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節

年齡的成熟。他對她好，甚至比她照顧他更懂得照顧自己。舒翎常常會想，究竟是什麽樣的家庭，會抛棄這樣讨人喜歡的孩子呢。

但如論如何，她都該感謝抛棄他的家人的。因為他們抛棄了他，才會讓她身邊從此多了一個親人。她根本不知道，所謂的抛棄，不過是穆瑞為了接近她的借口罷了。

穆瑞愛她，很早很早的時候就愛。愛得連他自己都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後來他們一起成長，到了可以無所顧忌說愛的年紀，便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穆瑞第一次親吻舒翎，是在他二十歲生日的那天。舒翎買了很大的蛋糕為他慶生，許過願後，一向內斂的穆瑞忽然開口向舒翎索要禮物，舒翎未及反應，他的唇便覆上了她的。

愛情，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才真正生根發芽的。他擁抱她，親吻她，這樣理所當然，好像她已經是屬于他的一般。他們都以為，可以這樣幸福的走到最後，他們結婚，生孩子，日子也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

可舒翎仍是知道了那件慘劇的真相。

23白天不懂夜的黑（4）

那日孤兒院的院長找到了舒翎，将她父母的故事一字不漏的告訴了她。舒翎自小便知道，自己不是絕對的孤兒，她是有家庭的，那些兒時的記憶，或多或少都還記得一些。

院長告訴她，她的父親死于一場交通事故，但那不是偶然，而是人為。她的母親，在得知父親的死訊後毅然相随，從此她家破人亡，成了真正的孤兒。

她問院長，為什麽會有人害她父親，院長嘆息着說，因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所以那些人絕不可能再留着他。他不死，那些人就得完蛋。

舒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家的。只覺得全身冰冷，血液完全冰凍。從那時起，仇恨就慢慢滲透了舒翎的每個細胞。她無法想象人心怎麽可以險惡到這種地步，因為需要保全自己，就可以毫不猶豫的讓另一個人死去。這個世界，難道真的黑暗到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步了嗎。

可是……可是如果知道穆瑞就是那人的兒子，她還會不會再做出那些選擇呢？

舒翎永遠記得，當穆齊安抱住穆瑞，淚眼迷蒙的喊着兒子時，她的心冷到了怎樣的地步。那是一種看不見的絕望，像是有無數條冰蛇在啃噬着自己的心髒，然後一點點被分離，被融化，被埋葬。

曾經的舒翎，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徹底埋葬的。穆瑞在那之前就知道舒翎的仇恨，知道有關于舒翎父母的慘劇，更知道造成這一慘劇的儈子手，便是穆氏集團的董事長穆齊安。

但他什麽都沒說，他在她面前表現的沒有一點異樣，就仿佛穆齊安于他沒有任何關系一般。可他們是父子啊，血濃于水的親生父子，他怎麽可以那樣理所當然的毫無所謂？

穆瑞最終沒有跟穆齊安走。他沉默的面對着舒翎，其實舒翎不知道，那一刻的穆瑞比她更加絕望痛苦，因為穆瑞愛她始終比她愛他更多一些。無論是那時還是後來，他都是更愛的那一個。更愛的那一方，所受到的傷害，要承受的壓力也自然要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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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翎問他為什麽。

穆瑞無法回答。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在現實面前，言語總是顯得這樣脆弱而荒蕪。無論他說什麽，舒翎都不會再輕易相信了。可他不願失去她。

舒翎終于冷了目光，相依相伴多年的人，一下子便成了自己的敵人，任誰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舒翎指着他的鼻子叫他滾，叫他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她恨姓穆的一家，包括他穆瑞。

被欺騙，尤其被自己最親最愛的人欺騙，是一件多悲哀痛心的事。

穆瑞想抱她，想告訴她他不會跟他父親回去，他會留在她身邊，即便她仍要找他父親報仇，他還是選擇留在她身邊。

但舒翎沒有給穆瑞說出這些話的機會。她轉身便跑。瘋狂的跑。沒有方向的跑。跑到世界盡頭去，時光盡頭去，那裏沒有傷害，沒有欺騙，也沒有那麽多的灰暗痛苦。可那裏……也同樣沒有穆瑞啊。

又有多少人能夠理解她當時的感受，她一無所有，她只剩下一個穆瑞，一個全心全意愛自己的穆瑞。可命運多麽的不公平，最後連她唯一剩下的東西都要一并奪去。穆瑞是穆齊安的兒子，他們又怎麽能夠在一起呢？

那時候穆瑞整天守在舒翎的房子門口，連學校都不去了，舒翎好幾次看到他孤零零的身影，內心都忍不住一片蒼涼。他總是那麽傻，為她做那麽多事，卻不去想值不值得。

舒翎後來搬離了那個地方，趁着穆瑞不在的時候。她将他的所有物品放在了門口，獨自離開。等到穆瑞回去時，已經人去镂空。

他們将近有半年的時間沒有再見過對方。再一次相見，是在穆氏的寫字大樓裏，舒翎已是穆齊安手下的員工，穆瑞也終于回到穆家。彼時相見，心痛更比酸酸強。

裝作陌路，裝作彼此不認識，不知是否是最好的歸宿。但那時的舒翎已經策劃了一切，她幾乎坐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她想假如不能幹淨的将穆齊安送進監獄，那麽不如他們一起去死吧。魚死網破，或者玉石俱焚，對她來說結果都是一樣的。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最後竟會牽扯進了穆瑞。

穆瑞多傻啊，她那樣對他了，他卻仍将她看的比什麽都重要。甚至還為她頂了四年的牢獄之災。在穆瑞坐牢的那段時間裏，舒翎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那時她沒有因為激動在還未建成的建築高層上與穆齊安争執，如果她沒有踏進穆齊安為自己設下的圈套裏，如果她沒有因為一時激憤而想将穆齊安從高樓上推下去從而錯手将另一個人推了下去，是不是後來就不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情。

被舒翎推下去的那人當場斃命。

她看到穆齊安臉上得意的笑和目光中深沉的算計，這才發覺自己是中了穆齊安的套。她畢竟還是太嫩了，又怎麽鬥的過在商場上沉浮多年的穆齊安。

穆齊安那日說過，如若沒有比他更狠的心，絕對鬥不過他。舒翎沒有他狠，所以還是敗了。所以還是那麽輕而易舉的被他激怒，錯手殺了人。

想來在上那棟高層的時候穆齊安就已經想好，要将舒翎送進牢內，徹底清除這一障礙。他不允許自己的路上有那麽多的絆腳石。但老奸巨猾的他算到了一切，惟獨沒有算到自己兒子對她的一片深情。

穆齊安報了警後驕傲的離去，卻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穆瑞便出現在了那裏。

穆瑞看到舒翎發白的臉色，不發一語，只兀自把她藏進一個角落裏，然後靜靜等着警察的到來。他有足夠的信心能夠讓舒翎避免這場災難，因為在上來時，他早已在樓下的屍體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紋，只要他親口承認，警察沒有任何辦法。

而當時舒翎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連穆瑞是什麽時候被帶走的都一無所知。只知道有一大群人沖了進來，然後又浩浩蕩蕩的離開。期間她怔怔的盯着地面，像傻了一般。

24白天不懂夜的黑（5）

穆齊安原本就是要置舒翎于死地的，所以沒有留任何退路給她。然而當他發現被帶進派出所的不是他以為的舒翎，而是自己的兒子穆瑞時，即便心狠手辣的他也不由的慌了神。他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關系，求了無數的人，才勉強保住了兒子的姓名。又給了死者家屬好大一筆錢，才最終說服死者家屬撤訴。

這樁案子最終以錯手傷人結案，穆瑞也幸運的只被判了四年。

舒翎每日裏都在看守所為徘徊，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再見穆瑞，無論她做什麽，穆瑞始終對她不離不棄，即便在最艱難的時候，仍狠狠的拉她一把。原本在裏面的該是她的，可穆瑞卻頂替了她。

她有好幾次想出去自首，她不想穆瑞為自己頂罪。他那麽年輕，他還有大好的前程，都會因為這一次的頂罪而前功盡棄。就在她要走出這一步的時候，是穆瑞的母親找上了她。

舒翎忘不了，這個堅強的母親，在面對自己兒子坐牢時會如此鎮定冷靜，甚至将想要說出真相的舒翎數落了一番。穆瑞的母親說，假如她現在出去說明真相，才是真正的置穆瑞于無情無義的地步，因為那樣大家都會知道，穆瑞的誠信有多麽低下，所有人都會以為穆瑞是這樣一個沒有責任感的人，還會有誰再願意真心待他呢。

忍着心痛，卻還寬慰着舒翎。舒翎是打從心底佩服這個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