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我等你來嫌棄

顧澤彥離開之後的許多天才和我們聯系，他恍若無事的打來越洋電話，聊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身在何方，在做什麽事，卻是一分也不願透露，他不想說的事，任誰也逼不了他。顧澤彥最後的那場演唱會已經成為經典，在網上流傳，經久不衰。而最後的那首歌，無數人猜測到底是唱給誰，只是，當事人不出面澄清。其他人的推斷回應爆料都只能當做是可能性的一種。而那首歌，并沒有正式發行。只靠當時歌迷的錄像為證，但是依然不能阻擋它傲視排行榜，把其他人甩的老遠。

只是那時候，我已經無心顧及他的狀況，因為在我身邊，更糟糕的事情，已經開始發生。

徐媽媽發現威威暈倒在衛生間的時候，人幾乎也要暈厥過去。趕緊打電話叫了120和徐習聖。而檢查的結果讓徐習聖當時就懵了。

“什麽叫情況很糟糕？她一直很好啊！”

醫生也詫異的看着徐習聖，說：“難道徐太太沒有說麽？三個月前就已經檢查出來了，由于孕期激素的增長極體內的一系列變化，已經刺激到她本身的血管瘤。那瘤子現在的體積比過去幾乎要大了一倍！所以，人肯定是有危險的。”

“你為什麽不和我們說？”徐習聖吼道。

“徐太太說你們已經知道了。而且同意把孩子生出來！”

徐習聖這才知道原來威威一直在騙他，她什麽都知道，卻把他當做傻子一樣。

躺在重症監護室裏的蘇威威，臉色蠟黃，小小的一個人蜷在那裏，像是在忍受什麽極大的痛苦一樣。各種機器的管子插在她身上，徐習聖只覺得心中想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透不過起來。想罵她，甚至想把她揍清醒，可是這時候，看到她的模樣。他只覺心痛，痛徹心痛。這麽多年來，他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麽沒用，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力量是這麽渺小。徐媽媽一直在抹眼淚，徐爸爸在一旁安慰。可是，他們都知道，安慰只是徒勞。

我接到電話後，就和蘇沛立刻趕了過去。一路上，蘇沛都沒有和我多說一句話，沉默的有些可怕。

直到到了醫院，我們才明白情況有多嚴重。醫生的每一句對我們來說，都是一種挑戰，對承受力底線的挑戰。

蘇沛冷着臉，對醫生說：“其他的我不管，我必須要讓我妹活着。孩子可以不要！”

“徐太太還有一個月就到預産期了。這時候拿掉孩子根本就不現實，而且對她身體只會傷害更大！”醫生立刻否決了蘇沛的建議。

“你們怎麽當醫生的？難道就看着我妹妹見死不救？查出病變的時候為什麽不阻止她？”

“我們只是醫生，不是神？我們也沒權利給病人做出選擇！”

我拉住思維已經混亂，還想對醫生發脾氣的蘇沛：“你冷靜點！別這麽沖動，醫生??????”我的話還沒說完，蘇沛就甩開我的手，對我吼道：“你閉嘴！我說過不讓她生孩子吧？你為什麽非要堅持讓她生？她不是你妹妹你就可以不顧她死活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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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震驚的站在原地，難以置信這樣的話竟然會從蘇沛口中說出來。頓時愣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甚至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了。徐習聖用雙手捂着腦袋，無奈的說：“這件事，你怎麽能怪若水呢？想罵人就罵我吧！”

“罵你？呵。徐習聖，你真當我不敢罵你麽？威威胡鬧就算了，你也跟在後面附和。有非要孩子不可的必要麽？威威的生命難道不比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重要麽？”蘇沛調轉槍頭，瞪着徐習聖，我是第一次見他對猴子發火，只是這時候的我已經被蘇沛第一發子彈給打懵了。

徐習聖苦笑着看着蘇沛，沒有反駁，只是說：“是的，對我而言，威威比我自己還重要，我比你更不希望她出事。可是，因為我們的自私，就要去剝奪她選擇的權利麽？蘇沛，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着她哭泣而毫無所動。你可以怨我罵我甚至打我！我也自責內疚，但是就算再來一次，結果也不可能會改變！”

“瘋子！”蘇沛失望的搖搖頭：“當初就不該把威威嫁給你！”

“病人醒了！”

這時，一個小護士沖進來對我們說道。

蘇沛大步推開門，徐習聖緊跟其後。我趕緊扶住即将暈倒的徐媽媽，徐爸爸在一旁不停的嘆氣。

重症監護室不允許家屬全部進去，商量了半天，最後還是蘇沛和徐習聖換上無菌服走了進去。威威剛蘇醒，神智并未完全清楚，目光又微微的呆滞，*上的氧氣罩還戴在那裏。護士幫她取下氧氣罩。只聽威威用虛弱的聲音說：

“誰要敢動我的孩子，我一定和他拼命！”

她的聲音裏是滿滿的堅定，那種堅定讓蘇沛當時就愣在那裏，而徐習聖只能故作堅強的拉着她的手，輕聲安慰：“沒事的，沒人敢動我們的孩子。你要加油，打敗病魔，這樣，我們的孩子才會健康！”

威威點點頭，用力握緊他的手，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對不起！”

徐習聖對着她微笑，幫她捋順耳邊的秀發，像是世間最尋常的夫妻愛人一樣，好像他們未來要面對是事情都不可怕了。

戴着口罩的蘇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眼神讓我永生難忘。

醒來之後，威威很快就恢複了平常的狀态。盡管依舊虛弱，她嚷着要回家，可是這次徐習聖卻并未聽她的話。

“你要待在這裏好好檢查一番，把身體養好了才可以回家。而且，還有一個月就到預産期了，萬一再暈倒怎麽辦？”

威威也不再堅持，她這麽聰明伶俐的姑娘，一眼就看出這病房裏的人，只有自己的丈夫可以依賴。

“蘇威威，這種事情，你怎麽能瞞着我們？”蘇沛還是忍不住開口責問。

威威苦笑，她能怎麽說呢？

“告訴你們有用麽？除了讓我打掉孩子，哥，你還會給我其他安慰麽？就算你們都認為她是惡魔，但是在我心裏，她就是上天送我的禮物。就算拿我的性命去換，我也願意！”

“好了，別說了！”徐習聖打斷她的話，頭也不轉的說：“你們先回去吧，威威需要休息！”

“徐習聖，別為你今天的行為後悔！”

蘇沛扔下這樣一句話，便轉身離開。我只能去給威威一個擁抱，我唯一能給她的安慰。威威在我耳旁自言自語：“我哥還真是過分啊！”

我們走後，病房裏只留下威威和徐習聖。威威坐在病床上，溫柔的看着他，臉頰上顴骨分明，更顯得一雙眼睛越來越大了。

“沒事的，猴子，你一定不要自責。也不要後悔！我很感激你沒有逼着我去選擇，不然，大概我早就随這個孩子走了吧。謝謝你讓我生命變得這麽完整，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夠了，真的，對我來說足夠了。如果說還有什麽遺憾，那就是，不能和你白頭到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句話，真美好啊！”

“別胡說，我們一定會一起慢慢老去的。就算你變成一個醜老太太，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哈哈！”威威竟然笑了起來：“你才變成醜老太太呢！如果有一天，你變成了一個醜老頭的話，我肯定會嫌棄你的！”

“好啊！我等着你來嫌棄！”

我等着你來嫌棄我，嫌棄我走路顫顫巍巍，嫌棄我總是忘東忘西丢三落四，嫌棄我老眼昏花，嫌棄我滿臉皺紋，嫌棄我越來越啰嗦，嫌棄我滿頭銀發，嫌棄我穿什麽都不再好看，嫌棄我晚上睡覺會打呼嚕，嫌棄我沒有力氣，嫌棄我無論走到哪裏總要拽緊你的雙手。

我等着那一天，你可以嫌棄我。

徐習聖看着熟睡的威威，眼睛裏全是溫柔的注視。

回去的路上，蘇沛和我，還是一言不發。我以為他會道歉，但是他沒有。我想，也許他大概并不擅長道歉吧。汽車飛馳而過的街角，那報亭裏擺滿了報紙和雜志，我的照片清晰的放大在頭版頭條，那上面，黑色粗體大字“小三”正好被打印在臉上，不偏不倚。

在舒家大宅裏，舒老太太叫住正準備出門的喬美子：“到我房間來下！”

喬美子把手中的包遞給一旁的助理，對她吩咐說：“你先去車裏等我！”

“是，喬總！”

喬美子進門後，又輕輕把門關緊，舒老太太戴着金絲邊老花鏡坐在書桌前，正在看報紙。聽到喬美子進來的聲響，就開口問道：“怎麽樣？有沒有安排？”

“安排好了。明天晚上，在憶水酒店，沈家那邊也通知了！”喬美子恭敬答道。

老太太把手中的報紙放下，說：“別去酒店了，直接邀請到家裏吧！飯菜什麽的我會讓張媽準備的！”

“家裏？”喬美子猶豫的說道：“這樣不太好吧？第一次請客就到家裏來？”

“沈家也是聰明人，請到家裏，他們自然明白。我可沒時間陪他們慢慢耗着！”舒老太太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喬美子只好點頭答應。

“去忙吧！”

喬美子走到門口，又轉頭問道：“那林若水呢？再說，蘇沛不見得會聽我們安排吧！”

“我們安排蘇沛了麽？自然是他自己做出選擇。至于林若水，那是你的事。該怎麽辦，你心裏自然會清楚，不用我再來教你怎麽做了吧！”老太太拿下眼鏡，柔聲說，就像和喬美子在讨論晚飯吃什麽一樣。

“是的，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