切都是個誤會。”

導火索,是那個吻。

就是那個吻,引起了施探微的注意,或許出于好奇、出于憤怒,出于其他的不得而知的心思……

她總算明白了,為什麽施見青後面會翻臉不認人。

但是他為什麽不将實情都告訴自己呢?

只要他說自己有一個孿生兄長,一切困惑不就迎刃而解了嗎……而且她真的沒想到這麽巧,會在那個時候遇到施探微。

還剛巧把人給按在樹上、非禮了……

官家的身邊沒有随從嗎?

一想到這裏她就腳趾蜷縮,太尴尬了!

這件事必須爛在肚子裏,不讓任何人知道!

不然她以後還怎麽面對這兩個人……

“誤會?”

施見青冷笑道,“方才還見你二人眉目傳情,其實早就背着本王勾搭上了,現在跟本王說什麽誤會!我看你本就是那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之輩!皇兄都不需要做什麽,只要勾勾手指頭,你就跟他走了!”

遲遲也被氣到了,“你不許胡說!”

“那你為何對他如此熱情?”

熱情?她哪裏熱情了?他看不出,她那都是滿滿的感激之情好嗎!

“官家是娘親和我的恩人!”遲遲氣鼓鼓地說,“認錯了人,是我的不對,我承認。可是一開始,你就對我有所隐瞞,你騙我……你一開始就在騙我不是嗎?”

施見青一僵,別開目光:“我那只是……不想暴露身份,誰知你自己先入為主,把我認成了侍衛。”

“……”

“……”

相顧無言。

一聲冷笑,施見青眯起眼,振振有詞道:“再說了,皇兄也騙了你!你為何不怨他?說到底,你這家夥就是水性楊花,所以移情別戀,琵琶別抱!”

他說着把遲遲一推,惱恨中還夾雜着一絲委屈,臉上卻依舊一副咄咄逼人的神色:

“所以本王懲罰你,有錯嗎?本王還覺得懲罰輕了!但凡換個人,不拖下去打上幾十大板,都難消本王心頭之恨!”

他說着說着捏緊指骨,臉色陰狠起來。

遲遲:“……”

她真的沒想到施探微會做那樣的事,他看上去就不像是會摻和這種事情的人。

“你少亂說了,此事……此事本就你我有違宮規在先。官家心懷天下,哪會耽于兒女私情?一切都是,都是……”

想到那個親吻,她的臉又詭異地紅起來。

施見青盯着她的眼睛,狐疑問,“你臉紅什麽?”

“沒什麽。總之既然誤會解除,把話都說開就好啦!還是那句老話,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們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遲遲可不想再招惹一次了,這些天潢貴胄太可怕了,她怕被吃得渣都不剩。

“那你打我那一拳呢?”

施見青抱起雙臂,頗為不滿,“就這麽算了?”

“誰讓你害我姑姑的,那都是你罪有應得!”

遲遲脫口而出。

施見青就像沒聽到,捏起她下巴,“你得給本王當丫鬟。”

還想做他表妹?做夢去吧!

“我憑什麽……”遲遲咬牙,“這就是你要我做的第三件事?”

“不算。”

施見青哪有那麽輕易放過她,他皺了皺眉,掃了一眼四周,忽然把手按在腰帶上,只聽咔噠一聲。

遲遲:“……”

“你幹嘛?”

“本王趕路趕了一晚上。現在,要沐浴。”

“???”

眼前驟然一黑,他将那玄黑色披風脫了下來,蓋在遲遲臉上。

連帶着佩劍、腰牌、腰帶、亂七八糟的,全都扔在了地上。

遲遲伸手把披風扯下來,眼前猝不及防闖進少年半.裸的身體。

他膚色白皙不似施探微的蒼白,而是很健康瑩潤的色澤,漂亮的肌肉線條舒展着,看得人血脈贲張。

啊!

遲遲感覺自己要瞎了,連忙轉過身去,“不要臉!”

不自覺想起施探微把手放在衣領上,往兩邊掀開的模樣……當時她盯着看,感覺似乎身材也很好的樣子,但他又馬上掩起來不給看,惹得人浮想聯翩,心裏癢癢的。

對比起來,施見青就顯得有些狂野了,竟然當着女孩子的面洗澡!

遲遲都想扔掉手上的衣服走得遠遠的,誰知身後冷冷的聲音傳來。

“你敢離開本王的視線範圍半步,本王就去向皇兄請旨,讓你入廣陵王府,一輩子做本王的丫鬟。”

潺潺水聲響起,似乎是他靠近了岸邊。

遲遲不敢回頭,就怕看到什麽不該看到的畫面。

“吾皇才不會把我賜給你當丫鬟呢。”

遲遲嘟囔一聲。

什麽堂堂親王?本質就是個流氓!

“喂。”

一道清冽的嗓音忽然響起。

池子裏的少年微閉雙眼,明明是深秋的季節,他卻好似感覺不到半點寒意。

濃墨般的發絲絲縷縷散落在水面上,有幾縷沾在面部,增添了幾分妖冶,宛如誘人的海妖。

“離他遠一點。”

他?誰?

遲遲不理睬,蹲在地上畫着圈圈,詛咒他淹死在水池子裏面。

“說真的,他很危險。”

施見青垂下眼睑,眸色漆黑無光,“你別看我兄長總是一副溫和模樣,其實他是個極為冷漠的人。”

“你們相識,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可知他在與你相識之前,都經歷過什麽?又知他在宮裏經歷了什麽。他的那些手段若是你知道了……”

“就不會想再靠近他了。”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早就不是當初你認識的那個人了。”

“他是。”

遲遲毫不猶豫,近乎是有些執拗地說。

如果他不是,就不會發出那道谕旨,也不會在那些亂臣賊子手中救下自己。

施見青嗤笑一聲。

他微微揚起面容,喃喃道:“真是天真。你們啊……都是一樣天真。”

“哼,你莫要再說吾皇的壞話了,我不會信的。”

遲遲托着下巴,一屁.股坐在石頭上。

小小少女臉頰白皙,在月光下散發着瑩白的光,唇若點朱、眼若繁星。

“你知道嗎,我剛見到小和尚的時候,他……”

不知不覺陷入了回憶。

初見時,他睜開雙眼與她對視的那一瞬,那片幹淨空靈的灰綠之色,讓她感覺像是沉進了一片荒蕪的海。

無邊無際,冷意頃刻滅頂,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寂寞。

她托着腮,“一開始,我覺得他無趣極了。”

“他不愛說話。總是握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是在念什麽,都是我聽不懂的話,明明只有幾歲的年紀……卻像一個大人。”

“起初,我不大喜歡跟他玩,但是誰讓他長得……實在太好看了,我就總是帶着他走街串巷。你知道的嘛,小孩子天生愛炫耀。”

施見青默默聽着,罕見地沒有打斷。

“有一天,我娘親與戲班子的人起了争執,有個壞蛋趁我娘不注意,将我從臺階上推了下去。那時我才五歲,還沒有這灌木叢高呢。”

“我以為自己死定了,但是有人接住了我。”

時至今日,她仍舊記得那柔軟的僧袍拂落下來的觸感,還有四散在地的、玉白的佛珠。

它們一顆一顆,在地上滾動着,有幾顆碰到了她的手指,觸感溫潤。

“皇兄?”

“嗯。”遲遲想到那畫面還心有餘悸,“他額頭上都是血,我看着都覺得好疼啊,忍不住哭了。”

“他卻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只是靜靜地看着我。他說,你別哭啊,我不疼。”

怎麽會不疼呢?他的眼睛都被血糊得睜不開了。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覺得,小和尚他,真是這個世上最可愛、最善良的人了。”

“人的本性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我相信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他都是那個會奮不顧身、保護弱小的人。”

事實證明,她沒錯,這麽多年再度重逢,他依舊保護了她。

所以,她也要保護他啊!

假如有人要污蔑他,她也一定會幫他說話的。

誰都沒有注意到,在這濃墨一般的夜色中,一道颀長的影子立在樹後。

那道身形屬于一個少年,灰綠眸光淡漠如水,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好像他們讨論的人不是自己。

“他真的是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

遲遲篤定地說,并且對此深信不疑。

“溫柔?”

施見青嗤笑一聲。都能想象到施探微聽到這兩個字時的表情,一定充滿了厭惡。

不欲跟她廢話,他從池子裏起身。

“走吧。”

濕噠噠的水聲傳來,少年早就穿好衣物,從她手上拿過披風。烏黑的發梢打着卷兒,還不住地往下滴着水。

他走到遲遲前面,忽然頓住腳步,微微側過臉來。

“你對皇兄,當真只有感恩?并無男女之情?”

遲遲沉默了,她小時候是真的特別特別喜歡小和尚,但年少時的承諾怎能作數?

所以重逢時她刻意用“吾皇”這個稱謂,在他們之間劃出了一條分明的線……

是提醒自己,他不再是那個小和尚了。

“官家在我心中,如同觀音菩薩一般。”

不可染指。

如天上月、高山雪。太過遙遠太過莊重了,所以不會,也不能心存幻想。

面前的人一陣沉默。

“喏,你的觀音菩薩在前面呢。”

施見青忽然笑道。

果然,前方的樹影之下,站着一道筆直的身影,不知都聽見了多少。

“吾皇!”

遲遲瞪大眼睛。

施見青笑容愉悅,他将手搭在遲遲的肩膀上,故意靠近了一些。仿佛是在耳鬓厮磨一般,表情暧昧不已。

從他身上傳來涼意和濕意,遲遲卻盯着那個少年的面色,莫名地有點緊張。

施探微垂下眼睫,灰綠色的眸底透出一絲徹骨的冷漠。

但那只是一瞬,他擡起眼時,一如既往的溫潤從容,對着他們莞爾一笑。

作者有話說:

傻孩子,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溫柔只是因為想要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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